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念問出方才想問的事,“樂姑娘,你說的以身相許,以命為報,貧僧的理解是被救之人對救命恩人的答謝,樂姑娘是否因為曾經遇到類似的事,所以才會抱有警惕之心?”
樂笙然平靜說道:“師姐說,所謂以身相許,不過是因為被救的人覺得救人者的皮相還過得去,又覺得其他報答,不及以身相許聽起來更為莊重,才會許諾以身相許,但并不是真心報答。”
“但我認為,這根本就沒有尊重救人者意愿,因為救他時,救人者并沒有想要從他那里去獲得什么。”
“至于以命為報,師姐說,不是他拿自己的性命作為報答,而是他要救人者的命,這種事也很常見,她給師門中的人都叮囑過,路邊的男人不能撿回去。”
她其實覺得也很對,救他性命已然很好,撿回去無非就是二人更多一些糾葛,而她不喜歡這些糾葛。
“我總有預感,我還能與他再次見面,下一次見面,如果推算出他命格里殺人無數,我會殺了他。”
樂笙然看了他一眼,提前給他做好心理建設,她會殺人。
止念回看她,神色淡定,“這些也是你師姐告訴你的嗎?”
樂笙然否定的搖頭,她師姐只說了此事,卻沒說要上升到殺人。
“師姐的思想與大多人不太一樣,她所講的話本里的故事,有很多我都覺得離奇又欠缺常理。”
“但關于路邊的男人不能撿這一點,我倒覺得很對,他昏迷著,不知是誰救了他,他也不會再繼續追究下去,個人有個人的緣法。”
她沒有告訴他的是,她其實看到了那個男人的命數,他是在十日之后殺他的那撥人中,其中的一個。
這是他命中劫難,他不愿躲,在那之前她也不會強行逆轉,但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再次出現在那撥殺他的人之中時,那么她會殺了他。
佛門之人不動殺念,他不會讓她在他眼前殺人,所以她方才沒有直接一劍捅死那男人,因為他必然會阻止她。
止念收回目光,看向前面的路,聲音深沉,語調平淡的問道:“樂姑娘說過謊言嗎?”
樂笙然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過,未來也會有說謊的時候,我們做事從心而定,視情況而言,不會固有的去守禮。”
止念方才收回的目光再次移向她,目光中帶著一絲極淡的詫異,她答的無比坦誠,令他有些意外。
他信她所言,也是在這時,他確信她與清心觀之前來的那些人都不同,他所見過的人之中,她很不一樣。
“止念師父……。”
“姑娘喚貧僧止念吧,貧僧還擔不得大師之名。”止念斂回目光,唇角輕微的上揚。
他們出家人戒律甚多,但并非一板一眼,他雖視清心觀的那些人是一樣的存在,但他不可否認,他心中很是抵觸她們的靠近,只是他作為一個出家人,從小接受的禮法不允許他做出失禮之舉。
但與她同行,他倒覺得輕松,她也不喜交談,不說話時,也不覺得尷尬,果然清心觀不愧出過五任國師,總有一些心思通透又不寡淡之人。
心性在某些方面,與佛門有相似,卻也有完全不同面。
樂笙然嗯了一聲,出家人最是不在意這些,他既開了口,她便不會拘著。
出家人在外,向來都是尋無人住的屋子暫避一晚,他們身上也不帶黃白之物,一路而去都是化齋,百姓們都比較喜歡給這類佛門中人一些素齋。
但此行到了飯點,樂笙然總是能拿出一些饅頭之物給他,兩人吃著裹腹,止念一路倒還沒有化齋的機會。
黃昏時分,止念看著天色漸晚,不忍她也夜宿破廟,便含蓄說道:“樂姑娘,貧僧晚上落腳的地方,不適合姑娘。”
樂笙然欣然點頭,“這附近有一家客棧,我去那邊住一晚。”
孤男寡女非有必要,最好不要夜間共處一室,她師姐跟她說過,一旦被人撞見,就成了話本里的癡男怨女,亦或者見不得人的關系,她覺得很有道理。
樂笙然騎上馬就朝著客棧方向策馬而去,止念看了一眼她離開的方向,轉身進了破廟。
廟里雖然破敗,卻沒什么蛛網,而且里面也有住過人的痕跡,大概都是一些流浪之人晚上的歸處。
他尋了一個角落,端坐在那里打坐,在心中默默誦經,不一會兒便有人陸續進來,他們衣著破爛,但手中都拿著一些吃食,有饅頭,也有果子,見著止念都齊齊收了腳。
止念掀開眼簾,目光溫潤的看向他們,“抱歉,貧僧占用此地歇息一晚,給施主們添麻煩了嗎?”
那幾個蓬頭垢面的人連忙搖頭,“沒有,這里也不是我們的,小師父可吃過晚飯了?我們這里有些吃的,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吃一點。”
止念輕輕笑了一下,“多謝施主們好意,貧僧用過晚飯了,你們吃吧!”
他們這才走進來,坐到一旁盡可能的放輕聲音吞咽食物。
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自從他們幾人結伴之后,每次都是出去一起尋找食物,他們把這里也當成了一個家,晚上會到這里一起吃討來的食物,當做是一起吃晚飯。
一起談天說地,一起想著未來是繼續乞討,還是幾人去找點什么事,可所有人一看到他們衣衫破爛,儀容不整,蓬頭垢面都不愿收容他們。
也曾有好心的客棧老板提出讓他們留下,但是一旁的客人卻說,要讓叫花子在這里當小二,他們肯定會嫌棄食物不干凈,他們是不會來的,所以沒人收留他們,只能一直乞食。
幾人吃完手中的東西,心滿意足的發出喟嘆,突然又意識到今夜不是只有他們在,小心的看了一眼,見他在打坐,臉上沒有絲毫不滿,這才放心了些。
“客棧老板人挺好的,只是也不能經常去,會給人家添麻煩。”他們小聲說著,晚上是他們最愜意的時光了,吃完飯就是睡覺,現在天氣暖和,破廟對他們而言是非常好的一個“家”。
另一人輕輕捶著自己的腿,小聲說著,“是啊,明天早上我們走遠一點吧!晚點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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