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后面的門外是一條小路,路的一邊種植著一大片竹子,小路的兩端一面拐彎可以走到大殿前面,另一端通往了別院。
這個別院里還有小院,除了廟里女尼休憩的地方,多是為了香客臨時歇腳準備的。
趙旭在前面沒看到高云翔他們,知道他們必然進到別院里休息。這時雖是冬季,但后面的竹林郁郁蔥蔥,趙旭到了別院門口,也不見有人看門,就進到里面,只見右邊院子那里有女尼出入,但是左手圓形院門的院門緊閉。
他站了一會,懵然覺得不對,急忙往右邊院落里察看,但是一進去就知道高云翔那些人不可能在此處。
這個院子里住的都是女尼,怎么可能讓高云翔那些人全都進來?何況,王家姑娘如果要和廟里的師父談話,高云翔他們也沒有必要全都進到屋子里守著。
趙旭一個激靈,立即往左邊院門過去,但是門卻從里面閂著。
這就更不尋常了。
大白天的,高云翔他們帶著王家女子在一個院子里,關院門干什么?
趙旭立即掏出匕首,從門縫里插過去,挑起了門閂,輕輕悄悄進到院里,還是不見一個人,甚至連一點人聲都聽不到!
這太奇怪了。
趙旭將門又重新關閉閂好,到了房間門口,登時就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息。
不好!
這房間的門還是從里面閂著,趙旭依法故技重施,進去后映入眼簾的就是兩個倒在血泊里的女子!而且,屋里還倒著幾個身首異處的王家護衛。
屋里到處都是鮮血淋漓,其中一個女子顯然是王家的婢女,另一個女子,竟然是剛剛在外面迎面而過的那個漂亮的女尼!
屋里再沒有其他的人。
高云翔已經動手了!
自己來晚了。
可高云翔他們那些人哪里去了?
趙旭當即愣在那里,不停的想自己究竟錯過了什么。
外面沒見到王家的姑娘和護衛,難道高云翔帶著王家女子上天入地了!
趙旭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恍然看到地上的女尼似乎手指動了一下,急忙向前,詢問:“誰下的手?”
女尼一只手捂著胸口的傷,眼睛輕微睜開,見到趙旭的模樣,心里恍然,原來這位年紀不大的俏郎君也是個花叢中的個中里手、歡場急先鋒,才見了一面,就來找自己了。
只可惜自己所遇非人,今天要命喪于此,不然,眼前的這位到似……
趙旭見她不說話,知道女尼已經不行了,著急的問:“高云翔和王家姑娘呢?”
女尼聽了,眼睛一亮,伸手指著一個方向。
趙旭順著看去,是屋里偏處的土炕。
本地土炕一般連同灶臺,灶臺的火從炕體中穿過,冬天可保暖,趙旭登時就要起身,女尼艱難的張口說道:“……汾河……高……”
汾河?
高?
高可能就是指高云翔,那汾河呢?
汾河什么?
但是她再也說不出話,永遠閉上了眼睛。
趙旭無暇顧及其他,到了土炕跟前一看。這才發現,屋里的死者橫七豎八,倒的哪里都是,唯獨這個土炕上面沒有一具尸體,只是被褥有些凌亂。
這個土炕有古怪。
趙旭一把掀起了席子,果然發現下面有一塊木板,等他掀開木板,赫然出現了一個窟窿!
趙旭跳上土炕,朝著窟窿里看,只見這個窟窿比較深,能看得到有一把木梯靠在一側。
趙旭明白了,這個死了的女尼就是高云翔他們在娘娘廟里安插下來的內應,高云翔他們劫持了王家姑娘,殺死了其他護衛和婢女,帶著王家姑娘從土炕下去,離開了。
這下面肯定有一條地道!
趙旭立即順著梯子下去,到了下面,發現果然有一條地道。
地道里靠近土炕窟窿的位置土質是干的,也就是說,這個地道挖掘的時間,已經不短了。
果然是大買賣!
地道的高低只能供人彎腰低頭走過,趙旭趴在那里,手腳并用,往前爬了一截,卻發現地道被一些石頭給擋住了去路。
他娘的!
高云翔這些人果然心思詭異,他們在挖地道的時候就想好了退路,在地道的一側挖了側洞,提前在里面放置了石塊,目的就是到了劫持完王家女子后,將石塊從側洞里轉移,堆積在地道的正路上,防止后面有人追趕的。
趙旭被氣急了,一拳擂在地道地下,心里忽然想到了剛剛那個女尼說的“汾河”。
汾河?
娘娘山山體一側就是汾河,難道這個地道的出口,是在與汾河接壤的某一處所在?
趙旭立即往回爬,順著梯子到了屋里。
這個女尼如此美艷,卻就這樣死了。諒她臨死也沒想到高云翔那么的兇殘,在利用完了她之后,竟然殺她滅口。
趙旭匆匆出了廟宇,也沒人注意他土頭土臉。他到了廟外,看到王家的馬匹和馬車還在,知道高云翔那些人說不定還在山體的地洞中爬行。
地洞那么緊窄矮小,幾個人爬著,必然沒有正常走路快,只要自己快點,應該還能趕上。
趙旭順著山嶺往汾河那邊跑。一會而到了河邊,卻什么也沒有。
極目遠眺,這里也不見什么人,趙旭沿著河邊一直尋找,河岸卻到了一個山堎那里,山石凸起,斷了去路。
趙旭十分情急,他爬上山堎,剛剛的露出個頭,就看到峭壁邊一棵挨著河水長的歪脖子樹那里,泊著一葉小舟。
這艘小船怎么會在這里?
小船上躺著一個人,正一顆一顆的往嘴里扔著什么零食,看樣子十分的愜意,但是他的打扮卻不是漁夫,而且,趙旭看到他的手邊放著一柄刀。
“哈哈,這里肯定就是地道的出口了。”
那娘娘廟離這里也不近,趙旭真是有些佩服高云翔這一幫人的耐心和韌勁,他們制定了這么周密的計劃,也不知道費了多久的力氣挖了這么長的地道,用這么長的時間去設計、去等待,直到今天去實施,真是可謂持之以恒。
可惜他們是在害人!
他娘的,真如普濟那會所說,有這時間和功夫,做什么賺不了錢?
小船是系在那棵樹上的,趙旭再四下看看,還是沒有看到謝樂迪或者其他人的跡象。
這艘船如果真是接應高云翔的,那么,一會,船將會駛向哪里呢?
謝樂迪那些人是不是在船最終停泊的地方等著?
趙旭想來想去,覺得如果是的話,謝樂迪肯定不會是一個人在等,那今天要殺謝樂迪的計劃,又就落空了。
那也不能便宜了高云翔他們!
趙旭看著船上那個還在悠然自得的人,心說小爺今天讓你快活到頭!
汾河水臨近山體的一側有些深,趙旭將身上的東西檢查一遍,而后從山堎這邊慢慢的進了水里,潛到水下。
河水冰涼徹骨,下面暗涌湍急,趙旭前進的十分艱難,饒是如此,一會之后,他終于還是抓住了水底凸起的巖石,慢慢的攀沿著,到了小船所在的下方。
上面船上的人毫無所覺,趙旭緩緩的浮上來,聽到這人在船上哼著一首小曲。
懵然,趙旭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心里更對高云翔的手段感到贊嘆。
按說他們這些人為了劫持王家姑娘才挖掘的地道,完全可以在寺廟里出來之后,將地道口通向不為人所知的山嶺里面,就可以了,可以省些力氣。
可是偏偏他們卻將出口選擇在了這里,目的就是,假設挾持王家女子的事情出現變故,追的人在陸地上當然容易追擊,可是高云翔得手之后卻從水路離開,那在山林里追的人也只能站在岸上空嘴罵娘而已。
嘿嘿,果然好計謀。
高云翔那些人還沒有來,看來他們在地洞里爬的時間是沒有自己在山上跑的快。
趙旭躲在船艄下面一動不動,也不敢瞄一下,看山體上究竟哪里才是那個地道的出口。
這個等待的時間有些長,河水嘩嘩,船上唱小曲的唧唧歪歪的沒個完,而且這人五音不全,唱的全是走調的,就像是蒼蠅蚊子在耳畔縈繞不去,讓趙旭不堪其擾。
趙旭心思婉轉,又想起了父親第一次帶著自己和哥哥在黃河里鳧水的情景。
那是夏日的午后,天母親教自己和哥哥認字,哥哥的字寫得工整認真,自己卻敷衍了事,一會母親責罰自己,自己越來越心浮氣躁。
到了傍晚,父親帶著自己和哥哥到了河邊,沒一會,自己就在水里游的像模像樣,而大郎卻始終不得要領,但是父親始終都很耐心。
后來自己耍累了,上岸去逮飛蟲玩耍,哥哥和父親還在水里。
晚上一覺醒來,自己去小解,聽到父親和母親還沒休息,在談論自己和哥哥的事情。
母親說自己心思太活,不能定性,做一件事的時候還想著其他的事情,因此對眼前需要完成的事總是“完成”即可,不能做到十全十美,到后來一看,總是略有瑕疵。
而大郎則不同,學什么雖然慢,耗時較長,但貴在堅持,這樣做一件就是一件。
母親當時說的時候,還嘆了氣。父親對母親說:“大郎和二郎性格不同,不存在哪個好哪個不好。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擅長的方面,這要看人專注的東西在哪個角度。如果用爬樹的本領來判斷一條魚的能力,那那條魚終其一生都會以為自己是個笨蛋。”
當時半夜尿急,年紀也還小,聽了父親的話,并沒有完全的仔細想。這會趙旭在水里,忽然的就想到了這些。他想是的,我身上缺少的,就是專注,以及對待事物的耐心。
心思轉換間,忽然趙旭聽到山崖一邊傳來了“咕咕”兩聲鳥叫。
這不是鳥叫,而是人聲模仿。
平時唿哨打的響亮的趙旭知道高云翔那些人來了。船上還在哼哼唧唧的人立即起身,嘴里“嘰扭”了一聲。
趙旭暗罵丑人多作怪,打個唿哨都像嘴巴漏氣一樣!
在山體一側,距離水位兩人多高的位置那里,一團雜草猛然就掉了下來,那里出現了一個大洞,接著就露出了一個人頭。
這人土頭土臉,他往外看看,瞇著眼再瞧船上的人,嘴里問:“黑子,有沒有異常?”
船上名叫黑子的人干咳一聲說:“異常?你們再不來我就要憋不住拉屎了。大過年的,有個鳥異常。”
“就你一天屎尿多,整天嘴就不閑,磕磕蹦蹦的,肚子跟無底洞似的……接著。”洞口那人說著拋下來一條繩梯,黑子連忙接住,固定在船側的兩個鉤子上,上面的人在洞里掉頭,腿腳先下,等身子已經到了繩梯上,他對著洞里說:“老大,可以了。”
這人口中的老大應該就是高云翔了。果然趙旭聽到洞里有人說話,只是“嗡嗡”的聽不清楚,洞外繩梯上的人又說:“王家小娘子,你大膽過來,我接你下去,從這里走安全,不會有人來追。”
趙旭在水里聽的一愣。瞬間他想到,難道高云翔這些人給王家這個女子說,是其余被殺的那些護衛心存歹心,意圖搶劫王若熙,他們是無奈才走這里護送逃跑的?
不過,即便高云翔他們哄騙著王姓女子到了這里,這女的只要不傻,必然會想為何這里早就有人駕船在等了。
何況,那個地道又怎么解釋?
果然,洞里有個女聲說道:“……你們……你們……”
“快點!”
洞外的人終于變了臉,語氣凌厲了起來。
接著趙旭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又聽到繩梯磨蹭著山巖的響聲,知道王家女子已經從洞里出來,踩到了繩梯上。
“老五你先下來!”黑子在船上說:“你也在上面,繩子扶不動。”
“我下去王家姑娘你護著?”老五惡聲惡氣的回話,這時洞口有個男聲說道:“你兩廢話太多,快點,老大還在里面呢!”
黑子和老五再不言語了。
接著小船一沉,顯然是老五到了船上,接著好大一會,船又是一沉,一個女子“哎呀”一聲,分明是跌坐在船里,她恍急的說道:“你們,要將我送到哪里去?”
這女的聲音綿軟,即使此刻情形危機,也順柔好聽。只不過這個“送”字用的不妥。
那個黑子“嘿嘿”的笑著,嘴上剛說:“我們……”就被水里猛然躥出的趙旭給抓住了衣襟,“啊”的一聲掉進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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