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公府貴媳 > 第186章 太子監國
  大皇子不以真心待人,是他認為權利之下人心往往靠不住,利益才是謀事的根本。他用裴霽清,是認為只有自己能給裴霽清想要的,而對方也是基于此才為他做事。

  吳村礦山一事,加深了他這種認知,裴霽清是個懂得審時度勢的聰明人。不過,聰明人往往更不可控,他用裴霽清的同時,對他也多有防備。

  可今日之事,裴霽清超出了他的防備之外,他覺得裴霽清不應該能猜到他在哪,以及他要做什么,除非……

  “是你?”

  讓人一頭霧水的兩個字,只有不動聲色對峙的兩個人懂。

  裴修沒有否認,都走到了這一步,是誰揭開了大皇子的遮羞布不重要,他跟白夜司有關也不重要。

  “大皇子,還有退路嗎?”他表面輕松,卻一直繃著心弦,他隱約覺得大皇子不會只有這點余地,因此試探。

  大皇子從泔水桶里拿出了一只火銃,從容地好似玩似地對準了守城門的兩個官兵的腦袋,“砰砰”兩聲,那兩個官兵的腦袋當場開了花。

  裴修眉心微蹙,大皇子手里有火器,恐怕也有其它危險品,他當即大喊:“都退后!”

  可兵馬司的司吏不像玄月閣的兄弟那般令行進止,大部分人都被剛腦袋開花的官兵嚇蒙了,沒能及時回神,只有在外圍的一小部分及時退了。

  可退不退的結果都一樣。

  楊義用馬車上的刀捅穿了泔水桶底層,里面流出黑乎乎的火油,他將趙文康在火油里滾了一圈,然后將他朝著官兵聚集的位置拋去,同時將火折子丟在他身上。

  火油遇火燃燒,趙大人頃刻化身成人形火球,在慘烈不似人叫的嚎聲中,天女散花似的落在人群中。

  “啊啊啊——!!”

  “快退開,大家都退開!”

  城門口頓時亂成了一鍋黑煙四起的粥。

  楊義又將泔水車引燃,以火為盾,徹底隔開了與官兵的距離,城門口無人阻攔,他堂而皇之地開了城門,掩護大皇子逃出了城。

  裴修身邊沒有玄月閣的兄弟,無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力挽狂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出城。

  城外無人,可見北軍衛的人沒能及時趕到。

  北軍衛的人此時正跟一伙流民斗智斗勇。災年又遇戰爭,流民四起,北都城外常見三五成群的流民乞討,但平日從未見如此規模,螞蟻出洞似的成片而來,簡直叫人頭皮發麻。

  流民流到一定份上,必能練就一身打劫搶掠的好本事,既兇且難纏,比土匪還多幾分無賴。可偏偏他們是民,鬧歸鬧,卻沒有拿著武器造反,兵就不可以輕易殺民,處處縮手縮腳。

  這些流民不光攔阻北軍衛的人,還堵在城門口。

  此時城門內,晏長風領了十幾個人趕來跟裴二匯合。這些人都是玄月閣的兄弟。

  她方才見兵馬司沒了人,猜想裴二或許已經有所行動。能讓裴二出手,必與大皇子有關,于是她大膽猜測,或許大皇子已經逃出了府。

  于是她立刻去往非煙閣,找到了掌柜徐風,讓他撤回大皇子府外的玄月閣的兄弟,去南城支援裴二。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他們到來時,城門口已經火勢洶洶,黑煙遮天蔽日,四周哀嚎聲不斷。

  晏長風一時沒看見裴二,心急火燎,在被燒成黑炭的人群中挨個搜尋他的身影。她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個兵馬司的兄弟,拉著他問:“裴副指揮呢?”

  “裴副指揮他,好像……”他指著火燒得最旺的方向,“好像在那邊。”

  晏長風眼前一黑,那里黑煙滾滾,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在里面還能活?她慌亂著跑過去,還沒靠近就被嗆人的濃煙熏得睜不開眼,她進不去,只好抱著試一試的心吹了一聲指哨。

  沒有回應,也不見人出來,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從來不是個悲觀的人,不覺得離了誰就不能活,可這一刻她確確實實迷茫起來。

  “你不要命了!”

  失神之際,她被人扯住胳膊后退數步,眼淚橫流地對上了裴二一張黑臉。

  裴二的臉不知道是熏的還是怎么,活像才從碳堆里撈出來的,不仔細瞧差點兒沒認出來。

  “你……”

  “你什么你!站在這里是要把自己熏成熏肉嗎?”裴修難得發火,看見她站在烈火旁邊的時候,鬼知道他是什么鬼心情。

  晏長風:“不是……”

  “不是什么?”他拿手指戳她的腦門兒,“上次怎么跟我保證的忘了?打你一頓能不能記起來?”

  晏長風:“……”

  她徹底沒話說了,這人非但惡人先告狀,還搶她的詞。

  裴修看著她被熏得通紅的眼,眼淚不停地流,像個被惹哭的小白兔,好不可憐。他心疼地揉她的額頭,“疼不疼?”

  “疼。”晏長風說,“有個膽大包天的家伙剛才在我心上抽了好幾下,疼得喘不上氣。”

  裴修揉在她額頭上的手頓住,“什么?”

  晏長風搖頭,“你剛在哪呢?”

  裴修用下巴指著身后,“我去安頓了幾個兄弟。”

  晏長風:“你救的?”

  裴修:“嗯。”

  晏長風:“從哪救的?”

  裴修忽然噎住。

  晏長風看著他忽然躲閃的眼睛,“嗯?”

  “就……這個不重要,我就隨手救的。”裴修拉著她離開,“大皇子跑了,我剛才叫兩個擅長追蹤的兄弟去追了,外祖母那邊怎么樣?她叫你過來的?”

  “裴霽清。”晏長風打斷他,“我問你在哪救的人,在哪隨的手,你那臉跟黑炭似的,別告訴我是在地上蹭的。”

  裴修輕嘆了口氣,老老實實轉身認錯:“我錯了,夫人。”

  晏長風:“錯哪了?”

  裴修搓了把臉,“我,我不該未經允許冒險闖進火勢兇猛的地方滅火救人。”

  “嗯。”晏長風肯定了他的態度,“晚上去睡書房,半個月。”

  裴修:“……”

  “是外祖母叫我來的。”晏長風回答他方才的問題,“她調動了禁軍圍攻大皇子府,自己進了宮,讓你必要的時候接管南城兵馬司,對了,”她低聲說,“圣上中風了。”

  裴修一愣,怎么偏偏這個時候?

  “我走了,小柳還沒消息。”晏長風回身看他,“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裴修還沒說話,忽聽方才死一般寂靜的城門口喧囂起來,一伙流民自城外闖了進來。

  城門口的火已經被玄月閣的兄弟滅得差不多了,進出沒有妨礙。這些流民平常進不得城,這會兒城門破了,如入無人之境,烏泱泱一群涌了進來。

  “不好!”裴修一下子就明白北軍衛為什么沒起作用了,“是大皇子的手筆,長風,你速回去搬救兵,兵馬司的兄弟死傷多半,擋不住他們進城鬧事。”

  晏長風看著他,“我一來一回少說半個時辰,你頂得住?”

  裴修不語,流民不同于匪徒,殺不得,如果沒有上面明確打壓的命令,神仙來了也受制。

  晏長風面無表情道:“推開我自己冒險,再加半個月。”

  裴修:“……”

  “身上帶錢了嗎?”晏長風朝他伸出手,“有多少給多少,快點。”

  裴修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照做,“都在這里了,夫人,不會連銀子也克扣吧?”

  晏長風本來沒有這個意思,“你這也是個思路,下回就這么罰。”

  裴修:“……”

  晏長風拿走了裴二的錢袋,從身上掏出了一顆彈丸拋向空中,黃色煙霧在空中炸開。

  裴修認得,這是禁軍用的信號。

  “外祖母給我的。”晏長風說,“緊急的時候可以就近調用禁軍。”

  發完了信號,她也掏出了自己的錢袋,又跟兵馬司的兄弟們借了一些,全部聚集到一起,一股腦兒拋向了流民堆兒里。

  這些流民本就無組織無紀律,被天上掉下來的錢這么一砸,更是散了架,亂作一團只顧撿錢,還管他鬧不鬧事。

  粥少僧多,錢不夠撿,內部又爭搶起來,為了幾個銅錢打得頭破血流,比真刀真槍的戰場還激烈。

  在他們搶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禁軍趕到了,都不用費勁,三下五除二就把這群打得不分敵我的流民給一窩端了。

  目睹一切的裴修心說,不愧是二姑娘,拿錢當武器。

  拜財大氣粗的裴夫人縮賜,城門口鬧事的流民一個也沒剩下,全以聚眾鬧事為由送去了府衙。

  隨后,晏長風跟裴修一起回了德慶侯府。

  他們在南城的這段時間,宮中局勢大變。“大皇子”被誅殺,尸體已經抬進了宮中。圣上中風昏迷不醒,經大長公主調查,乃容貴妃與太醫院右院判聯手所害,兩人皆被關進了白夜司。

  大長公主召集朝臣,宣布了大皇子不育以及混淆皇嗣的罪行,并當眾審訊了首輔謝岳。在白夜司的一系列證據下,謝岳供認不諱。

  而后,經過眾朝臣一致同意,在圣上病重期間由太子監國理政。

  直至天黑,大長公主才回侯府。裴修將南城所發生的事如實告知。

  大長公主已經知道死去的大皇子是假的,她以假為真,就是為了讓大皇子消失于世,便是他還活著,這輩子也沒資格再繼承皇位。

  “逃犯罷了。”她累了一日,疲憊地歪在塌上說,“不好明著追殺,霽清啊,你說派什么人去合適?”

  裴修已派了玄月閣的兄弟去追,他沒有下死令,是因為他好奇大皇子隱藏的勢力。既然他敢放棄皇子之位,以及北都經營的一切,必有后手。

  他斟酌著回道:“不論是官兵還是江湖勢力,都不太妥當,恐怕需要外祖母或是太子的人秘密追殺才行。”

  其實用白夜司最是省時省力,但問題是,白夜司只聽命于皇帝。圣上昏迷期間,莫說太子不能調派,圣上他爹也不成。

  大長公主正是發愁這個,她或是太子倒也有幾個心腹高手,可比起白夜司差遠了,能不能追蹤到大皇子還是個未知數。雖說已經不足為據,但到底是根刺,不除掉他叫人難安。

  而裴修就是不想讓大長公主或是太子插手,追不到正好,省得添亂。

  “罷了,此事急不得。”大長公主揉著額頭說,“還有長風丫頭,回頭也叫你父親在江湖上留意著些,比起我們,江湖中人更容易找人。”

  晏長風:“我知道了外祖母,我明兒就傳信給我爹。”告訴他不用亂插手,誅殺皇子,雖然名義上這皇子已經死了,也不是老爹一個平民能做的事。

  大長公主輕輕答應,默了片刻又說:“霽清啊,你是時候成為宋國公府世子了。”

  太子剛剛監國,大長公主就開始布局了。削了首輔的職位,準備日后推舉一個合適的人坐上首輔之位。此外朝中那些原先的大皇子一黨,也進了她的清除計劃,或早或晚,這些人都將消失在北都朝堂。

  裴修道:“如今宋國公府繼承人基本已成定局,這時候由太子冊封世子,是不是不太合適?”

  大長公主擺手,“不必顧慮那么多,圣上多半已經醒不過來,范院使已經束手無策,我準備請懸壺山莊的柳莊主來瞧瞧。便是醒了,恐怕也不能理事,如果你覺得不合適,那便等圣上醒來,或是太子繼位,這一天想必不會遠。”

  裴修心里咯噔一下,大長公主的手段不可謂不狠,她借著這個時機,除掉了大皇子,以及大皇子與圣上好容易經營起來的勢力。甚至聽她的意思,她是不打算讓圣上昏迷太久的。

  如果圣上過早死了,那太子繼位名正言順,蜀王可就再沒有機會了。

  “對了,還有一事我想問你的意見。”大長公主瞇著眼說,“你覺得首輔誰來做合適?”

  裴修略微思索說:“如今內閣中,能擔當大任的非劉鶴莫屬。”

  大長公主睜開眼,精明銳利的眼神看著他,“你該記得,劉鶴當初已經背叛了我,他左右逢源,一邊效忠于我,一邊站大皇子,你為何認為此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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