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32章 陛下還沒死呢,你們就蠢蠢欲動了
  天地良心,在如今這個時空的崇禎十六年八月底,李自成的兵力、武將兩方面,實力都比歷史同期要削弱一些。

  骨干老兵至少要少兩三成,炮灰人數倒是能很快重新抓夠幾十萬,但未來的大順政權五都督,也被他折損了兩員了,只余其三。

  綜合算下來,李自成能發揮出歷史同期四分之三的戰斗力,就已經差不多了。

  這種情況下,他依然選擇了堅決東進北上跟崇禎搏命,并不是他真有這個把握,而是背后被朱樹人威脅,如同刀扎菊花如坐針氈,想過幾天安生日子都不可能了。

  大散關和寶雞縣在曹變蛟手上,曹變蛟還會得到朱樹人鼎力的軍火裝備支持,這就意味著,就算蜀道艱難,官軍從漢中北伐難以持久,但搞破壞的能力是絕對有的。

  所以,關中已經不是一個穩定的后方,隨時可能被官軍“得不到也能毀掉”,那就逼著李自成只能繼續打運動戰,一路裹挾死拼。

  雖然,朱樹人事實上還是有做人底線的,他并不會在漢人統治區上搞“得不到就毀掉”的焦土抗戰策略。

  但李自成是賭不起的,他以己度人,或者只是拿朱樹人類比左良玉,覺得朱樹人也會跟那些官軍中最不要臉的殺良冒功者一樣濫殺破壞,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反正種種因素綜合考量之下,李自成還是被朱樹人那只無形的大手宏觀調控著,往東北方向驅趕,踏上了征途。

  ……

  曹變蛟在大散關取得大捷,是八月中旬的事兒,消息傳到西安是兩天后。李自成堅壁清野集中軍糧也需要時間,所以東出潼關已經是九月初的事兒了。

  李自成今年年初時殘余的部隊規模,大約在二十幾萬人左右,打孫傳庭的時候,戰損了幾萬,但隨后休整的兩個月又抓了更多炮灰,

  而且孫傳庭的明軍也是崩潰敗逃的,不是全軍戰死,所以孫傳庭死后,被裹挾投降的明軍也有兩三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孫傳庭的部下要是有這士氣人人死戰,打到最后一兵一卒,那孫傳庭根本就不可能死,李自成也不可能贏。

  正因為明末新拉的明軍士氣低下,只能打打順風仗。所以每次兵敗覆滅后,被活捉的俘虜以及逃散的逃兵,加起來起碼超過參戰人數的一半以上。

  所以,此番出擊,他又帶了三四十萬人馬,兵分兩路,一路直接從潼關經洛陽,東出滎陽至開封。另一路由蒲坂津回河東,沿著汾水流域逼近太原。

  大明朝廷在太原和開封以西的土地,早就丟得差不多了,所以這兩個一省首府級別的重鎮,幾乎毫無緩沖地直接暴露在李自成兵鋒之下。

  開封去年冬天被洪水淹了,官府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修復,所以至今黃河決口都沒徹底治理,到處還有黃泛區沼澤。去年冬天淹死瘟疫死的百姓就有數十萬,陳永福的部隊也無力堅守被撤走了,所以開封幾乎是跑馬圈地一般,直接被李自成收入囊中。

  太原倒是勉強能守,曹變蛟走后,太原總兵由周遇吉接任,但李自成的部隊不需要考慮糧道,幾乎是流竄到哪兒就裹挾到哪兒,遇到不肯被裹挾的,直接屠城搶光,所以不會餓肚子。

  周遇吉考慮到這種風險,所以擔心闖賊繞城而過,竄出太行山脈直撲河北平原。那樣的話以崇禎的脾氣,就算山西幾個重要的府城一個都沒失守,但只要流賊通過山西的地界進入北直隸,周遇吉等武將以及山西大小文官,肯定都得掉腦袋。

  于是周遇吉在戰前就跟巡撫蔡懋德商議了一下,周遇吉帶兵東出太行,逡巡圍堵太行各陘險道。巡撫蔡懋德則帶著副總兵應時盛鎮守太原。

  闖軍的北路軍剛抵達太原城下時,負責這一路的劉宗敏就選擇了圍一缺三,只圍攻太原城的南側,放開另外三面。

  古太原城是一座位于汾水河谷西岸的城池,汾水從城東流過,城池東西兩側都是夾束汾水的群山。群山在蔓延到太原附近時,凹陷形成了一個山中盆地,地勢平緩,可以容納大型城市。

  所以城池的東西兩側沒什么值得圍的,有山體作為阻擋,北面不圍只打南側的話,是擺明了留出北面讓守軍逃跑。

  但巡撫蔡懋德和副總兵應時盛還算有骨氣,闖軍給他們留了城北逃跑他們也不跑,還堅持守了三五天時間,闖軍初攻倒也未能立刻得手。

  身在太原的晉王朱審烜,也拿出了幾千近萬兩銀子給蔡懋德,讓他發下去撫恤激勵守城將士——這點銀子比開封的周王而言,實在是丟人得太多了,但已經比洛陽的老福王要好一點。

  真要是發下去,這點銀子也是杯水車薪,但即使如此,晉王朱審烜還是低估了明朝官員的貪墨力度。

  蔡懋德本人倒是沒貪,但他一個巡撫不可能親自發銀子,大敵當前千頭萬緒,總要讓下屬幫著經辦。

  結果一伙太原府的學政、教諭等近年來比較清水衙門的文官,自告奮勇幫他做這事兒,發錢的過程中,又有一大半被偷換成了白條,以及一些類似早已作廢的寶鈔性質的紙幣。搞得守軍士兵怨聲載道。

  從這些狗官的貪墨中看,明朝文官豪紳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他們永遠不會吸取教訓。也就周王從福王之死里吸取了一次教訓,周王之后其他人又恢復了老樣子。

  ……

  守軍的賞賜雖然沒發到位,但太原堅固,最初幾天還是挺得住的。

  劉宗敏打了幾天后,見太原官員也還不怕死不肯降,就請示李自成,是否要移兵東進,繞過太原不管。

  李自成聽說小小太原都拿不下,非常生氣,一開始堅決不許:

  “此番我大順天兵東出,以順討逆,當然要先立威!要是遇到一省府城就攻不下,還繞城而過,就算不用擔心糧道,但我軍氣勢難道不會受損么!到時候真殺到北京城下,將士們還能有勇氣血戰、不計傷亡強攻么!必破太原以立威!”

  李自成心中,已經把太原和開封視為將來打北京之前的立威籌碼,其他小地方如果太堅固,還不在要道上,那是可以繞的,一省首府怎么能繞,威風都墮了。

  然而,就在李自成僵持時,旁邊的隨軍軍師宋獻策,又幫他出了個主意:“大王考慮我大順之威望,不愿繞城倒也該當。但劉帥所言,于細節處也頗合兵法,

  不如我軍趁機放出風聲,以繞城而走為餌,看看官軍會不會因為害怕我們繞城,而進一步分兵,削弱這太原城內的守兵力量。”

  李自成一聽,既然不是真的繞城而過,只是詐一詐,試圖分散官軍防守,那倒是可以試試。反正試不成也沒有損失。

  于是他就吩咐按宋獻策的做,順軍放出風聲,并且分兵一部大模大樣繞城而過,假裝完全不顧糧道,只求誓死殺穿太行山,進入河北平原,威逼北京。

  這條計策其實很拙劣,如果遇到個懂點兵法的武將,就不該中招。

  山西地區如此窮苦,如果打不下太原,再往前就只能到陽泉這些小地方稍微屠城幾場,也搶不到太多糧食。蔡懋德真要是和周遇吉來個關門打狗,誓死耗著,就算耗不死李自成,也是有可能耗到順軍因為糧食減少而人心惶惶。

  可惜,蔡懋德只是個迂腐的讀圣賢書的文官,屁策略不懂,當然他的忠義還是可圈可點的,至少能做到堅守不降。

  看到順軍東去,他立刻覺得有機可乘,可以趁機追擊,或者襲擾順軍后隊、焚其輜重。總之他具體怎么想的已經沒外人可以知道了,

  反正他就是逼著副總兵應時盛麾下的幾個都司、守備級別的部將牛勇、王永魁、朱孔訓,帶兵五千出城野戰追擊順軍。

  (注:這里沒有開掛,蔡懋德強行派兵五千出城野戰迎擊李自成,此為史實,也不知道他怎么敢的。或許真的是太迂腐了吧,也沒法問一個死人的心得感想)

  劉宗敏原本都憋了一肚子氣了,執行宋獻策的誘敵之計時也是半信半疑,根本沒指望。

  誰知蔡懋德居然真派人出來白給,劉宗敏當然是大喜過望,當即回頭掩殺,直接把牛勇、王永魁、朱孔訓等部五千明軍秒了。

  順軍士氣爆棚,殺了個回馬槍,再次強攻太原,城內守將悲憤于蔡懋德的弱智和他手下屬官的貪婪,義憤填膺,紛紛帶路。一名守備張雄主動約為內應,開了迎澤門放順軍入城。

  蔡懋德雖然弱智,氣節倒還有,最后關頭他本人沒選擇突圍,而是在巡撫衙門內自縊身亡,倒霉的副總兵應時盛也沒辦法,幫蔡懋德簡單收尸后,也自刎殉國。

  山西除了周遇吉親率的那些人馬以外,其他的明軍就這樣被蔡懋德等人白給送完了。

  李自成和劉宗敏前后花了個把月行軍跋涉,又花了個把月掃清山西大部、對抵抗的城池屠城籌糧。到十月下旬時,已經兵逼寧武關,直面最后一道由周遇吉鎮守的太行山防線。

  周遇吉的太行山防線要是也破了,北路闖軍就真的一馬平川在河北平原上如入無人之境了。

  好在周遇吉也算良將,同時也堅貞不屈。依托太行之險,暫時頂住了李自成。順軍勐攻了十日,死傷無算,一時都沒攻破。

  ……

  周遇吉在太行山防線暫時頂住李自成的同時,順軍的南路軍,卻是發展得比歷史同期更加順利。

  早在太原城破前十天左右,南路軍就因為道路近、沿途沒有險阻,輕松跑馬圈地一樣拿下了開封。

  只不過開封實在是沒有了價值,只有數十萬沒人處理掩埋的尸體,連腐爛的臭味都聞不到了——因為很多尸體死了至少半年以上,肉都爛沒了,或者說在爛沒之前被各種饑渴的鳥獸、小動物吃完了,只剩下森森白骨。

  這是真正的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

  最多只有禿鷲鳴。

  負責這一路的主將,也是李自成新封的都督,劉芳亮。他的兵力比北路少一點,北路有二十萬人,他這邊才十幾萬。

  劉芳亮輕取開封后,第一個稍稍遇到抵抗的城池,是歸德府的商丘縣——這地方也算是老熟人了,去年袁宗第為闖軍籌糧時就來打過,后來被朱樹人分出的偏師黃得功打敗。

  但今年,黃得功被朱樹人調去別的地方了,得知河南告急后,才從湖廣往北調兵救援,但終究還是沒趕上——

  商丘之戰僅僅持續了十日,城池就被攻破。城中軍民大部被殺,商丘也成了資給順軍南路軍軍糧不濟的第一座重鎮。劉芳亮搶了商丘民間存糧后,南路順軍立刻就不怕挨餓了。

  而湖廣軍已經算是非常給力了,因為當時湖廣總督還沒收到朝廷的救援旨意呢,完全是自發出兵救援友軍,冒著抗旨越境的風險到河南境內。

  要怪,也只能怪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畢竟闖軍是八月底做好準備、九月份行軍調遣往前線,九月底才出滎陽的汜水關,給湖廣官軍的反應時間太少了。

  商丘之戰的唯一蝴蝶效應,只是一部分河南官軍受去年的啟發,一直指望有人來救,不肯放棄最后的希望。最終城池守不住時,部分守軍選擇了突圍逃跑,想找援軍會合。

  知府梁以樟、同知顏則孔等去年跟潞王、黃得功結下交情的文官,帶著兩三千殘兵和兩個守備,狼狽逃到了亳州,總算遇到了黃得功的人馬。

  然而,如今崇禎還沒死。

  梁以樟、顏則孔畢竟是犯了“陷城失地”之罪,他們沒能殉城死節,逃離商丘就該被治罪。

  所以抵達亳州后,很快就被鳳陽的馬士英秉公辦理,按照國法拿下了,準備擇機送往北京審訊。

  最后,還是黃得功收兵回去后,機緣巧合把相關情況惋惜地告訴了潞王。

  朱常淓想到去年自己在商丘避難時,還被這兩個文官庇護過,一時不忍,想要搭救一把。但他這人又沒有野心,又膽小怕事,怕惹上“干預有司”的罪過被崇禎訓斥,最后就認慫了。

  居然還是那位一起逃出來、如今也一起住在合肥的小福王朱由崧,比較有擔當,也敢于籠絡人心,

  聽說了這事兒后,朱由崧居然不顧“藩王無詔不得擅入三都”的組訓,親自帶著護衛從合肥騎馬去了一趟鳳陽,向馬士英說明情況,幫二人求情,讓這些歸德府的失地文武暫緩被送去北京。

  馬士英見到小福王,稍微接觸了一下,也對這位藩王觀感不錯,覺得這位王爺做人有點擔當,但又比陛下圓滑得多,才能不好說,但性格估計是不致命的(崇禎那種屬于性格本身就致命)

  思前想后,考慮到順軍都打得那么遠了,北京未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馬士英居然壯起膽子,賣給了朱由崧這個面子,表示:既然福王殿下都說這幾位去年有恩與你,那本官就擔個干系,暫時不往北京送。

  朱由崧大喜,連忙謝過了馬總督——說句題外話,大約兩年前,也就是崇禎十四年底十五年初的時候,馬士英和阮大鋮就搭上了周延儒的關系,想要買官復職,當時也給了二十萬兩黃金。

  但因為當時沒有足夠的缺,馬士英要競爭的那個位置又被朱樹人搶了,所以蝴蝶效應之下,他當時只能先當鳳陽知府。

  馬士英在鳳陽知府的位置上干了一年多,又各種靠阮大鋮的金銀開道,繼續巴結周延儒下注。又因為崇禎末年,官位貶值速度比較快,獲罪的高層也多,肥差出缺頻率也提高不少(畢竟崇禎臨死前最后兩個月,連魏藻德這種崇禎十三年的狀元都能當內閣首輔了)

  種種原因之下,馬士英總算是等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史可法調任南京兵部尚書,后來又加了別的職務,便把漕運總督的缺空了出來。

  朝廷考慮到漕運總督這個職務,以后可能就不存在了,因為沉廷揚的蝴蝶效應,大明從崇禎十三年起,就定下了“漕運五年全部改海”計劃,到崇禎十七年后,理論上運河漕糧都要走海,漕運總督職務也就不值錢了。

  周延儒便本著“反正這個官最多也就做一年,甚至幾個月了,就把最后一任丟給馬士英過過癮”,也算是還清了阮大鋮馬士英前前后后幾十萬兩黃金的人情。

  馬士英最后還是在崇禎死前,做上了正牌的總督之位,但他在皖地的根基深度,顯然是遠不如歷史同期的——

  歷史上崇禎剛死時,馬士英已經在淮南江北當了兩三年總督了,現在他才剛當了半年,至少少了一年半的種田經營和籠絡人心時間,根基并不穩固。要是將來他真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肯死心塌地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也未必會多。

  不得不說這人還是敢賭的,崇禎還沒死,居然就敢賣給藩王面子。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