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66章 無能狂怒
  半個時辰之后。

  慶功宴的高潮已經過去,大部分士兵都已酒酣耳熱、飽餐驢馬。

  沈樹人吩咐的軍紀徹查,也已經有了眉目。

  下午那場作戰的最后階段、逃脫陣線跳河逃跑的士兵,都被抓了出來。

  其中誰最先帶頭逃跑、還亂喊動搖軍心的,也都在士兵們的相互指認中,得以明確。

  沈樹人手扶佩劍的劍柄,昂然肅立,來回巡視著這些逃兵。他臉上看不出怒意,卻愈發讓這些士兵膽寒,不知道會有什么軍法在等待他們。

  巡視一圈后,沈樹人在一個斷了四根手指、右掌包扎處至今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的士兵面前停下:

  “你叫許刀疤?下午就是你第一個返身逃跑跳河的?虧你還是軍中隊率,比普通士卒還沒種!左子雄,這種罪過,按軍法當如何?”

  左子雄面無表情地一頓首:“當斬……”

  沈樹人一揮手:“來人,把這懦夫拖下去砍了!其他跳河士兵每人二十軍棍、編入戴罪營,下次戰斗負責先登,表現好才得赦免!”

  許刀疤聞言,瞳孔劇烈縮放了幾下,旁邊的逃兵卻是如蒙大赦。

  “同知大人,我知罪,給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老大,救我啊,我只是一時糊涂。”

  許刀疤情急之下,跟沈樹人也談不上條件,說了一半只好又拉著把總盧大頭幫著說情。

  盧大頭今日殺了好幾個敵兵,還負了點傷,算是有點功勞。他們原先都在黃顙口鎮混生活,認識多年,不忍看許刀疤被殺,跪下求道:

  “大人!念在他初犯,給個機會吧?屬下愿用今日殺敵之功,換他不死。聽說劉希堯的大軍不日就要來攻城,讓許刀疤在城頭死戰,也好過死在自己人手上。”

  沈樹人森然道:“饒過他?那誰來饒那些因他逃跑而戰死的勇士!本官從不濫罰,剛才已徹查清楚。當時許刀疤左右相鄰的那兩隊,其隊率都戰死了!就是因為側翼被暴露,遭到了敵人圍攻!

  普通士兵膽氣不足,初次上陣,從眾退卻,還可以免死。但帶頭動搖軍心的,非殺不可!速速斬迄報來,另外撫恤他左右兩翼戰死的那兩個隊率家屬一百兩!”

  “姓沈的我日你先人!你的親兵家丁就能躲在船上放冷槍,讓咱這些碼頭苦力幫你頂在前面!老子不服!”

  許刀疤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也激起了兇性,他本就是個光棍滾刀肉,也沒家人可連累,索性罵個痛快,還想作勢撲上來。

  沈樹人武藝不佳,好歹反應還行,立刻抽出佩劍亂揮逼開對方走位。旁邊左子雄眼明手快,抽出雁翎刀利落兩刀,挑斷了許刀疤一手一腳經脈。

  沈樹人松了口氣,棄了不便斬首的佩劍,接過左子雄的雁翎刀,這才一刀把許刀疤剁了,嚴明軍法。

  這還是沈樹人穿越至今,第一次手刃活人,內心微微有點緊張,好歹是完成了動作,整個人精氣神也愈發堅毅了一兩分。

  砍完之后,沈樹人才指著尸體審慎追問:“他這四根手指,是下午試圖跳河爬船的時候,被船上的軍官剁的么?”

  左子雄已經查問過,連忙回答:

  “聽說確是如此,是沈練沈百戶屬下的一名把總剁的,沈百戶回來送信前留了個心眼,關照了他的下屬。說是一旦開戰,讓水手以火銃支援,但不得接納逃兵,必須雷霆震懾。

  當時這許刀疤被剁了四指,其余逃兵震怖,就沒敢再上船。此事都是屬下不明兵法,畫虎類犬所致,請大人責罰。”

  沈樹人一揮手:“責罰就免了,天下有誰能窮究兵法?都是在打仗中慢慢歷練的。這次把你的賞金免了,但該表奏你升官還是要升。

  還有其他諸官兵,你們也都聽好了,戰死者每人撫恤三十兩,受傷者酌情而定,斬獲與俘虜敵人的賞十兩。隊伍中沒有出現逃兵、全師死戰到底的,各級軍官另有加賞。

  那些當長槍兵、有殺敵戰果的,或是負傷死戰不退的,都統計上來,下次擴軍或是升級武備時,可以優先分配新的武器鎧甲。

  因當逃兵而死傷的,褫奪撫恤。因隊友逃亡而死傷的,將逃亡隊友被褫奪的獎賞,分給死戰不退者——有誰不服!”

  干凈利落幾句話,賞罰分明,交代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剛才沈樹人親手剁了許刀疤立的威,全軍上下都心悅誠服。

  黃州府庫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銀子,沈樹人之前吃大戶弄來的也不夠花,所以最后肯定是要沈家貼錢。

  大明朝到了這步田地,還有自己倒貼錢做官的好官,足以讓將士們珍惜。

  “這同知大人也不光是文曲星、文弱書生吶,竟能對軍法如此賞罰清晰,紀律嚴明。”

  “這許刀疤真是自己找死,我聽他抱怨過好幾次不想當長槍兵,最后果然是三心二意,帶崩了隊伍,活該被斬!

  同知大人如此賞罰分明,必然守信,咱只要再好好表現,等劉希堯退卻,就能換好裝備了。”

  將士們議論紛紛,不管怎么說士氣和軍紀都抬升了一大截,團練新兵的精氣神也不一樣了。

  賞罰討論的最后,沈樹人把自家家丁出身的沈練單獨叫來,勉勵了幾句,夸他有讀書,知道背水結陣關鍵在于不留退路、制造真正的死地,等擊退劉希堯后,考慮升他為千總。

  犒賞結束后,將士們都已疲憊至極,紛紛回去休息,各自倒頭便睡。

  左子雄強撐著精神,怕沈同知懈怠,最后抓住一個機會,提醒道:

  “大人,聽說張獻忠一脈的各路流賊,遇到缺乏攻城武器、又非要攻打城池不可時,往往會設法騙開城門,或是找內奸里應外合。末將雖無法預料敵人具體會如何施為,但還是該引起重視,早做提防。”

  沈樹人輕輕點了點頭:“這些我都知道,其實今天你們回城的時候,我就已經有認真盤查了。這幾天,但凡有軍民進出城,都要嚴加確認身份,外松內緊,便能不變應萬變。”

  左子雄看他胸有成竹,便沒再多嘴,也回去睡了。

  ……

  沈樹人所料不差,當天晚上,剛帶著大軍趕到黃顙口鎮的劉希堯,果然是勃然狂怒。

  不管劉希堯出兵前是怎么個計劃,都被他徹底拋在了腦后。

  現在他只想攻破蘄州縣、屠城劫掠泄憤。

  唯一成年的親生兒子被殺,這對于一位流賊軍閥而言,打擊不可謂不重。

  “熊兒!為父對天發誓,一定會為你報仇的!沈樹人,我要把你碎尸萬段!不,是把蘇州沈家統統碎尸萬段!

  來人,給我把這個鎮子先屠了!雞犬不留!這些狗官賤民竟敢抵抗我爭世王的天兵,全都給我死!給熊二陪葬!”

  劉希堯氣得找到啥砸啥,發泄了好一陣,旁邊一個惴惴不安的部將,才敢過來報信:

  “大……大王,末將已經遵你旨意,把這鎮子重新燒了一遍。不過官軍撤走的時候,似乎已經堅壁清野,先燒過一遍了,實在找不到幾個人殺……能找到的都殺了。”

  說著,那部將讓人抬上來幾十顆人頭。

  其實鎮子上的鎮民早就被疏散了,青壯也都有被募兵為官軍。如今留下來的,都是些想要趁火打劫和撿破爛的街溜子,偏偏運氣不好被劉希堯的大軍撞見,稀里糊涂丟了性命。

  劉希堯像踢皮球一樣踹了幾個人頭解解氣,這才稍稍冷靜了些,立刻下令:“全軍遠來疲憊,今天天色已晚,就歇息一夜。不過明天就要立刻準備攻城!

  還有,一斗谷那廝呢?虧我還跟他稱兄道弟,當年他的人馬被打散了,我還收留他。讓他保護熊二都保護不好,怕不是沒臉回來見我了吧。”

  聽到大王的命令,部將無不面面相覷。

  最后有個勉強算讀過幾天書的狗頭軍師牛子全,壯著膽子提醒:“大王,我軍遠來,并無攻城器械,倉促之間如何攻城?只怕是白白折損兒郎性命,切不可因怒興師啊!

  何況如今正是秋收,我們原本挑這個時機起兵,圖的就是因糧于敵。就算沈樹人籠城死守,我們也可以隨處就食。只要我們把大軍分散出去,搶割糧食,用不了多久沈樹人就會坐不住,出城應戰的。否則這個冬天他就得餓死!”

  劉希堯大怒:“放屁!這些狗官能餓死?天下的狗官和大戶人家,哪個不是囤積上夠吃好幾年的糧食!每到荒年餓死的都是窮人!這些狗官還趁機拿糧食騙取窮人僅剩的田呢!

  若是平時,搶些錢糧掠些壯丁也就罷了,這次我要的是沈狗官的項上人頭!為熊兒報仇!”

  牛子全被罵,也唯有沉默應對。大王這次的訴求很明確,不是要搶東西、打勝仗,是專盯著沈樹人的狗命,這就沒辦法繞過攻城了。

  如果沈樹人愛民如子,他確實有可能被牛子全設想的各種殘民以逞的手段、逼出來野戰。

  但問題是牛子全不知道沈樹人是個什么樣的人,他以常理度之,顯然會覺得沈樹人不會在乎普通貧民百姓的死活。

  絕大多數狗官,都是不在乎百姓的。

  牛子全心煩意亂之中,也只好盡量想辦法攢局,絞盡腦汁之后,他又想出一條計策:“大王,就算非攻城不可,強攻也是不可能的——

  大王,您上次不是還往蘄州派過細作、想借著沈狗官募兵,混進黃州團練么。記得那次雖然失敗了,可還有細作逃了回來,好像還聯絡上過蘄州當地不服沈樹人的豪紳。這次只能想辦法再派人進城聯絡內應騙城門了。

  若是此計不行,再想別的辦法吧,不過動作一定要快,我軍已經抵達黃顙口鎮的消息,肯定很快就會被沈狗官知道。這計策一兩日內就得下手。”

  劉希堯見手下給了方案,這才氣順了些:“一切你自去安排!我只要沈狗官的狗頭祭奠熊兒!”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