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147章 二分天下
  周延儒對湖廣戰局的內幕細節,有了第一手的了解后,上朝時自然能準備充分,有的放失。

  不過他也不會魯莽,他知道方孔炤的桉子只能算是小事。今天朝議的主題,肯定還是對湖廣諸將和督撫的總體獎懲,他完全不用急著一上來就提。

  隨著時間到點,眾臣依次而入,崇禎也在王承恩的攙扶下踐祚而上,垂拱端坐,朝議正式開始。

  崇禎也不含湖,一開場,就直接向周延儒、陳新甲提了前天看的楊嗣昌遺表,讓眾人議議。

  “諸卿,楊嗣昌有表,言及湖廣戰事斬獲、光復州府、重創張獻忠。其中功過賞罰,大家都議一議。陳新甲,你最了解情況,跟大伙兒先轉述一下。”

  朝臣當中,陳新甲是最早知道對張獻忠作戰的大勝的,所以他也是精神抖擻,當著眾多同僚的面,把湖廣最新戰況轉述了一遍。

  說的時候,他也是滿面紅光,精神抖擻,與有榮焉,把楊嗣昌奏表中每一個細節,都毫不遺漏地描繪了一番。

  似乎這件大功,連他這個兵部尚書也有份兒似的——雖然嚴格來說,兵部尚書還確實有份,至少有統籌調度、選賢任將之功。

  而其他文武臣工,有的略感驚訝,但更多還是自然而然地趁機高呼萬歲、恭賀崇禎。無錯更新@

  “原來湖廣局勢已經扭轉了!”

  “陛下圣明,洪福齊天,令將士用命,方有此勝!”

  “張獻忠受此重創,必不久矣!不日定當獻首闕下,告慰太廟!”內閣首輔周延儒領銜如是奏道。

  “張獻忠若滅,朝廷“剿餉”開支必然也能寬裕得多,百姓得了喘息,闖賊能裹挾附逆的愚民必然也會銳減,大明中興有望啊!”

  說這話的則是戶部尚書蔣德璟,他也跟沉家關系密切,自然要趁機從自己工作的角度,幫沉樹人說幾句好話,從側面變著法兒強調沉樹人此勝的重大意義。

  “好,好,眾卿所言甚得朕心!那便說說,楊嗣昌表沉樹人代湖廣巡撫之職,可算妥當?”崇禎也免不了又難得飄了一次,忘卻了最近連番的苦逼,被中興的幻境重新暫時麻醉。

  一些相對諂諛的朝臣,見崇禎心情好,揣摩上意之后,還以為崇禎是真心想重用,只是怕提拔太快不能服眾,于是立刻跳出來幫崇禎排憂解難。

  官員銓選主要是吏部的職責,但禮部掌管科舉,對于人才的選用,也有一定的了解。此刻作為首輔的吏部尚書周延儒矜持,沒有立刻表態,于是吏部的人也都在觀望,就被禮部的人搶了先。

  只聽禮部右侍郎魏藻德出班奏道:“陛下!沉樹人立此戰功,乃我大明之幸。如今正當除惡務盡,追盡窮寇,只加巡撫之銜,尚不利于越境剿賊。

  不如破格拔擢其為湖廣總督,并給督師專剿張獻忠之權!無論張獻忠逃到何處,都要除惡務盡!”

  或許有些看官會詫異——這個禮部侍郎魏藻德,怎么跟兩年半前、沉樹人中進士二甲吊車尾時、那個同年的狀元同名?

  但現實就是如此諷刺,這個魏藻德,還真就是兩年半前那個狀元,同一個人。

  沉樹人在外面立了那么多戰功,平滅了革左五營中的四營,如今還重創了張獻忠,也才剛要升正牌一省巡撫,跟大半年前那個巡撫相比,只是擴大了不少所撫的轄區,多了點實惠,但行政級別并不算高升。

  而這個魏藻德在京城,就靠熘須拍馬唱高調,做忠君愛國號召大家捐款助軍的道德楷模,竟也做到了六部侍郎的程度!

  短短兩年半,從翰林院修撰,到禮部右侍郎,只能說崇禎末年有些京官,實在是貶值得厲害!

  魏藻德此言,當然是立刻就攪渾了水。

  首先是他的上司、禮部尚書黃景昉,覺得魏藻德這人揣摩上意的水平一向不錯。而且他已經代表禮部表了態,自己非。(本章未完!)

  第147章二分天下

  要跟他對著干,也只會兩頭都不念他好。

  于是黃景昉連忙表示:“陛下,臣也附議。此前李闖張逆屢剿不凈,皆因地方推諉塞責。如今楊嗣昌衰老病篤,正需忠直之士承其遺策。”

  但與此同時,禮部這邊的表態,當然也引來了不少老成持重的硬氣御史言官不滿。

  去年沉樹人要升官時、就跳出來反對過的左都御史劉宗周、以及劉宗周手下的黃道周,這次果然又跳出來了,紛紛斥責魏藻德胡言亂語。

  劉宗周:“陛下!魏藻德之言,實在荒謬!沉樹人如此年輕,豈能當總督大任?何況一年不再賞,他當上巡撫,也不過是年初二月時之事,如今才過去七八個月,就又升總督,將來陛下還如何用他?”

  黃道周:“陛下!魏藻德與沉樹人有同年之誼,均為前科取中,他如此舉薦,莫非有私心?有培植黨羽之嫌?他莫不是覺得沉樹人升遷得快了,將來就沒有人再會說他們這批崇禎十三年科的人升遷過速了?”

  魏藻德聽了也是氣得不行,連忙反駁:“黃道周,你這是血口噴人!陛下面前,你怎敢如此捕風捉影?我此言之公心,天日可鑒!

  何況前科殿試之時,陛下親自召對,知我與沉樹人政見不合,我與他素無交情,此番更可說是外舉不避仇!”

  魏藻德這番話倒是不錯,兩年半前殿試后的召對,崇禎是全程親自聽過的,他知道魏藻德和沉樹人分屬兩派不同的政見,當時還互相攻訐過,

  所以崇禎倒是真的完全不擔心魏藻德會和沉樹人勾結。于是他就稍微申飭了一下黃道周,讓他別亂說話。

  見有皇帝親自作證,黃道周才啞火了。

  不過,劉宗周表達的那一派“沉樹人太年輕,一年不可再升”的老成持重之言,還是起到了很大作用,朝中很多大臣也附和。

  而吏部這邊的人,看周延儒老神在在地沒開口,也就揣摩周閣老是不是跟禮部那邊意見不太統一,還想觀望觀望。

  于是,周延儒的心腹門生、吏部文選司郎中吳昌時也跳了出來,說了些和稀泥的話:

  “陛下,臣以為沉樹人確實才干卓絕,知兵善任。然論其年齒,終究血氣方剛,易于沖動冒進,恐剛則易折,難當大任,還應徐徐用之。”

  沉樹人畢竟才虛歲二十三,這么年輕,當總督太逆天了。

  說到底還是年紀害了他,要是再年長個十歲,最好十五歲,那就絕對沒人攔著沉樹人當總督了。

  崇禎被手下人吵得難受,只好擺擺手,點名示意:“周延儒!陳新甲,你二人說說,當如何調度南方剿務!”

  而周延儒已經在剛才的察言觀色中,徹底摸清了崇禎的真實意圖,這才老神在在地擺出一副不偏不倚公允樣說道:

  “陛下,沉樹人年少,何況一年不再升,確實不宜驟為督師,然陛下可在湖廣巡撫基礎上,再額外加以恩旨,臨時授他越境追剿張獻忠之權限。

  只是這權限須有時間、職責限制,只能追擊張獻忠,不能用于其他,以免縱賊追賊反復、出現養寇自重、擁兵自雄的尾大不掉。”

  崇禎原本就覺得兩邊都有點道理,看周延儒說得這么細節,他一時也拍大腿覺得有道理,就又問得細了一些:“那周卿以為,這權限期限,以多少為宜?”

  周延儒想了想:“此事,卻需兵部調度核準,臣不知兵,所言未必恰當。以臣之見,既是張獻忠已經兵力大損、連喪偽都數名,想來明年再專攻專剿,以一年為期,或可奏效。

  今年秋冬時節,沉樹人兵馬已經被召回,要與孫傳庭協防李自成、解圍開封,暫時不能對張獻忠用兵。就以明年算起,到年底為限,如若戰績果然卓著,再升其總督也不遲,如果不奏效,則以其他督撫將領代之。”

  崇禎摸了摸胡子,轉向陳新甲:“陳卿,你素知。(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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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事,一年為期,可妥當?”

  陳新甲想了想:“張獻忠女干狡,不能以常理度之,臣以為一年之期,還是有些困難。不過陛下也沒說做不到要追責,只是說到期之后如不奏效、可另議以他將代之,倒也并無不妥。

  如今楊閣老危篤,剿賊無人統籌,但流賊酋守數量,也已大大減少,今年諸賊互相兼并圖害,其狀甚慘。去年還有十余家賊寇,如今只剩李自成、張獻忠兩大元兇首惡。

  臣以為,可以讓沉樹人在湖廣巡撫之余,掌專剿張獻忠之權,讓孫傳庭在陜甘三邊總督之余,掌專剿李自成之權。就以明年為期,但今年秋冬,還需二督撫合力先解開封之圍。”

  崇禎仔細琢磨了一下,陳新甲的設想,比周延儒又細節了一些。放給沉樹人、孫傳庭的新權力,也都是臨時性的差遣,只針對具體的事情。如此一來,朝廷對這些督撫的控制,應該還能維持住,不至于尾大不掉。

  要是明年沉樹人真能拿到張獻忠的首級來獻,那當然沒得說了,就算做湖廣總督甚至數省總督也是沒問題的。

  因為此前有太廟盟誓在先,殺張獻忠者直接就能封公爵了。總督還能比公爵更值錢不成?

  崇禎徹底理順了思路,便正式下旨:“那就這么說定了,吏部擬旨,升沉樹人為湖廣巡撫,兼撫信陽、九江、安廬池太諸府。令其統兵北上,先協助孫傳庭解開封之圍。

  一旦開封解圍,想來孫傳庭也能站穩腳跟了。既然楊嗣昌已病篤不能視事,將左良玉部也劃歸孫傳庭統領便是。

  明年就以孫傳庭專剿北方、統籌對闖賊戰事。以沉樹人專剿南方,統籌追擊張獻忠。”

  那些老派御史言官,見崇禎沒有直接給沉樹人升總督,只是給些臨時差遣權限,也就沒有再鬧事,這條就算是通過了。

  ……

  沉樹人、孫傳庭升遷和權力分配的事兒談妥后,當天朝議當然還有一些別的議題要討論。

  周延儒也不操切,先任由其他議題推進,偶爾恰到好處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

  直到臨了的時候,崇禎已經讓王承恩表示“有事奏來,無事退朝”,周延儒看別人都沒反應了,這才出班提道:

  “陛下,還有一件小事,本不當由臣來置喙。但臣忝居首輔,見朝政任何方面有不當之處,也免不了越俎代庖了——

  據臣所知,朝廷對于湖廣諸文武應對張獻忠之役,功過定論頗有疏漏。如今既首功沉樹人已有定論,則其余輔左、守土之臣,亦當查明其功過。

  原湖廣巡撫方孔炤,此前因長沙、衡州淪陷,藩王被殺,遭下獄問罪,如今已鎖拿至京。然長沙、衡州失守始末情由,刑部尚未開始勘問。

  另有同桉人證、罪將到桉,刑部也沒有接手,只是以相關人等的武將身份為由推諉、讓兵部先自查。臣以為刑部舉措失當,應立刻撥亂翻正。”

  崇禎一聽,倒也一下子來了精神。

  沉樹人的光復,確實值得嘉獎,可湖廣數府此前的快速淪陷,本就值得狠狠追責。事情鬧到這個樣子,崇禎內心是憋了一股邪火的,很想殺幾個人以儆效尤。首發更新@

  如今周延儒挑起了這個話題,他當然是立刻臉色一寒,轉向刑部尚書徐石麒:“徐卿,可有此事?”

  徐石麒一臉懵逼,刑部每天工作確實很多,剛剛才送到的人,他也不知道,只好表示:“臣敢問周閣老,所言同桉人證、罪將,是何時抵京的?臣確實不知,許是下面各司出了紕漏,還未上報……”

  周延儒這時又擺出一副和事老的姿態:“此事確實倉促了些,陛下也不必苛責徐尚書。人應該是昨天傍晚才送到京城的,有長沙總兵尹先民、衡州總兵何一德,刑部沒有受理,就送去了兵部職方司看押。

  此二人理論上受原湖廣巡撫方孔炤節制,然他們擁兵數千,卻連長。(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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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衡州兩三日都守不住,便直接降賊。方孔炤所派援軍,在長沙開戰后五日內就趕到了長沙,但城池已然失守。”

  崇禎聽了,對徐石麒出言敲打,責怪他不勤政,又讓陳新甲趕快讓人去職方司把人提來,今天就在這朝堂之上,先簡略問個大概,還天下人一個交代。

  吩咐之后,崇禎才面帶嘉許地轉向周延儒:“周卿倒是明察秋毫,勤于國事,這刑部、兵部的拖延,你有何得知?”

  周延儒得了勤勉的好名聲,也就不再隱瞞,直接實話實說,把自己上朝之前,遭到了方孔炤之女攔轎伸冤的情況說了。

  當然,周延儒要強調的,肯定是自己明察秋毫、處置事務反應快、甄別能力強,好在皇帝面前提升印象。

  崇禎聽了,也就沒有多問其他方家人的情況,只是好奇為什么方家要以女流來伸冤。

  “這方孔炤莫非無子?竟讓女子伸冤。”

  周延儒:“陛下忘了,這方孔炤長子,便是武昌知府方以智,前年與沉樹人、魏藻德同科。據臣所知,方以智因眼下湖廣各軍南北千里轉戰、要去開封解圍,后勤諸務倥傯,脫身不得,故而因忠廢孝。這才有此權宜之計。”

  崇禎聽完,立刻對方以智的印象也好了不少,下意識覺得這樣忠孝之家的人,未必會做出辜負圣恩的事情,對方孔炤的洗清嫌疑,也就又多了幾分先入為主的好印象。

  “這倒是有緹縈救父之風了,是個奇女子。”崇禎隨口說了一句。

  很快,兵部職方司也在陳新甲的催促下,把尹先民、何一德兩位總兵押解到了大殿之上。

  崇禎很快就忘了方家人,開始嚴厲審問這些人的降賊始末、是否存在被張獻忠偷襲,還是在攻城戰的情況下、沒打兩天就投降了。

  尹先民何一德也沒想到自己才剛到京城,才過了一夜,居然就直接被提審到大殿之上、天子御前,早已嚇尿了。

  他們當然也想要辯解,但周延儒卻大顯英明敏銳,把他早上來的路上、熟讀的方以智申訴狀里羅列的疑點,一一拿來盤問,很快就問出一堆破綻。

  尹先民的投降,完全沒有借口可找,就是自己軟骨頭,故意從賊!

  何一德情況稍好一點,最后當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也忍不住叫囂抨擊:“陛下!末將死不足惜!但衡州之失,實是首罪在桂王!

  若非桂王貪生怕死,勒令末將不以守城為要、反而要集結城中精銳主力,出城野戰護他突圍,我軍將士又豈會放棄堅城、在野戰中遭到張獻忠部慘重殺傷!

  此后軍心嘩變,將士們上下一心,不愿為視大家性命如草芥的桂王送死,這才有末將被裹挾降賊之失!若無桂王,末將定能死守衡州到沉樹人援軍抵達!”

  崇禎聽他臨死還要這樣狡辯,當然也是怒不可遏:“放肆!還不把這賊子杖斃!身為鎮將,保護藩王不是天經地義的么!貪生怕死居然還敢找借口!”

  很快就有殿外廊下的錦衣親軍、大漢將軍,拿著庭杖上來,直接對著何一德一頓亂打,也不管打哪兒了,當頭一棍便頭破血流。

  周延儒見殿上見血,也不太嚴肅,連忙委婉說道:“陛下,這二人都有從賊之罪,直接打死太便宜了,還是交給刑部查問清楚細節,明正典刑為上,陛下若是恨意難消,著令從重行刑便是。”

  崇禎一聽,這才消了點氣,覺得直接打死確實太便宜了。如果審判的話,估計能有比杖斃更慘的死法,這才準了周延儒所請,還表揚了周延儒兩句。

  “也罷,既是周卿開口,這事兒就交給刑部了,也免得耽誤諸臣工時間。徐卿,好好問清始末,朕等著你匯報。退朝吧。”

  徐石麒已經汗流浹背,連忙表示一定辦妥。*

  方孔炤、尹先民、何一德為長沙等地淪陷分鍋的事兒,總算是告一段落。

  。(本章未完!)

  第147章二分天下

  當天退朝后,徐石麒就親自過問,加急審理。無錯更新@

  幾天后,得出結論,確實一切罪責都是這幾個不戰而降的總兵的,方孔炤剛被送進刑部大牢看押了幾天,很快又放出來了。

  ——

  PS:五千字了,最近就每天一更大章了,另外這幾天好像評論服務器維護,大家看不到別人新發的評論是正常的。

  想等彈幕養肥再看的書友,可以養幾天再回來看也好。。

  第147章二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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