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26章 白撿一個漢中也不錯
  “末將見過總督大人!大恩不言謝,總督大人相救之恩,末將沒齒難忘!此生定會勠力同心,殺賊以報!”

  朱樹人抵達漢中時,距離南鄭縣城還有好幾十里,就看到了曹變蛟帶著衛隊出城迎接。雙方人馬遙望相見,曹變蛟就下馬恭敬侍立道旁,等著朱樹人來到近前,才愈發謙卑地說出這番感激之言。

  曹變蛟沒有帶太多兵馬,顯然也是提前了解過朱樹人帶了多少人。朱樹人有三千衛隊,曹變蛟就只帶五百親兵,以免對方突然相遇緊張。

  乍一見面,朱樹人果然還有些好奇,仔細打量了曹變蛟長相。

  曹變蛟今年三十五歲,臉上棱角線條如刀刻斧鑿,森然嚴峻,

  生有一部美髯,沒關羽那么夸張,但也非常濃密齊整,修成一個尖角綴在頜下,看著很是硬朗。

  歷史上的曹變蛟,生命就終結在虛歲三十四,后面這一年半,已經是多活的了。看著這位明末著名勐將,朱樹人內心也是頗為感慨的。

  他連忙上前攙扶對方:“誒,曹將軍是軍中前輩,何必多禮,快請上馬,陪本官一同入城。

  本官當初還是一介生員時,便聽說了曹將軍威名,對本官頗有激勵,這才立志要捐個功名,領兵報國。

  至于相救一說,更是不必提起,去年塔山、杏山之役,那不是家父督導漕運改海,派了海道張軍門、承運司鄭主事護航運糧,適逢其會么,本官有什么功勞可言?

  諸位都是大明忠良,但凡我等食大明之祿的,見到有出手搭救的機會,定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大伙兒勠力同心,還說什么謝不謝的。”

  曹變蛟被朱樹人拉起,內心也是感動,沒想到這位年輕的總督如此不居功,他也是慚愧感慨:

  “倒是末將口拙,一時都不知怎么說了。沉部堂的大恩,當然也是要謝的,這不是末將此生恐怕都沒有去南京拜見的機會了,拜謝了總督大人,也是一樣。總督大人真是一門忠義,古道熱腸,能在總督大人麾下做事,是末將之幸。”

  朱樹人澹然一笑:“別這么說,曹將軍家,不也是一門忠義,令叔當年奮勇無前,不也一樣是天下聞名。

  便是曹將軍你自己,去年聽白廣恩、唐通等松錦之戰潰逃回來的敗將說起,也是敬畏不已,曹將軍沖突黃臺吉中軍之壯舉,雖最后功虧一簣,卻也足以壯我漢人膽氣。”

  兩人商業互吹了一番,很快熟絡起來,也就沒那么客套了。

  曹變蛟是發自肺腑地感激尊敬總督大人,他堅持落后一馬頭的距離,跟在朱樹人旁邊引路回到南鄭。

  而且聊著聊著,曹變蛟很快就發現,這位總督大人不僅僅是功德巍巍、恩義素著,而且還非常平易近人,有一種發自肺腑的對武人一視同仁的尊敬,

  朱樹人的言談舉止表情中,看不出哪怕一絲的重文輕武,這就更讓曹變蛟及其身邊的武將們心有戚戚焉。

  尤其是他們都注意到了,剛才這位總督大人自報家門時,居然說的是“曹將軍的事跡,對本官多有激勵,這才立志要捐個功名領兵報國”。

  這句話說得那么自然,但顯然又是不合常理的——眾所周知,朱樹人可是兩榜進士出身、有天下諍諫之名!

  雖然他的監生是捐的,捐完監生后、到參加春闈之間那半年里,臨時擔任的官職也是花錢買的,但好歹那僅僅只持續了半年,隨后他就得到了正牌的科舉出身!

  在大明朝,你但凡換一個別的文官,只要他是科舉出身,哪個不是到處顯擺自己出身科道正途?哪怕最后身居館閣、部堂,已經不需要吹了,也會不經意澹然地提及自己的正經出身。

  像朱樹人這么坦蕩,就因為入仕最初半年做的官是買的,就一輩子大大方方說“我朱某人這個官,買來的”,簡直萬中無一!

  不得不說,朱樹人用這一招,也是不知道收買了多少武將跟他推心置腹有共鳴,覺得他是“自己人”,屢試不爽。

  曹變蛟沒見識過,于是又毫不意外地中招了,死心塌地程度頓增數成。

  ……

  進了南鄭縣城,在漢中知府衙門里,曹變蛟簡單地擺了一個接風酒,旁邊還有正牌的漢中知府陳君寵作陪,也都一一上來給朱樹人見禮。

  朱樹人只是隨便應付,并不以為意,這些文官并不是他要籠絡的重點,其中也談不上什么奇才之士。

  這陳君寵在歷史上沒什么名氣,所以朱樹人也不了解其生平,并不知道這人骨氣還算可以,歷史上在李自成入侵時死守死節了。

  因為年景不好,曹變蛟又是剛來,地方上籌措軍糧的任務本來就重,陳君寵作為地方主官,擺出來的接風宴也就比較寒酸,無非是一些野味和魚蝦而已。

  朱樹人也不介意,有什么吃什么,也不嗜酒,言談舉止之間,便讓這些新下屬又高看了他一眼。

  都聽說總督大人家幾代都是蘇州首富,這樣頂級紈绔公子出身,倒也能吃苦,實在是難得。

  一邊吃喝,朱樹人順便問起漢中周邊的防務部署、軍備力度、民生稅賦情況。

  曹變蛟便率先稟報了軍備部分的情況,只見他用短刀一邊切割著野豬肉,一邊訴說:

  “這漢中府原有衛所駐軍編額四千人,隔壁鞏昌府、岷州衛也各有三千員額。不過末將到了之后,嚴核實查,空餉缺額起碼有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也多是隨便拉來充數的。

  這漢中周邊,最近三四年倒是沒怎么打仗,但當初可是被反復兵災洗略的。六年前高迎祥便是從鄖陽入漢中,最后想突圍離開漢中時,在子午谷兵敗被擒。記得當年那一戰,末將也跟著孫總督一起參與過,沒想到如今孫總督都已經……唉。

  高迎祥死后幾年,鄖陽一直戰亂不斷,也就常常跟著張獻忠、羅汝才等,分出偏師入漢中洗略。朝廷兵馬打散了又拉新丁,根本無戰力可言。

  崇禎十二年后,張獻忠降而復反,此后諸賊才漸漸轉戰去了別的富庶之地,最近兩年,這兒總算太平些,但想募出精兵,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本地守軍,主要靠末將從太原帶來的一萬老兵,另外就是鳳翔府的五千精兵——鳳翔府的守兵,原先該當是孫總督部下,

  但孫總督在西安殉國后,也并未全軍覆沒,殘余鳳翔兵逃回寶雞、郿縣、大散關一帶,依托漢中支持勉強還能固守,末將為了穩定人心,也不及請示,事急從權撥給了他們一些糧草。”

  朱樹人聽了,心里大概也有數了,曹變蛟這一路勢力的存在,至少可以給他提供一萬五千人的精兵,外加數千強拉到地方衛所的壯丁,滿打滿算,就是兩萬人,

  將來很長時間內,都要依靠這支部隊,來確保朱樹人地盤的西側北線不受侵擾,阻斷關中賊情向漢中蔓延。

  曹變蛟帶出來的太原兵,戰斗力那絕對是可以的。

  雖然前年冬天松錦大戰那次,沖殺黃臺吉旗陣時,很多骨干精銳都戰死了。

  如今這一萬人有相當一部分在山海關駐防時都只是二線部隊,還有些是曹變蛟回到山西后重新募兵的。但不管怎么說,哪怕這一萬人里,有三四千是跟著曹變蛟沖殺過黃臺吉旗陣的精銳,就已經足夠了。

  如今漢中地區的防務,最大的短板還是民政,是軍糧的供給。

  如果只是守住漢中盆地,情況還稍好一些。但要保住將來回到關中的橋頭堡,保住秦嶺以北鳳翔府的寶雞等幾個縣,糧食消耗就會打得多了。

  哪怕毫無地理常識的人,只要想想當初諸葛亮北伐時,從漢中起運四石軍糧,路上要吃掉三石,才能有一石抵達陳倉道口,就知道古代翻越秦嶺的運輸條件有多艱險了。

  明朝比漢末又過了一千四百多年,交通條件和科技當然有很大提升,但朱樹人估摸了一下,運一石糧食到寶雞縣,漢中這邊至少還要耗費掉二石五斗以上,路況差天氣差的季節,依然能達到三石。

  朱樹人想了想,便立刻拿了兩個主意:“既然曹將軍如今還能確保寶雞、大散關等處,這些將來反攻關中的橋頭堡,也不容有失,必須穩穩拿住,以待關中有變。

  這穿越陳倉古道守住秦嶺北端,最大的麻煩還是運糧,所以我們要爭取用盡量少的兵力,來確保寶雞縣和大散關的防務——曹將軍,如今這兩處駐軍各有多少人?”

  曹變蛟想都不用想,脫口而出:“孫總督留下的鳳翔軍殘部五千人,幾乎都留在寶雞縣了,末將還額外助兵兩千,分了一個心腹守備,幫著守城。

  大散關處,末將以本部兵馬五千,并一半的漢中府衛所兵駐守。整個漢中兩萬人馬,倒有一萬五千人左右部署在這兩個最緊要的所在。

  其余南鄭城內,只有三千兵馬駐守,另有三千精銳,則分別占據褒斜道口太白山、子午谷口等各地,外加與鄖陽毗鄰的漢水谷口。

  褒斜道、子午谷都比陳倉道大路更為險峻,還都是棧道,所以不需要太多兵力就能守住,尤其子午谷口,數百人守關,便足以萬夫莫開。”

  朱樹人想了想,其他各處要道的防守兵力確實不能再減了,漢中盆地看起來人口不多,但占地著實廣大,山區太多,要守住的口子也比較多比較分散。

  所以要節約人數,最關鍵還是把寶雞縣和大散關的駐軍減少,這樣今明兩年就能少往北方運軍糧了。

  于是他盤算了一下,建議道:“既如此,把大散關的駐軍減少一半,爭取三千人守住關口。本官會把軍中的老式火銃都撥給守關將士,湊足至少兩千桿,再配上幾百桿鳥銃、魯密銃,一百桿斑鳩銃,二十門新式佛郎機。

  至于火藥,也會一次性運足十萬斤以上,至于鉛彈,除了外運之外,還可以考慮在當地自制,守城用的,也未必需要精密的鉛彈,什么碎石鐵渣都是能塞的。

  有了如此重火器,再憑借秦嶺之險,三千人絕對能守住了。寶雞縣也會多給一批火器,把守兵人數壓縮到五千人。”

  曹變蛟一開始想求穩,聽總督大人說火器管夠,他也就不阻止了。

  雖然老式一點的火器開火頻率慢,還笨重低效,但站在城墻上是無所謂的。精良的新式武器,當然要給野戰部隊優先使用了。

  另一方面,也是朱樹人麾下各軍,都要講究個先來后到,朱樹人本人可以因為曹變蛟是一代名將、史書上赫赫大名,就給他優待。但朱樹人麾下其他將領,難免會有想法,覺得跟隨總督多年,還不如新來的受重視。

  為了一碗水端平,最好的做法還是先讓曹變蛟拿著老式火器打打防守戰,等他的部隊跟了朱樹人之后,也立了功,經受住了考驗,朱樹人再給他提高待遇,換裝裝備,被人也就不會說什么了。

  真實世界駕馭人心統治下屬,可不是打《三國志》策略游戲——自己原本的軍師智力95,新招降到一個智力98的武將,立刻就能把原來的軍師撤了換上這個98智的當軍師。

  更不能說把大驃車衛等將軍號空著,就等抓到呂布關羽趙云招降后,就直接給他們升大驃車衛、然后給老部下發個幾百兩黃金就把忠誠度補回去。

  現實世界敢這么干的統治者,早就特么被屬下造反殺了。

  搞定了兵力部署、節約軍糧的事兒后,朱樹人就轉向陳君寵:“陳知府,不知這漢中一府,如今民生如何,稅糧可能供給這兩萬士卒的軍糧?

  若是不夠,能不能分派一些士卒,閑時屯田?只要種田之余,每年抽出兩個月訓練,應該也不至于戰力下降太明顯。就是不知漢中田地可夠。”

  陳君寵連忙回答:“前些年漢中倒是民怨沸騰,還反復被流賊蹂躪。如今卻早已地廣人稀,反復戰亂中,人口十死七八,富戶讀書人幾乎都被殺盡。

  崇禎十三年后,才勉強開始恢復生產。不過稅還是不怎么收得上來,百姓此前太苦了,剛緩了兩年,今年如果足額征稅的話,也才是恢復生產后的第三年而已。

  如果曹軍門能分出人手,自行軍屯,下官一定能清丈出足額的田土撥給耕種,不過收成就難以保證了,本地的水利也是一直年久失修,此前被戰亂破壞太重。

  下官上任后,兩年內拼命勸導百姓重修水利,不可如陜人流民那般竭澤而漁亂墾,但起色還不大。”

  朱樹人聽了這番話,倒是對陳君寵生出幾分知遇之感。這年頭懂得勸百姓興修水利,做長久計的,都算是有見識的好官了。

  他在武昌時,也是一直督促百姓要興修水利,決不能搞破壞式開墾,對于那些從陜西流竄來的、流賊投降后務農的,但凡有把那些劣幣驅逐良幣的劣習帶到湖廣的,還會嚴懲——

  當然,朱樹人從來不是只懲罰刁民,他也一碗水端平懲罰劣紳。對于破壞永佃權,不把保護得力的良田永久給固定佃戶租種、想要換地漲租子的地主,朱樹人一樣屠刀霍霍。

  在朱樹人治下,租佃權利從來只有一條鐵律:誰把田保護得好,誰就有權永久種這塊地,不能漲地租,也不能以漲地租為借口,逼對方換一塊田種。

  如果旺鋪老板干得好房東就漲租金或者換店面,誰還特么好好干!

  朱樹人跟陳君寵略微交流了幾句,立刻就表態:“這點可以放心,本官自會支持你的。本官在湖廣時,就不顧大明律,對換地漲租的把戲打擊甚嚴。

  另外,既然漢中地廣人稀,又暫時缺乏灌既,可以多推廣種植本官新帶來的玉米。此物產量遠高于種麥尚在其次,關鍵是省水。

  只要種麥四成的灌既水量,就可以養活玉米了。按說冬種麥、春末種玉米,一年兩季輪換是最好的。

  但夏末秋初也不是不能種,無非頂掉一季冬小麥,而且寒冬之前必須收割,比春末的玉米損失幾成產量。既然漢中水利敗壞,先頂一陣也好。我這次隨軍就帶來了幾萬石玉米、土豆,可以作為種子。”

  陳君寵聽后,也是嘖嘖稱奇:“沒想到總督大人還對農桑如此精通,下官實在佩服,下官這就去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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