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夫人救命,將軍又有麻煩了 > 第173章上山(二)
  牧高義湊近他們倆,眼睛賊兮兮道:“就咱們將軍那本事,想偷偷弄來一張請柬,這那還不容易?”

  史和通卻低壓聲量反駁他:“可這里是巨鹿國,舉辦方那是北淵國公輸家,還有七國身負盛名受邀評選的各大家,防衛森嚴,你覺得咱們將軍能神不知鬼不覺弄到請柬?”

  “那你說說,這請柬哪來的?”牧高義抱臂問他。

  史和通只能合理猜測:“或許是哪個受邀的工匠,忽然不想去了,便將請柬送給了將軍……”

  牧高義覺得好笑:“咱們將軍可從不干這等脅迫別人的事,你小瞧了咱們將軍,這公輸家布置的霽春工匠會場的確不簡單,可假如咱們將軍出手,還有什么東西弄不到?”

  說來說去,都是在說他們這些鄴國代表,要么竊取、要么靠強取豪奪進的霽春匠工會,鄭曲尺表示聽懂了。

  史和通見牧高義說不通,非得盲目自信,于是史和通也懶得跟他爭辯,直接就轉過頭。

  “阿青,你來評評理,公輸家號稱器械制造七國最強,這事是七國公認的,你覺得憑個人能力,哪怕是能夠飛檐走壁,但它能突破重重防御機關嗎?”

  “對啊,阿青,你說說看,伱覺得是咱們將軍厲害,還是公輸即若更技高一籌?”

  喂喂,你們倆這是干嘛啊?

  他們將這個麻煩事甩給她評斷,這是故意想挖個坑將她埋了嗎?

  鄭曲尺悄咪咪地掃了一眼前方的宇文晟。

  他們一行隊伍本是最矚目的,一來因為人數眾多,身后運押著一輛被黑布包得嚴實的臃腫大物。

  二來就是宇文晟了,他今日穿得可講究了。

  天氣轉暖,他一襲墨綠的袍子,襯得他膚色清白透骨,袍子以雙線壓紋,交織的姣好繡功浮染斑斕,似花重錦簇,春風擺蕩,他寬肩窄腰,一身雅致的風骨。

  再加上他那一張臉,哪怕蒙著眼睛,仍然叫不少行人,頻頻側眼打量。

  她也不明白他今日特意打扮得這么騷包是為什么,他今早剛換完衣服出來,她還以為見著了一只斑斕綠的雄孔雀呢。

  但講個老實話,他穿著這一身的確是好看,并且還非常有混淆視聽的作用。

  畢竟誰會想到,鄴國那一位兇名在外、人人畏懼的“活閻羅”,會是眼下這個孔雀開屏的病弱蒙眼的之人呢。

  跟她一對比,她可寒酸多了,粗布麻衣加布鞋,上衣下褲一布腰帶,后面背著一包工具,腰上斜跨著一袋子小東西,頭發是抓耙著亂梳成一團頂腦袋上……

  就他們這天差地別,誰要能猜出他們倆是一對夫妻,她鄭曲尺的名字就倒轉過來寫!

  “阿青,想什么呢?你快說說看。”

  牧高義見她眼睛一直放虛,沒有焦點,知道她這是走神了,趕緊將人的魂喊回來。

  鄭曲尺對上兩雙不依不饒的眼睛,知道躲不掉,只能先糊弄過去:“不用我覺得,你們自己覺得就行了。”

  這倆人,估計不知道,他們這些練武之人,耳力超群,雖然他們三個普通人,腳力慢,只能勉強跟在隊伍最后面當蝸牛,可鬼知道宇文晟此刻有沒有豎起耳朵在偷聽啊。

  “不行,我們爭不出個所以然來,你正好可以公平公正地說一下。”

  “對啊,反正上山途中無聊,你趕緊說說。”

  見兩人非得扭著她給答案,鄭曲尺為了耳根清閑,只能稍作思考。

  等他們炯炯地看著她,都以為她即將要發表一番什么叫人幡然醒悟的言論時,她卻突然跟放棄了一般,愛誰誰吧。

  “我覺著你們拿這兩人擺我面前,根本沒有可比性,那公輸即若再好,都與我們沒多大關系,據說他公輸家的財力富可敵國,可他的錢咱們用得著嗎?將軍再……再那啥,不受七國人待見,可他卻是與我們休戚相關的,我肯定擁護自家人。”

  他們一聽這話,卻出乎意料之外。

  本來想讓她秉著公正的態度來評論一下,卻沒想到,她直接擺出一副我就偏心了怎么樣。

  而史和通跟牧高義的思想也一并被她帶偏了,一臉“臥槽我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想不到……連將軍都是你的自家人啊?”

  牧高義跟史和通人都驚麻了。

  鄭曲尺一聽他們誤會了自己的話,呃,也不算誤會,但她不是那意思,她張嘴無力道:“不是……”

  “我說,你們仨聊天的聲音如果再大一些,估計這方圓幾里的人都能夠聽見了。”

  蔚垚走過來,跟他們打趣(警醒)一句,頓時叫三人立馬都噤聲不語了。

  蔚垚給鄭曲尺使了一個眼神,似忍笑忍得挺辛苦的樣子。

  前方,宇文晟心滿意足地轉回視線,他眸角笑意未散,口中低低含嚼著鄭曲尺所說的那句“自己人”,又是無聲地愉悅笑了起來。

  王澤幫跟付榮見此,全都目不斜視,直指前向,全當自己聾了瞎了,感受不到這一對夫妻無形之中狠狠拍臉上的狗糧。

  等蔚垚走后,牧高義一把抓住史和通的手臂,悔恨小聲道:“咱們這么小聲,他們是怎么聽得見?!”

  “我哪知道,快閉嘴吧你。”史和通沒好氣哼道。

  他們臉上此刻分明寫著“悔不當初”這四個大字。

  而鄭曲尺摸了摸下巴,雞賊一笑。

  還好她聰明,上過當,就記下了。

  而這倆小卡拉米,終究還是涉世太淺,不懂人心險惡啊,也不知道背后議論領導,以后宇文晟會不會記仇,給他們倆穿小鞋。

  ——

  路上,鄭曲尺見人越走越稀,不少人各憑識路本事,都挑選了不一樣的上山路途。

  他們這邊稍微有些麻煩,因為盤龍馬車車廂的寬度,意味著對車道需求的寬度,因此他們得先派人前去探探路。

  在歇息期間,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走過來,跟賣碟似的跟鄭曲尺接頭:“嘿,小兄弟,能不能賣我一些吃的東西?”

  鄭曲尺此刻是單獨一人,牧高義跟史和通兩人一塊兒結伴去草叢里放水,其它人各有各忙的,就她坐在石頭上,無所事事等待中。

  “啥?吃的?”她一臉懵。

  “你是沒有,還是不想賣啊?”那人以為她故意裝傻,頓時眼神不耐煩起來。

  背著那么大一個包裹,里面肯定有不少好東西吧。

  鄭曲尺也不是軟柿子,她見這人態度強橫,就站起來:“我沒有,也不想賣。”

  那人一聽她拒絕,便惱羞成怒道:“嘁,傲什么啊,你要真沒帶,入寺幾天,沒吃的沒喝的,還攤上那專坑人的主持,你還不得跟我一樣跟別人求賣,我要不是剛腳打滑,丟了包袱跟吃食,你當我樂意拿錢跟別人高價買、還受人奚落?”

  看不出來,這人自尊心還挺強的,被鄭曲尺冷臉拒絕之后,人就氣沖沖走了。

  鄭曲尺卻忽然感到了不妙,她趕緊去找蔚垚。

  蔚垚正在彎腰檢查馬車車輪情況,鄭曲尺找來,就湊上去問道:“蔚大哥,咱們有準備糧食嗎?”

  蔚垚一聽,覺得奇怪:“備了一些餓時的點心跟饃饃,怎么了?你餓了?”

  “不是,剛才有一個人跟我買吃的,說是山上沒吃的喝的。”

  “當真?”

  “我也不知道,這才來問你。”

  “我也是第一次來雍春,但我聽說,悟覺寺是提供食宿的,但那是尋常時期,如今一下涌入這么多工匠跟受邀之人,一時供應不上,也屬正常。”

  鄭曲尺心底始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她猜測:“這悟覺寺……平日,是不是只接待一些富賈官員之類?”

  “這我哪知道,你別想這么多了,現在咱們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行吧。”

  終于來到悟覺寺山腳處,鄭曲尺仰頭,只見那如同青筍直插天際的山頂,似被天斧一劈為二,兩邊山頭各建有一座廟宇,而兩座廟宇則由天橋連接兩端。

  只見下方細溪如梭帶流澗潺潺,綠蔭繞山蔽寺,既驚險,又驚艷,堪稱奇景一絕。

  “這就是悟覺寺啊,這簡直就是將天然跟巧匠人工完美融為一體了。”鄭曲尺感嘆道。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卻層層疊蕩在山間,再遠遠消彌散去。

  “跟上。”

  宇文晟率先在前走過一條鐵索橋,那上面正在走的人不少,平衡不足,那搖搖晃晃的腳感,太令人銷魂了。

  恐高跟不恐高的人,都腳麻發軟了,朝邊邊往下看,深不見底,直吸靈魂下墜。

  這鐵索橋寬倒是寬,就是太單薄了一些,不少人生怕這橋會在中途斷了。

  而這些人之中,唯鄭曲尺是個奇葩特例,她尤其興奮地在鐵索橋上觀察、摸索跟測試。

  原來,這么早就有人修建了橫垮度這么寬的鐵索橋了啊。

  她真的很好奇、很好奇,這些工匠是怎么靠原始人力辦到這一切的?會跟瀘定橋一樣,使用牽動繩子溜索的方法嗎?

  她攀在鐵索上,腳下用力踩了踩板子,評估厚度跟承重量,那跟孩子一樣不懂畏懼探索的樣子,令前方后面的人都驚了。

  她跪在板子上,將腦袋朝鐵索橋底下鉆著瞧,那搖擺晃不止,她就跟坐秋千似的,一并蕩動。

  牧高義他們看見,心臟顫巍巍:“阿青,小心啊……”

  這時,一只手臂如同揪雞崽一樣將鄭曲尺給拎了起來。

  她一愣,仰脖子一看,卻對上宇文晟笑得有些危險的眼眸。

  “有趣嗎?”

  鄭曲尺一聽,頓時就亢奮了,全然不顧宇文晟黑沉下來的神色:“有趣,太有趣了,你知道嗎?這座鐵索橋……”

  她巴拉巴拉跟宇文晟分享了一大堆的數據理論,建造難點跟值得借鑒的特別之處。

  宇文晟緘默凝視的眸光,逐漸被她眼底的光亮所吸引,也被眼前這個仿佛撿到寶藏的少女所吸引。

  “聽來,的確有趣。”

  “是吧,我以前估計著,至少還需要幾十年時間,才有工匠能夠辦得到,可現在,它不僅提前了幾十年,還……是我不該拿鄴國的工業科技來推測其余六國,拿巨鹿國來說,它的匠造水平應該至少領先咱們鄴國三十年。”

  鄭曲尺終于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宇文晟靜靜地聽完,對她道:“那你怕了嗎?”

  鄴國的工匠,都恥于面對別國匠業的迅速發展,自己的滯后,這些年來,哪怕他在他們身上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與財力,可始終沒能叫他們挺起胸膛。

  唯有這一次,由她帶領的那一群匠師團,好似終于從泥潭里爬了起來,愿意站起來奮進,也叫他終于看見了一絲曙光。

  可如今,她親自來到別人的國家,見識到他們這些超前的精妙匠造,她會震驚,也會被嚇到嗎?繼而失去了原有的自信,變得畏縮膽怯嗎?

  “怕?為什么要怕?這只會讓我更加興奮跟開心,你知道嗎?我很想很想見識到別國更多精湛的藝術,我渴望能夠與它們面對面交流,與我所不了解的一切溝通,解開我對那些神秘技藝的謎題。”

  宇文晟聽著她快速又歡快的語調,便明白她沒有撒謊,她是真心這么想,這樣認為的。

  她不會,她是鄭曲尺,她永遠都不會因為別人有多厲害,而變得畏縮膽怯。

  相反,這只會成為她向前奮進的動力,變成她不斷挑戰增益自我的目標。

  宇文晟此時或許是露出了人生第一個真心實話的笑容,他溫柔道:“當然,你會見到你想見到的一切,但現在……我們該過鐵索橋了。”

  他親自帶著依依不舍的鄭曲尺過到對岸,而早在對面等待的眾人,知情的人跟不知情的人,都努力掩飾著自己的表情,生怕因為知道太多而被滅了口。

  過了鐵索橋之后,接下來他們就該順著山體垂落的鐵索,攀巖進入悟覺寺。

  這不就參加一趟七國藝品評比,怎么搞得跟唐僧取經似的一難又一難?

  鄭曲尺真是服了當初選址悟覺寺來召開霽春匠工會的人了。

  宇文晟吩咐道:“蔚垚你留下,潤土你在上面接應他們完成套索懸吊,剩余人與我一道上峰入寺。”

  “是。”蔚垚與潤土齊聲應道。

  攀山這事,難不倒鄭曲尺,因為她力氣大,拽著鐵索就蹬蹬蹬地、跟只矯健的猿人似的,一下就超前了。

  咔咔……

  上頭骨碌滾落幾顆碎石,緊接著,一聲失控驚呼倏地響起。

  “下面的,小心,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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