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113章 巴陵圍城
  劉舜臣雖然得知了沈樹人的援軍馬上會趕到,但畢竟眼下還沒到。

  信使和大部隊之間,終究還有至少半天的時間差。

  所以,他還得靠自己的部隊,先守住城陵磯半天時間,李定國如果敢來進犯,就必須堅決予以擊退。

  好在劉舜臣在心理優勢層面,比巴陵城內的守軍要好太多,他畢竟是知道援軍馬上要來,全軍士氣也非常高昂,戰意爆棚。還有塢堡工事可以依托,應該問題不大。

  而且就算援軍到了,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趕到,主力也得分批調集、啟程。估計最早一批,就只是沈樹人麾下的騎兵部隊,人數不會多,然后才是武昌營的主力。

  至于更多的后續部隊,可能要七八天甚至十天半個月的調度、籌備、行軍,才能分批趕到湖南戰場。

  沈樹人也不是神,加上張獻忠的行為早已脫離歷史的軌跡,根本沒法靠開先知掛透視掛來預測。

  所以沈樹人智商再高,充其量也只是做個局、示敵以虛,利用敵人后勤補給不足,肯定要擴張新地盤的心態,把張獻忠勾引出來。

  至于張獻忠具體會被從哪條路勾引出來,沈樹人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事前只能是分兵把守,北邊的襄陽也留了相當一部分兵力,南邊的武昌也留了,還有其他一些樞紐要害節點,也不能完全放松。

  武昌這邊的部隊,就是為了一旦張獻忠選擇從施州衛、永順宣慰司等土人、苗人山區殺出來時,可以快速反應。

  而襄陽那邊的部隊,則是為了提防萬一張獻忠翻越神農架、再次出鄖陽——雖然神農架比施州衛更難翻越,倒不是地理險惡程度更高,而是神農架是徹底的無人區,只有野人,無法半路籌措糧草,所以比土人苗人山區還難維持后勤。

  但畢竟不可能排除這種萬一的可能性,去年張獻忠就出荊門偷襲過襄陽,萬一今年再來一次虛則實之呢?

  張獻忠最后沒翻神農架,但這不代表沈樹人留在襄陽的部隊就留錯了。

  小心無大錯。

  號稱擁有八萬總兵力的沈樹人,在最初的五六天內,能用來對付張獻忠的,也就是先頭的兩萬多人。

  ……

  方孔炤派來的援軍,暫時在城陵磯駐扎,當然也很快引起了李定國的注意。

  當天上午,李定國的先鋒部隊就抵達了巴陵城下,斥候騎兵撒出去幾十里地哨探,當然也會立刻發現城陵磯有部隊防守,

  而且還可以看到江面、湖口上有大型戰船排列,那就肯定不是岳州府本地的衛所兵了。

  李定國剛剛下船、立足未穩,就得到了下屬匯報的這一重要軍情,他也非常重視,立刻就召集了主要部將,簡短商討了一下。

  很快,副將白文選,先鋒潘世榮、焦光啟等幾人,就都來到李定國的中軍大帳。

  李定國也不含糊,開門見山說了自己的擔憂:“方孔炤援軍,已抵城陵磯,根據斥候哨探回報,目前發現的援軍規模還不大,應該也就數千人。

  但關鍵是我軍現在要爭取迫降巴陵,如果讓城內守軍知道援軍到了,哪怕暫時不知道援軍多少,也會極大鼓舞城中守軍士氣。如此一旦迫降不成,就只有強攻了。

  因此當務之急,我們必須派出一軍,分兵去城陵磯,能趁官軍立足未穩將其殲滅那就最好,就算攻不下,也要立營挖長塹阻斷道路,不讓城陵磯援軍南下、與巴陵城內守軍互通消息——誰敢帶兵出戰破城陵磯?”

  副將白文選立刻請命:“二將軍,讓我去吧!城陵磯怕是難以速速攻破,畢竟有塢堡營壘,我還是做好兩手準備,以阻斷消息為先。”

  李定國想了想:“攻城這邊也需要你,既然沒把握拿下城陵磯,你去有點大材小用了。”

  旁邊兩個先鋒聽了,焦光啟比較魯莽敢戰,于是跟著請求:“那就讓末將去吧!”

  李定國又覺得他稍微魯莽,但這事兒難度也不大,還是讓積極的人去比較好,于是就最后補充關照了一句:

  “你去也行,給你數千騎兵,外加八千步卒,兵力應該至少是防守方的兩三倍了。到了之后,你先試探一下官軍戰意是否頑強。如果官軍士氣高昂,又死守不出,就別白白浪費人命,隔絕消息就行。

  我自留三分之二主力,圍攻巴陵。文選,你領兵繞到城東扎營,我自在洞庭湖邊扎營,分兩側圍城。”

  李定國吩咐完,各將自領命而行。

  張獻忠在川鄂之間盤踞了一年半,如今還剩嫡系部隊五六萬,外加新附軍炮灰差不多也是這個數。

  此前跟施州衛、永順宣慰司的土人苗人血戰,倒也傷亡很慘,疫病死傷也很多,但張獻忠擅長裹挾,之前破慈利、石門、澧縣等地時,又瘋狂拉壯丁,把全軍總人數擴充回十一二萬左右。

  當然,兵源的質量肯定是明顯下降了。現在陜西、河南等地從賊多年的老兵,已經跌破五萬,饑民壯丁的比例進一步提升。

  而且,張獻忠留了三萬壯丁在孫可望那兒守家,所以他和李定國加起來,也就帶出來八萬多人。

  張獻忠自己那一路有五萬,李定國這一路剛剛三萬多一點,所以分給焦光啟萬余人去城陵磯,也已經不少了,再多的話李定國自己這邊也會捉襟見肘。

  ……

  李定國和白文選各自趕緊扎營、草草完成拉防線圍城后,兩人又核計了一下勸降的措施。

  張獻忠軍如今翻山而來,根本沒法帶重型火炮,最多只有個位數的幾門佛郎機,還是之前澧縣、安鄉等地被嚇破膽投降時,從明軍手上繳獲的。

  平均攻下一個衛所或者縣城,也就能繳獲最多一兩門佛郎機,還都只是三五百斤的老式小佛郎機,千斤佛郎機則是一門都沒有。

  靠這點火力想轟開城墻攻破巴陵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聽個響嚇嚇城頭守軍。

  但閑著也是閑著,所以李定國把軍中全部八門三百斤到五百斤的佛郎機,統統排列在巴陵城西門口,對著城門、城樓垛堞一陣猛轟。

  炮過三輪后,他讓一群罵陣手上前齊聲喊話,隔著幾百步勸降:

  “城上守軍聽著,八大王雄兵十萬到此!一日內開城,全城免殺!明日全力攻城后再投降,殺城中富戶兩成!三日后殺半!五日后再破城,屠盡全城雞犬不留!”

  白文選在一旁聽了,還有些不甘,悄悄勸說李定國:“二將軍為何還給他們一天考慮?應該讓他們立刻投降才對。”

  李定國搖搖頭:“要給人思考的時間,明人那些狗官,都害怕擔責任,直接投降前都要核計如何推諉罪責。而且我們現在沒有打造攻城武器,如果他們拒絕立刻投降,我們也無法馬上還以顏色強攻,到時候反而會墮了銳氣。

  威嚇敵人,也要確保敵人一旦不接受威嚇,馬上就能以真刀真槍的實力讓他們流血!每日層層遞進,增加要屠殺的城內人數成數,威嚇力度已經夠了。”

  歷史上,崇禎十二三年之后,李自成和張獻忠都漸漸約定俗成形成了這樣的嚇人戰術默契。而且是越到后面、流賊勢力越強,開出的條件越苛刻。

  比如崇禎十六年之后、李自成連開封都攻破了,西安也拿下、殺掉孫傳庭后,他的威嚇價碼也加到了最高:闖軍臨城后,尚未展開攻打就投降的,不殺人。抵抗一天再投降,就屠城三分之一,抵抗兩天再破城就屠三分之二。抵抗三天以上才破城的,屠盡全城。

  這樣的例子稍微多了幾個、消息流傳開去后,效果就非常夸張了,導致歷史上李自成從開封北渡黃河后,一路上除了在周遇吉那兒遇到了頑強抵抗、最后全軍全城人民統統被屠,其他地方基本上不敢抵抗。

  當然,現在李自成張獻忠還沒強大到這一步,所以張獻忠軍約定俗成開出的還是“抵抗五天以上才破城,就屠盡全城”的威嚇價碼,而且第一天準備攻城武器的時間,正好留給守軍考慮清楚,緩一緩腦子。

  另外,心理戰也不是干等的,也要做點事情。李定國讓人罵完之后,立刻上了配套措施,讓士兵們拎著一串串用長桿挑著的人頭,在城外招搖吶喊。

  “永定衛守備和三名千總的人頭,盡數在此!他們膽敢抗拒天兵,已經被屠滅全家!慈利縣、安鄉縣知縣、縣丞、主簿、典史眾人全家人頭皆在此!

  八大王天兵五日內連破五縣!擋者必殺!石門縣、澧縣、九溪衛歸順天兵,將士百姓皆得保全!”

  城頭的守門千總看了這陣仗,嚇得瑟瑟發抖,連忙把情況通報給正在府衙里商量對策的知府和守備。知府和守備當然也慌了神,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

  巴陵城下,李定國招數用盡,然而至少還要等待一個白天,官軍再慫,這里畢竟是一座府的治所所在,還沒慫到應聲投降的程度。

  話分兩頭,在戰場的另一邊、城北二十里,當天辰時末刻左右,焦光啟也帶著近萬人的部隊,雜亂地趕到了城陵磯,并且在短暫的觀察后,就一邊出言勸降、威逼,一邊準備攻擊。

  焦光啟的勸降言語,當然也跟李定國差不多,無非是說每多抵抗一天、破寨后就多屠殺兩成人數,讓守軍好自為之。

  區別則是焦光啟更急躁,不會給守軍考慮的時間。守軍當場沒有答應投降,他就立刻投入了強攻。

  然而,劉舜臣雖慫,好歹也是有地利工事可以依托。去年沈樹人接收左良玉遺產時,在武昌、漢陽軍中也搜得了一批老式火銃,沈樹人自己看不上,也都分給了方孔炤一批。

  所以此次來增援,劉舜臣那兒好歹也有五百根老式火銃,其中三百是沈樹人給方孔炤的。

  老式火銃開火再慢、效率再低,在有堡壘城墻可以依托的情況下,殺傷力依然是非常可觀的。

  一番激烈的廝殺之后,知道己方有援軍的明軍將士士氣正盛,守墻絲毫不退,幾百根老式火銃交叉射擊,把只靠簡易飛梯試圖爬墻的焦光啟部前鋒射得人仰馬翻。

  焦光啟也算果斷,死傷了幾百人后,他就立刻意識到強攻不行,轉入了隔絕作戰,把敵人圍困起來,不讓向巴陵城傳達援軍的消息。

  如此一來,又一個多時辰被拖了過去,午前時分,焦光啟剛剛把營地圈好,也沒來得及伐木制造柵欄,最多只是讓士兵淺淺地挖了一條半成品的長溝,深度不超過一尺,連任何陷阱竹簽也都還沒準備,然后就看到北邊一支官軍的援軍小部隊又到了。

  人數也不多,也就兩千左右,但都是騎兵。為首將領也不是什么沈樹人嫡系,只是曹變蛟舊部、從遼東救回來的參將朱文禎。

  沈樹人讓遼東逃將帶領騎兵,也是沒辦法,因為他手下之前沒有騎兵將領,他的嫡系都是南方人,不擅長馬戰。

  遼東軍將領,好歹跟關寧鐵騎一起混過日子、當過袍澤一起廝殺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只要學到關寧鐵騎一半的戰力,那就非常合格了。

  焦光啟一時沒搞清楚狀況,也就沒有出兵攔截朱文禎進入城陵磯。

  一盞茶的工夫之后,朱文禎就跟劉舜臣碰面了,簡單問了一下情況,了解敵情。

  隨后,當他得知劉舜臣是如此之慫、竟然還沒給巴陵城內送去“援軍已至”的消息以鼓舞軍心士氣,朱文禎不由很是不屑:

  “你們怎么辦事的!援軍都到了,怎么不想辦法通知城內守軍?萬一守軍因為不知道有援軍、絕望投降了呢!你們這是要誤大事!

  出兵之前,沈撫臺關照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到了岳州之后,一定要盡快讓守軍知道咱來了!”

  劉舜臣也是無奈,他兩手一攤:“朱將軍,不是咱不想通風報信,張逆素來狡詐,聽說還派出人詐城,城內如今已是驚弓之鳥,我們去報信,也不會開城放咱進去的,那報信的人不是白白送死了嗎?”

  朱文禎傲然鄙視:“誰讓你偷偷報信了?報信了守軍不信不開門,咱就原路返回啊!把阻擋道路的那部分賊軍擊潰,不就能安全報信了!”

  李舜臣愕然:“擊潰城北包圍的敵軍,然后報信?朱將軍你不是開玩笑吧,這焦光啟部好歹也有萬人,咱這兒就四千人,你帶來也就兩千。

  咱守住城陵磯就不錯了,你讓我們以六千人主動出城找一萬人野戰?要去你自己帶你那兩千人去!我要守住城陵磯,不能讓洞庭湖口航道落入賊手!”

  朱文禎也不含糊:“我去就我去!我還不要你這些步卒礙手礙腳呢!我雖只兩千人馬,要殲滅這一萬人不太可能,但是擊潰其局部、殺出一條血路報個信,卻是綽綽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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