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85章 阿濟格到底有什么陰謀
  筆架山海灘上,一群一群傷病勞損的士兵,有序地編好了隊,等待著空船靠上泊位后,就立刻登船。

  不過,現場很有秩序,編好了隊的士兵,也沒有提前太久擁堵到棧橋上。

  他們都被勒令繼續干活,只有即將上船時,才被允許放下手頭的工作。

  碼頭只能同時停靠四艘大海船,每艘船大約能裝一百多個士兵,所以每輪也就五百人提前到棧橋上排隊。

  水寨內剩余的工作還是很繁重的,大家首先要把能帶走的鐵甲等貴重軍械,能搬就搬,倒不是沈樹人缺這點裝備錢,而是要盡量削弱韃子,不能留下資敵。

  如今的八旗精銳騎兵,幾乎人人都有鐵札棉甲了,打了這么多年,以戰養戰裝備早已非常精良,大部分都是大明屢次戰敗后白給繳獲的。

  難得大明方面打一場勝仗、能打掃戰場,當然要盡量削弱韃子。

  其次,韃子兵和漢奸蒙奸的尸首,也要隨便拉到旁邊曝尸荒野。這倒不是說給韃子收尸,而是要避免在最后的阻擊戰和打掃階段傳播病毒,連累到大明將士。

  所以,只要稍稍丟遠一點,別爛在陣地里即可。

  而戰死的己方士兵,也都被收斂起來,就地取殘骸木料焚燒,把骨灰帶走就行。

  大軍本就要固守一個多時辰,等部隊慢慢接駁裝船,就算用木柴燒也能燒完了。

  鄭成功倒不是缺這點噸位運不走尸體,而是沒那么多石灰腌漬消毒尸體,要是到了海上爆發瘟疫,那可就把活人都害了。

  這一點,鄭成功和張名振也都是跟著沈樹人學的,沈樹人一貫非常重視軍事衛生工作。

  曹變蛟和李輔明沒跟過沈樹人,也不太懂航海時船上密閉空間有多容易傳染,一開始還有些不忍。

  畢竟這些將士們都突圍到碼頭了,血戰一夜死在這兒,不得回鄉難免容易影響軍心士氣。

  鄭成功跟他們講了這番道理后,他們才沒再說什么。尤其鄭成功同意把消毒后的骨灰帶走,也算仁義了。

  另外,在打掃善后的過程中,曹變蛟等人還發現了一個跡象,那就是鄭成功部從戰死的沈家家丁、水手身上,收走了很多掛在項鏈上的小木牌。

  那牌子的樣子,雖然跟祭祀供奉用的牌位有所出入,但看起來也還挺精致鄭重的,邊上還有雕刻紋路,寫著番號姓名。

  毫無疑問,這又是沈樹人這個穿越者,搞的一項無傷大雅的小優化。

  沈樹人后世看多了米國大片,知道米國馬潤都會有個鐵牌子,被炸爛了也便于辨認尸體,這對于戰損的精細化管理是有幫助的。

  如今在明末作戰,倒不用拘泥于牌子的材質,因為現在還沒有那么多熱兵器,哪怕用木頭做牌子,也不存在多少被焚毀的風險,耐久度不重要。

  用木頭的話,反而還比較符合本國祭祀傳統,無非是比祭祀牌位等比例縮小、再去掉了底座。

  為了防止士兵活著的時候感到膈應、時時被提醒覺得不吉利。這些牌子也不是跟米國馬潤那樣用鏈子掛脖子上,而是直接縫在士兵的鎧甲里。

  明末普及的鐵札棉甲,本就是壓疊棉布作為內外襯、然后中間夾縫鐵札,在夾縫鐵札的時候,在某一片鐵札上方多夾塊木板進去,也并不增加工作量。

  遇到戰友死了,收尸的直接拿刀把棉甲的胸口棉布外襯劃開、把鐵片上的木牌拿走就好。

  ……

  除了打掃戰場之外,那些等著上船的士兵還得臨時加固一下防御工事,至少把那些塌了的地方收拾一下、把防御的木結構掩體重新搭建安放。

  當然時間倉促,那些挖溝之類的土工作業就省了,只有搬運類的簡易工作。工作任務量也安排得很公平——可以被排到優先上船撤退的,要多干重活,一直干到上船。

  而被安排斷后的,可以先休息半個時辰,養精蓄銳恢復體力,還有吃喝供給。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先后也有上百條船輪流靠岸裝船,碼頭上擁堵的兩萬人,已經運走了一半多。

  事情都按部就班安排好之后,將領和軍官們其實倒也清閑,鄭成功和張名振就在一邊悄悄核計了一下,琢磨著后續如何讓曹變蛟和李輔明盡量服軟——

  鄭成功等人,心里對于沈樹人此番舉動的意圖,還是有點了解的,他們知道沈樹人不是想單純的行俠仗義,而是想多挽救一些兵馬,隱姓埋名到南方去剿滅張獻忠。

  這倒不是沈樹人挖大明的墻角,而是以崇禎和洪承疇之前的指揮,這幾萬人遲早都是徹底白給全滅的。沈樹人就算什么都不做,這些人也不可能再幫著大明抵抗多久韃子了。

  但是,事情的進展比預期的順利了不少,居然連李輔明和曹變蛟這兩個總兵級別的猛將都活著回來了,最后的分贓,便容易出現意外。

  要是想把所有部隊統統拉走,那毫無疑問是擁兵自重、圖謀不軌。沈樹人花了那么多精力營造大明忠良的形象,可不能在這個點翻車。

  所以,鄭成功他們心里也清楚,如果李輔明和曹變蛟本人舍不得總兵職務、要回去復命,那么至少稍微分幾千人殘兵讓他們帶回去交差,就是免不了的了。

  沈樹人能拿下七三開,沈家占七成,三成給朝廷交差糊弄表功,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要是克扣得再多,一點都不給朝廷留,那就穿幫了。

  (站在沈樹人的角度,其實最劃算的是留兵不留將,只有潰兵,沒有將領成建制撤退,那他全吞了都沒人知道。但曹變蛟這些人也算大明忠良,既然活著出來了,沈樹人肯定不可能殘害忠良)

  所以,趁著組織部隊裝船、防守的點,鄭成功和張名振也不得不先旁敲側擊請曹、李二將喝點酒解解乏,試探他們的態度。

  曹李二人都是山西將領,曹變蛟是籍貫大同,而李輔明則是籍貫遼東、但故鄉已經被韃子占領,他無家可歸,如今的官職是“山西總兵”。

  所以二人都穩妥地表示,此番回去,朝廷如果沒有別的命令,那應該就是帶著部隊回山西。如果朝廷另有任用,要他們留在山海關附近協防,那也只能留下。

  張名振知道要留下兩個總兵級別的人為自己私人任用,沈撫臺如今的能量還遠遠不夠,就沒再動這個心思。

  然后,他們就轉而想起,如何讓曹李二人弄不清昨晚到底有多少部隊被救了出來,以便沈撫臺上下其手克扣——

  昨晚李輔明逃出來應該有六千人,但這六千人不是同時抵達的,還有昨晚血戰被殺散、后續陸續趕來的。曹變蛟那邊,一萬二應該活下來一萬整,可這一萬人同樣有很多被沖散了。

  所以按兩人自己的估計,貼身緊跟自己沖殺出來的,也就分別只有三四千到六七千。這里面有將近一半,是不在賬目上的。

  張名振想了想,也就建議:“不如這樣,我們還要在此堅守,一會兒阿濟格的人馬可能會先到,八旗騎兵雖然驍勇,但現在輪到我軍以逸待勞、據險而守,還有水寨的殘骸可以利用,扛住一波應該是沒問題的。

  扛完那一波后,曹軍門李軍門你們也累了,后續換我們的部隊守水寨,你們全都上船吧,我們再酌情等等,看看有沒有更多后軍散兵游勇趕來,能多救一點就多救一點。”

  說句良心話,張名振這個建議,確實不是為了大明的整體利益,而是為了沈樹人這個小集團在后續分贓中的利益最大化。但朝廷制度如此,這些戲也不得不做。

  把兩位總兵支開之后,就能勸誘手下那些苦哈哈的基層軍官,看看誰愿意“裝死漂沒”去南方。

  舍不得目前身份的,往往是在大明已經有了較高官職待遇的,要是裝死換個身份,就什么都沒了。

  但如果只是普通士兵,或者把總千總以下官位不值錢的,到了哪兒都是當兵吃糧,誰不愿意去南方呢?

  這事兒要徹底做好,必須利用將和兵的利益不一致。

  曹變蛟等人不知是計,還覺得張名振是體恤他們,就表示過會一定好好打,如果能擊退阿濟格一次,他們這些高級將領就全部撤。

  然而,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就是為了分贓多拖延一會兒好演戲,明軍很快又發現了一些新的異常。

  ……

  一個時辰很快過了,天色也已徹底大亮,陽光普照。此刻差不多已是辰時近半,也就是快早上八點了。

  明軍昨晚被打散的潰兵還有陸續百十人地一批批趕來集結,看到船隊居然還在等候,也是感激不已,立刻加入了戰斗隊列、接受臨時改編。

  反正他們也不可能找到原來的部隊了,這里每來一個人,都是編外的,屬于沈家軍賺到的純利潤。而不像之前成建制撤退的部隊,還有一部分是做假戲所需的“成本”。

  明軍士氣高漲之下,姍姍來遲的偽清郡王旗主阿濟格,也終于帶著部隊抵達了筆架山。

  然而,阿濟格的兵馬規模,卻讓人大跌眼鏡。

  原本明軍主要將領,都估計阿濟格會會同濟爾哈朗的兩個甲喇、一共七千騎兵出現。

  可是此刻面前的韃子,至少比預期縮水了將近一半,怎么看,最多也就三個甲喇的旗號。

  而且,按照八旗的旗色分辨,屬于阿濟格的旗的甲喇,似乎只有一個,倒是濟爾哈朗的兩個甲喇都來了、臨時受阿濟格節制。

  面對明軍有殘破營壘的地利依托、明軍岸上的人數也至少是八旗兵兩倍,還有那么多戰船在海面上提供側翼火力支援,明軍當然是士氣大振,一時也沒人覺得守不住營寨。

  阿濟格卻不知道明軍的海上戰船有裝紅夷大炮,他倉促趕來,敵情了解不充分,只看到岸上有明軍還在守著水寨,而水寨已經很殘破了,

  戰馬也不是不能直接跳過壕溝和木樁、拒馬沖進去,只要肯付出傷亡,稍微打開一個缺口就行。

  阿濟格怕夜長夢多,連忙下令部隊組織一次試探性的沖鋒,爭取一舉奪回水寨,至少把還沒登船的明軍全部滅了。

  阿濟格在那兒倉促準備進攻,這一邊的鄭成功等人也想不明白,就問曹變蛟:

  “曹軍門,剛才我們核計,阿濟格的援軍要是到了至少是七千騎,現在看,怎么規模小了這么多?莫非是其他有詐?還是有什么變故?”

  曹變蛟算是遼東諸將中跟韃子血戰最多的了。他雖不擅智謀,卻好在對敵人很了解。

  一番思忖后,曹變蛟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有沒有可能,是韃子看到我們跑了之后,怕松山的洪督師也想跑,所以分了主要兵力加強對松山的圍困?

  畢竟在韃子看來,我們都是小魚小蝦,猝遇意外之下,丟了也就丟了。洪督師卻是最大的大魚,容不得有半點閃失,而且松山城內的兵馬,比塔山杏山兩處相加還多,我估計洪督師還有三萬兵馬,把守城壯丁也算上的話。”

  張名振鄭成功被提醒后,也意識到這種可能性很大。

  但鄭成功略一思索,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果只是加強圍困,那也不過是緩計而已,沒必要急在一時。

  只要韃子把阿濟格、濟爾哈朗的兩旗兵力,在今日集結完畢,就算放洪督師出城向筆架山而來,松山至此路途遙遠,至少近百里,韃子兩旗騎兵野戰,絕對能殲滅洪督師的疲憊之兵,韃子何必急于這兩三個時辰呢?

  依我看,曹軍門說韃子留兵是為了洪督師,這點我信。但留得這么急,就肯定不是為了‘圍城’或者‘野戰圍殲突圍部隊’這么簡單。或許是韃子有更激進的計劃!”

  一旁的李輔明聽了,他還是比較贊同曹變蛟的看法的,覺得鄭成功畢竟太年輕,于是他忍不住提醒:

  “韃子還能有什么更激進的計劃?難不成韃子就差這一天、非要集結那么多兵力,是想強攻松山城不成?

  韃子都圍了五個多月了都不急,現在好不容易熬到青黃不接,洪督師的部隊很快就會自行餓死,韃子反而忍不下去了?”

  鄭成功:“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松山守軍也未必都會一條心熬到餓死那天,說不定此時此刻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呢?強攻也確有可能得手呢?

  當然,如果李軍門您想得出其他解釋,來說明韃子為什么分兵分得那么急,連一天甚至幾個時辰都等不得,那我就聽你的。”

  李輔明啞然,想了一會兒,他也確實想不出其他解釋,為什么阿濟格只帶來這么點人圍攻筆架山。

  當一切可能性都被排除后,剩下的最后那個選項,哪怕看起來再不合理,似乎也沒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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