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扶明錄 > 第2240章 凍之殤
    雪停,然風不止,北風呼嘯不絕。

    屠元數騎縱馬一路向北狂奔,咧咧寒風吹的眾人縮著腦袋,牙齒打顫,卻無一人吭聲。

    少許,縱馬行數里,見前方隱隱有燈光,姬際可喝住眾人勒馬緩行,素凈不明所以:“莫不是韃子?”姬際可搖頭:“自己人”。

    “那干嘛要放緩”素凈一臉疑惑,屠元忍不住了:“前頭不遠就是壕溝,此時不勒馬,你要沖過去摔死么!”  素凈豈知防務之事,若是好聲說了也沒啥事,但聞屠元暴躁的語氣,心里也壓不住火了:“只不過要你出來尋人,便這般大火氣,你若不服,咱們先殺一場!

    ”

    “怕你不成”屠元咔嚓拔了刀:“殺你之前話先說明了,老子火氣大可不是因為要出來尋人,大人對俺恩重如山……”

    “哪來這般多屁話”素凈拔劍。

    “都閉嘴吧!”姬際可一聲喝:“有那本事進錦州城里殺多爾袞去,在這自相殘殺顯著什么能耐!此時大人下落不明,爾等竟還有心思在這磨牙!”

    屠元和素凈頓時無聲了,各自冷哼一聲,換兵入鞘。  姬際可平日為人和氣,對手下都極少發火,更不用說同僚之間的了,加之其武技高超,在軍中及同僚中威嚴極高,此時一聲呵斥,便是火爆如屠元和素凈二

    人也不得不賣他個面子。  壕溝附近的火光其實是從地下透出來的,確切說這里是明軍在壕溝附近就地取材筑的地窩子,是明軍巡邏隊的庇護所,里邊鋪草而臥,然油燈取暖,每個地

    窩子可容三五人,大的十來人,用以對壕溝邊界警訊和巡查,同時兼顧為友軍引路。

    這些地窩子,大多面南,所以自南而來的友軍依稀可以看到火光,但從北邊過來敵軍則就很難發現了。

    聽到馬蹄聲,附近幾個地窩子里很快鉆出六七個拎著刀的明軍,尚未開口詢問,便聽屠元一聲喝:“引路”。  壕溝上寬丈許,若是晴天時或可縱馬一躍,但在這種漆黑的晚上積雪又深,你想跳也沒人攔,但保準一跳一個狗吃屎,輕者斷胳膊斷腿,重者人馬一起開席

    。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以及兵馬快速通過,壕溝上是要鋪設移動木橋,其實就是伐木捆在一起,兵馬過后在撤走。  當值巡邏兵認出屠元等人,連忙吆喝著將木橋搭上,眾人快速通過揚鞭急行,不足里許便遙見遠處有火光隱現,一時間不知是敵是友,幾人勒馬正商議時,

    見那火光緩緩逼近,姬際可還待想個周全以防萬一,屠元按捺不住:“汝等在暗中候著,那先去看看”說完拍馬便沖了過去。

    姬際可擔心有險,便也快馬追了上去,令余下幾人在這候著,可素凈及王輔臣等人哪個又真的愿意在這等,紛紛拍馬過去。

    姬際可本想喝住幾人,轉念一想,罷了,即便是敵,只要不是大部隊以己方幾人之勇,至少還能全身而退。

    火光愈來越近,相隔不過二十米外,屠元張口欲呼,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呼:“況韌,況韌……”姬際可心神領會,便高呼:“王征南,王征南……”

    不知道是迎風的原因還是距離遠 距離遠的原因,對面沒有一點回應,屠元幾人心生警覺,拔刀出鞘迎上去,不時再喊幾句。

    “是誰喊老子”就當兩股人馬相隔十余米要撞上時,終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況韌!

    屠元等人大喜,連忙問道:“大人可安好?”

    “吼,老屠啊”況韌拍馬沖了過來,隨即往身后一指:“在后……”話沒說完,屠元幾騎就沖了過去,大呼:“大人,大人……”

    “老子還沒死呢你叫魂呢”常宇冷的牙齒直打顫,不過看到屠元幾人還是心生歡喜。  “嘿,大人,您沒死可太好了……”屠元貼馬過來咧嘴一笑,見常宇冷的直哆嗦,剛要問候兩句,就見李慕仙脫了大氅給常宇披了,忍不住翻白眼,這狗日的

    總能找準時機獻殷勤……

    “你怎么也來了”常宇這個時候發現了素凈,火光之下見她雙頰被風吹的通紅。

    “看你死了沒了”素凈淡淡道。

    常宇哈哈一笑:“差一點,差一點凍死了”。

    屠元嘿了一聲:“她剛才見您沒回城,以為您有了意外,差點拔劍將俺砍了!”

    常宇哦了一聲:“合著你來找老子,是被她拔劍逼著來的呀!”

    “怎么可能”屠元叫了起來:“卑職……”

    “行了,行了,趕緊回去吧,老子都快凍死了”常宇擺擺手,長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目光無奈又有些悲痛,只因手底下有幾個傷兵凍死了!

    這冰天雪地的大風天,便是活人久不動彈也會被凍成冰雕,可憐幾個傷兵無法騎馬,只能以馬馱著,不知不覺中竟在途中凍死了!

    即便是見慣了生死,但畢竟是手下親兵,常宇心里還是挺難受的。  常宇回來時,正是堡里最熱鬧的時候,先前在杏山堡參戰的將士此時正享受著英雄般的待遇,雖沒大魚大肉但滾熱的羊湯管夠,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沒有

    什么比這個更讓人舒適的了。  畢竟在這邊關苦寒之地,羊肉湯并不是誰都能喝的上,更不是隨時隨地能喝的!更重要的是這玩意御寒,要知道這風雪天他們奔襲一個來回,回堡之后一個

    個都凍的打擺子。

    將士在兵舍里一邊喝著香噴噴滾燙的羊湯,一邊熱聊著在杏山堡廝殺的種種,說的吐沫橫飛,聽的聚精會神,但也有人神情落寞,比如那些傷兵。

    普通傷兵倒也沒啥,只要沒有性命之憂的養傷等于放假,不用參戰還有補助,但另外一種傷兵就真的命運堪憂了!

    那就是凍傷兵!

    凍傷,自古至今都是軍隊減員原因之一,即便是后世防寒條件完善,但在實際軍事行動中依然避免不了士兵被凍傷的情況。

    何況是這個時代。

    小冰河時代,隨隨便便零下十幾幾十度,然而防寒條件……全靠光腚硬撐!  一旦被凍傷,幾乎等于被判了死刑,要知道即便是在現代,凍傷動輒都要截肢,而那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截肢……即便僥幸活下來,可作為一個士兵,截肢就等于殘廢了,連生計都沒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