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9章 想桃子呢?還指望詐降?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火銃聲,響徹于桐柏山冥阨谷口。

  一陣陣的開火,是如此的連綿不絕,以至于都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槍聲,哪些是群山空谷間的回響。

  這天一早,隨著賀一龍試圖掉頭從沈樹人這邊沖出缺口后,兩軍就展開了激烈的廝殺,戰況之血腥,也是沈樹人領兵以來首見。

  賀一龍部的先鋒死士,一批批倒在谷口,尸體很快疊成了摞,摞成了堆。讓沖鋒者舉步維艱,埋踵而戰。

  “埋踵而戰”這個典故最早出自《三國志》,寫的是季漢最后一戰、諸葛瞻死戰鄧艾。往往被初讀書者望文生義,理解成“讓士兵們把腳后跟埋起來,防止后撤當逃兵”,然后拿來黑諸葛瞻膠柱鼓瑟不知兵法。

  實際上,哪有什么刻意把腳后跟埋起來的傻事。還不都是尸體堆多了,隨便走一步都會陷進去。

  而賀一龍今天面對的境況,顯然比諸葛瞻面對鄧艾時還要艱苦。

  戰場上的動靜對比,詭異得可怕——賀一龍原本不是沒面對過大規模的火器營,但把火器打到這種程度、應用得如此天時地利人和,卻是真的平生僅見。

  往常火器對轟,戰場上應該是槍炮聲大作、但慘叫之聲偶爾也能蓋過槍炮,讓人能切身感受到殺傷效果,順便調節一下聽覺神經。

  但今天的排隊開火,槍聲數倍于平時,慘叫聲卻少得可憐,一動一靜之間的對比,更是讓生者汗毛倒豎,不寒而栗。

  只有僥幸多活幾輪的軍官,才能看清究竟發生了什么——因為山谷太窄,正面不過百十來人寬度,完全沒法迂回。

  火器往人堆里蒙,隨便一個士兵都有可能被三五顆霰彈同時蒙中,所以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斃命了。

  往常戰死一個士兵,至少會產生三到五倍于此的傷員。如今卻是傷亡比跌破二比一,一個死者對應不到兩個傷員,傷員也很快會被踐踏踩死、壓死、憋死,慘叫聲聽起來就清凈稀疏很多。

  官軍平時操練的戰術都是疊進法,也就是輪換上前開槍的“三段擊”。如今卻也事急從權換回了更老式的“番遞法”,讓后排士兵裝彈后、遞給開槍的士兵,由專人專心負責瞄準射擊。

  在地形相對開闊空曠的地方,疊進法的射擊效率會更高,一個人專注管一把槍,對自己的武器也會更熟悉。

  但今天這種特殊場合,都堵在那兒,為了讓第一排排得盡可能緊密,官軍連供士兵輪換進退的甬道都沒留下,密密麻麻排了近二百人。

  而沈樹人如今有大約一千五百桿火槍,還全都用上了紙彈殼定裝彈藥,瘋狂遞槍換槍之下,最前排幾乎每隔三四秒就能開一槍。

  陣前已然成了徹底的死地,饒是大羅金仙下凡、西楚霸王轉世,也沒法沖過來。

  沖到面前,也還有長柄戰斧和上了套箍式刺刀伺候。

  隨著戰局漸漸穩定,一向謹慎不太愿意親臨一線督戰的沈樹人,也難得親自到了距離前線三百步遠的地方,登高拿著望遠鏡遠眺。

  當初追擊消滅劉希堯的最后一戰,他是躲在船上的,把正面指揮全權交給了左子雄。

  這次可是連滅革左五營中的兩路賊酋,還是分別以“革、左”為字號的響亮人物,再不趁機刷刷威名值,就太浪費了。

  桐柏山谷如此險峻,前方三百步也沒有賀一龍的人能沖過來,也超過了敵軍遠程武器的攻擊范圍,這就讓沈樹人很從容。

  看了許久,沈樹人自己都被面前的慘狀激得壯懷激烈,放下望遠鏡,內心不由感慨:

  “可惜這時代沒有照片可以拍,不然一定要把我登高眺望敵情、談笑指揮破敵的英姿記錄下來。

  嗯,不過也不是完全沒希望,沒照片咱可以找畫畫畫得逼真一點的嘛,明末已經有江南畫家借鑒西方油畫技法、追求寫實的畫師了,貌似五官細節都能畫得很逼真。

  可惜就是沒掌握明暗陰影、遠近透視法,實在不行,過幾年等我發達了,讓鄭成功把大員的荷蘭人滅了。把荷蘭俘虜全抓了,讓荷蘭東印度公司交出科學家笛卡爾和畫家倫勃朗來換人質好了!

  到時候就讓倫勃朗作為我御用的,專門記載我的英姿,怎么不得畫個幾十幅比拿皇翻越阿爾卑斯山還有名的肖像出來?倫勃朗好像跟李自成張獻忠同年,應該都才35歲。”

  ……

  第一天的血戰,就在沈樹人的談笑自若,和前沿陣地血腥屠戮如修羅場的強烈詭異反差中,結束了。

  換做平時,這么慘重的傷亡,早就讓流賊崩盤潰退了。今天卻是因為四面被圍、狗急跳墻,足足死了三五千人,才最終退卻。

  連續數次突圍死傷慘烈后,賀一龍部的精氣神也被徹底打沒了。此后五六天里,再也沒能組織起大規模的沖鋒,最多只是一些試探性的偷襲。

  賀一龍部的糧草,也在逐步消耗,隨軍行糧本就不多,能吃十幾天就不錯了。

  之前入谷后行軍、與劉國能交戰也花了好幾天,所以算算日子,之前帶來的糧食再有三四天絕對會吃光。

  當然,賀一龍部也不是只有隨軍行糧可以吃,他們畢竟還控制了平靖關這座山中關卡。

  這里平時也有少則一兩千、多則三四千人駐扎,也會囤積一些糧食給駐軍戰時長期死守食用,至少要確保夠吃三個月到半年的,打成持久戰后,也有時間從后方運糧過來。

  但是原計劃給三千駐軍吃的糧食,現在給三萬多人吃,時間也就縮短了十倍,最多也就多支撐十天半個月。

  沈樹人和劉國能都不希望部隊傷亡太多,多圍困半個月就餓死敵人,這點代價絕對值得。

  另一方面,也是在那天的大規模血戰后,沈樹人后方也傳來了一些訴苦——

  之前明軍打仗,很少有這種機會持續用火器輸出半天的,也就是臨陣每把火銃開個三五次,就進入短兵相接了,最多守城戰時開火機會多一點。

  所以明軍的后勤補給、彈藥配比,也是按照常規操作來預備的。

  哪怕沈樹人比別人更重視火器,反復強調要保證火藥生產、隨軍多帶彈藥,但他一開始也沒經驗,也不懂細節,就籠統要求“比別的明軍加倍準備隨軍彈藥”,覺得夠用了。

  這次跟賀一龍持續堵在山谷里排隊槍斃了一天,明軍立刻就出現了彈藥緊張、后勤跟不上。

  幸好賀一龍已經喪膽,也不知道這個情況,沒有再沖。讓沈樹人可以慢慢彌補這個短板,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吩咐部隊要準備更多彈藥。

  由此他也意識到一個問題:之前他準備從四月份開始,現有火器兵都裝備上刺刀和長柄戰斧后,就把黃州的軍工產能大部分堆到生產新火槍上面。

  現在看來,比火槍更重要的是彈藥的大量生產,后續的軍工資源分配上,得重新傾斜調整。

  之前明軍的生產配比,都是每根火槍確保配備二三十發彈藥。到了沈樹人這兒,怎么也得提高到“至少保有能確保所有火槍開火一百次”的彈藥,否則槍造多了也是燒火棍。

  內行打仗從來都是看后勤的,紙面軍械數據再好看,后勤跟不上也是白搭。

  沈樹人這邊保持圍困、查漏補缺,賀一龍那邊終于坐不住了。

  到了五月二十五,也就是賀一龍部突圍失敗后第十天,賀一龍一邊開始給自己的部隊減少糧食配給,改為每天只吃一頓。另一方面,他也著手派出使者,想跟劉國能或者沈樹人再請求一下接受投降。

  被他指派到的信使,個個都非常害怕,畢竟上次派去劉國能那兒的使者直接被斬殺了。但在賀一龍的刀子威逼下,也只能各自上路。

  反正賀一龍最初派出的使者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被殺了他也不心疼。

  結果,派去劉國能那兒的使者果然再次被殺。

  沒辦法,劉國能太了解賀一龍了,也非常鄙視其為人,也就不肯給機會再相信一次——他知道賀一龍跟著張獻忠,已經有過兩次降而復反的經歷,怎么能第三次踩坑?

  再說,他劉國能身份敏感,如果隨便跟流賊接觸談交易,只會讓他在朝廷那兒的受信任程度受損,這方面他只能格外小心。

  相比之下,派到沈樹人那兒的,倒是沒有直接被斬的風險。

  沈樹人還挺禮貌地接待了使者,問明了來意,得知賀一龍的目的后,他顯得稍稍有些驚訝:

  “賀一龍想投降?他還有信用么?當初陳奇瑜、熊文燦招撫諸賊,都是允許據地自守、名義上歸順朝廷即可,結果釀成大禍!現在憑什么再讓本官相信他們!

  要投降也不是不能談,讓他賀一龍肉袒負荊親自來降,全軍都放下武器,接受朝廷改編。

  還有,你算什么東西,這種條件,你能代表賀一龍答應么?下次要么他直接全盤接受、親自來降,要討價還價的話,也換個夠分量的來。”

  無名使者人微言輕,唯唯諾諾不敢反抗,只能是當個傳聲筒,先把話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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