言情小說 > 焚天路 >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曲水之聲
  這是一雙眼睛。

  一雙帶著極度的悲意與哀傷、甚至有絕意的眼睛。

  這把細劍、穿透了楚程的身軀。

  這并不是突然出現之人實力強大,可破去玄黃不滅體。而是楚程主動散去了玄黃不滅體,讓這一劍刺入。

  刺殺他的人并不強,若是不散。自然難以破去他的玄黃不滅體。

  盡管,這一劍帶著極濃的殺意與勁意。但畢竟身在人道之中,且修為并不高,又如何破去這玄黃不滅?

  從這一擊中,可以看出此人修為不過金丹境。

  只是,當這一劍刺入。楚程身軀中的生機、便飛快的自行愈合,那一絲流逝的鮮血、也倒回了體內。

  那一道身影,看到此幕、臉色也是一變。

  這是一名青年,長相十分俊俏,膚色之白甚至超過了世間大多數的女子。

  他的樣貌無限接近女性化,若是好好裝扮一番,甚至可以以假亂真。

  但楚程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是男兒身。

  青年身體微僵,看著面前的人、臉色漸漸發白、逐漸更握緊了劍、止不住的發抖。

  他早就知道、所面對的人強大無比,是一尊無法戰勝的惡魔。

  他早就知道,一旦出手、必死無疑。

  他以命成夢,欲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盡管,在未出手時,在夢中、在想象中、在腦海中呈現的是一劍斬殺了此人。

  然而現實無比殘酷,此人強大的可以成為他的噩夢。

  他的噩夢,是從外歸途回鄉中、看到了所有人的覆滅,包括家人、親友、全部被血海吞沒。

  這是來自他們的血,被自己的血所吞噬。

  他在血海中央潛伏了整整四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等到那毀去原本屬于他那故園山河的罪魁禍首。

  這一劍,是滿身恨意與殺機、壓積在心里,又從心底,流逝到了那柄劍中。

  這是破妖劍,屬于這處遺忘之地各神族后裔、以及修士們使用的法器。

  在靈力的基礎上,再以妖晶為能源,爆發出遠超自身的一擊。

  這是妖力。當一切負面涌進,這妖力也將愈來愈濃。

  這是一柄妖劍,若不是青年心中的仇恨、手刃仇敵的執念太深太深,或許、已經被這妖劍吞噬了心神,成為沒有任何心智的癲狂之人。

  他的執念,壓制了這柄妖劍。他的殺念,讓他堅持在血海中、潛伏四年之久。

  青年的皮膚很白,的確是吹彈即破。這是病態的白,是因沉浸在血海中、被蘊含在其中的腐蝕之力,化成的白。

  毒入心髓、已是病入膏肓。此毒,乃是數百萬、甚至數千萬生靈凝聚留下的怨毒。

  只是,這怨毒之力。對于破妖器來說、是最好的能源,比之妖晶要更強倍。

  青年想要吸納所有怨毒之力,來斬殺那名惡魔。

  這終究是妄想,因為他的實力遠遠做不到吸納這些血海中的所有怨毒之力。

  且...就算能夠吸納、也無法斬殺立身在玄的強者。

  青年明白了這一點,但已經無法抽身。盡管,他知道在這種存在面前,已經無法抽身。

  生死邊緣,青年在顫動中、感到了無比的寒冷,卻是異常的開始冷靜。

  青年已經不害怕死亡。當出手的那一刻,便注定著死亡。

  他知道,此刻已經沒有退路。就算殺不了此地,那在此人的身上、再刺穿幾個洞口,讓其受創,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深吸了口氣,將體內所有氣力、以及所有精血、都壓榨了出來,涌進手中的那一把破妖劍中。

  細長的劍,再次提起。在布滿漫天紅幕中掀起了大風。

  青芒再次亮了。這一次、清光中有著幾縷艷紅的顏色。

  這一次,青年終于壓制不住手中那把妖劍帶來的負面,眸中的清光開始漸漸消淡了。

  一聲歷吼中,只有滿腔殺意。

  青年倒退了一步,又瞬間化作了血光再次沖疾而來。

  他的速度很快,是青年此生達到的最快速度。

  只是,在楚程的眼眸。青年的動作依然很慢,就是一片輕羽從高空中緩緩飄落。

  高空、大地。相隔的距離,便是它飄落的時長。

  這距離很長,這時間也很長。

  但在楚程眼中如此慢的劍,還是帶起了一道聲音。

  這是血肉被劃破、被刺穿的沉悶聲音。

  是血花飛濺。在那皚皚白衣上染上幾抹凝重的顏色。

  這一次,楚程依然未退避,甚至散去了生機、壓于身軀最深處,讓這生機、無法升涌、無法滋養修復肉身。

  一劍、一劍,又一劍。當青年察覺到面前之人沒有躲避時,發瘋一般收劍又刺劍。

  這一劍又一劍,每一劍都刺穿了楚程的肉身。使得渾身是血。

  衣袍皆碎,血肉模糊。除了那一雙眼睛,其余都染上紅。

  鮮血止不住的流淌,身影一動未動。

  有時候,一個滿含仇恨的人。只有找到一個宣泄口,才能將其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

  楚程知道,這名青年、心中只有死意。就算是不出手、放他離去、今日之后、也不會有這個人。

  他沒有出手,也不想放任青年就此離去、最后在一處心絕之地,就此兵解。

  他想拯救這青年,以自己身軀、以自己受創的代價,來化解那股不平。

  小小金丹修士對抗玄境修、無疑是不自量力。

  這也是飛蛾撲火,就算他再修煉千年、萬年,甚至數十萬年、乃至百萬年,也無法戰勝。也無法以孤身之力,熄滅這仇恨之火。

  只是,青年面對的不是從前的楚程,也不是其他人。

  兩道身影,隔著幾寸之地、相互對立、又互相注視。

  青年所在之地,是無法觸目的黑暗之地。在那前方,黑暗更加濃重。

  只是青年想錯了,在他的前方、是光明。

  那一片光明,正如那一頭雪白的頭發一樣,不染任何雜質。

  這片光明,或許是如今這處遺忘之地、唯一的光芒。

  曾經,這時代剛剛開啟的最先一批人中,有人取雷出木火、遇見了光。而后、鉆木取火、于是、人們有了第一團屬于自己的火,自己的第一縷光。

  這是在晝夜帶來的黑暗時、永不熄散的火。驅散了黑暗,也驅散了寒冷,給人們帶來的是可以存活下去的暖意。

  此火續燃,成萬家燈火,使得有更多的人可以活下去,不必受寒冷的困惑。

  如今的遺忘之地,迎來了黑暗、也迎來了寒風刺骨。

  這世間,終究需要有人點亮第一團火,以此為光,以此為熱,來驅散黑暗與那冰冷。

  萬里有冰封,萬里有光陽。這是遺忘之地的第一縷光。

  一輪巨大的皓月當空。

  四周起月光,銀色當中、有一道被鮮血染紅的身影,低頭、再低頭。好讓人不會認為這是居高臨下的姿態。

  在他的眸中,金焰已散、轉換而來的是又一次光粉焰火。

  這團焰火,讓楚程的瞳孔變得朦朧,卻是無比耀眼。

  如天地之間、矗立起一盞可以驅散這黑暗時代的燈火。

  磅礴的氣勢沖天萬丈,將四周方圓萬里的血氣沖消。

  青年感受到這磅礴的氣勢,并沒有感到任何慌張。

  雖然,這氣勢。證明了這白發男子的強大。但并沒有想象中的恐怖。

  反而,讓他覺得很是舒服。

  就像,幼時他躺在母親的懷中,又像趴在父親的背上。

  只是,他的父親、他的母親,早已覆滅在四年前的災劫中,又怎會起這種的感覺?

  忽然之間,青年松開了手中的劍、一步倒退到了后方。

  良久良久,他才顫著聲、帶著疑惑開口。

  “你是誰?為何不殺我?”

  青年知道,以他的微末實力,根本不足以對抗此人。也不足以、刺傷此人。

  然而,他刺穿了此人數千次,道道見血。

  幽冥界內的強者與此方天地的生靈氣息有些微妙的不同。青年早就聽說、在將近百年之間、會有大量來自其它天地的強者、降臨此地,給此界帶來難以想象的災難。

  他知道覆滅全族的人來自傳聞中所說的那方天地,也知道面前的人同樣來自那里。

  那方天地的強者,對于他們來說、皆是嗜血嗜殺的惡魔。

  此刻,又為何不對他出手?亦如四年前對那他們一族下手。

  在他的雙眸雙眸瞳孔中,清晰的映著一只被血染紅的手,在滴滴答答流淌中、向他伸向過來。

  青年在這一刻,竟沒有感到任何慌張與驚恐。

  只有一道暖、席卷全身。沖刷著那些暗傷與死意。

  而后,他看到了面前那人、嘴角微微張動。

  他聽到了一句話。

  “對不起。”

  這六年,楚程一直未曾對此界生靈出手,更別說殺人、甚至滅族。

  只是,他終究與那些強者一樣,來自外界。屬于這方天地的入侵者。

  青年愣在那里,滿是錯愕。直至又是許久,他才聽到另外一句。

  “走吧,帶你去救人。還有,借劍一用。”

  又是鮮血直濺流,楚程伸手之中、將刺穿胸口的那一劍猛地拔出。

  一步從青年身旁越過,緩緩提劍,一劍斬出。

  劍起是長歌,也是山河歸一色。

  青年轉身,他所見、是迢迢萬里的銀河潮西墜流。

  他所聽,是曲水之聲蕩光波。

  楚程終于明白了當初古天舒。

  這崢嶸山河,因鐘靈毓秀得以精彩,就算是辭藻再華麗的千篇、萬篇詩歌也比不得。

  光逐天闊,又起長歌。這是光明要驅散黑暗的前奏。

  跌宕起伏的磨難,并沒有讓他的壯志消盡,反而更加激揚。

  山河千秋色,唯有正氣濃。楚程伸手之中,托起青年向著前方一步一步踏去,一步、便是墨繪山河。

  神海滔滔奔流,在眾生仙臺中。那些與楚程長相一摸一樣的眾生之我中,有一道身影、在飛速變化。

  剎那融化,又瞬間凝聚。

  那是一名白發蒼蒼、駝背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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