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86章 錢謙益:你說我要是再咬咬牙,不就挺過來了么!
  十一月十四,晨。

  距離多鐸過江,才經歷了兩夜一天,大約十六七個時辰。這么點時間里,多鐸當然還沒體會到江南明軍的抵抗意志有多么堅決,

  他對自己心目中那些“南蠻子”的戰力預期,還停留在兩淮那些福王麾下直接投降的偽軍層面,所以他眼下的目標也就很明確——直撲南京城,先以全部軍力搏一把,爭取一鼓定乾坤。

  至于什么鎮江、常州,他現在還根本看不入眼。能有機會直接拿南京,為什么要先分散注意力去那些不值錢的小地方?就好比下象棋時,能直接吃掉對方將軍結束戰局,傻子才去抽個車調戲敵人呢。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是人之常情。只有在南京城受挫,他才有可能考慮更多。

  這也給了史可法轉移常、鎮軍民錢糧又多了幾天寶貴的時間差。

  所以,多鐸幾乎是孤注一擲全軍向南京碾壓而來,十一月十四一早,就讓部隊開始籌備攻城武器、花一個上午的時間部署炮兵陣地、卸載火炮。

  等待紅夷大炮部署的時間里,騎兵閑著也是閑著,就又派出重兵四面包抄,圍困南京的各個方向,切斷一切內外溝通。一邊還派出罵陣手各種叫囂勸降,打擊守城明軍士氣。

  好在史可法此前該送的信也都送出去了,該拿的回信也都拿到了,哪怕暫時被包圍,也是心里不慌。

  對于這些勸降,他都充耳不聞,如果敢靠近城墻,那就用火槍、佛郎機和強弩轟回去。至于守城的紅夷大炮,倒是暫時不急著動用,紅夷大炮太笨拙了,瞄準慢發射也慢,對于移動中的騎兵目標基本不可能有打擊效果。

  當然,也就僅限于史可法、沉廷揚、朱常淓和幾個主要將領心里不慌。

  其他那些軟骨頭文官,還是頗有幾個因為腦補過多,明明史可法都告訴他們湖廣勤王之師馬上就到,他們還以為史可法是為了穩定軍心說的謊,心中忐忑想給自己留后路。

  好在軍隊始終是被史可法沉廷揚牢牢控制在手中,各門守將都是史可法反復考驗過的心腹,也知根知底。

  這些軟骨頭文官就算首鼠兩端胡亂揣摩,最多也就自己悄咪咪墜城出去投降,不可能有機會獻門。

  而大明也從來不缺文官,非要有這種東林或者閹黨的軟骨頭,做這種“45年投德”的鼠目寸光事情,也無非是正好空出幾個官位來,給更加忠義可靠的人將來填補。

  ……

  午后,清軍在包圍完成、大炮部署到位后,多鐸見勸降無果,就開始下令開炮轟城。

  因為多鐸這一路并沒有佟圖賴級別的炮兵專家,他軍中的攻城技術軍官能力要稍弱一些,倒也沒想到使用修建土壩、把火炮部署到反斜面之類的騷操作,而是直接把大炮架設再平地炮臺上就開轟了。

  事實上,哪怕是阿濟格那一路,佟圖賴最初也沒多折騰,是后來發現對轟損失太大,才開始變招的。多鐸這邊目前想搶時間,自然也沒空慢慢修土壩,那活兒至少又要好幾天的耽擱。

  城頭的明軍自然也不甘示弱,史可法親自巡城檢查防務,鼓舞士氣,下令讓明軍城樓、馬面、角樓各處部署的紅夷大炮,也都開炮還擊。

  南京守軍的紅夷大炮,都是大明朝廷的存貨,并非朱樹人大冶兵工廠制造的,所以性能只能說是中規中矩,

  比同等重量的荷蘭原裝艦炮性能參數都差一截,甚至比清軍鑄造的紅夷大炮都略遜一兩成。

  好在明軍大炮能裝在城樓炮臺上開火,稍微有點高度優勢,也就更易及遠,在射程上雙方打了個平手,清軍大炮能炸到城墻,明軍大炮也就能夠到清軍炮兵陣地,只是精度比較低。

  明朝的南京城墻,修得非常堅固,遠比江北的揚州要堅固好幾個等級,不光有夯土內芯,外面地基部分都有大石頭圍砌,上面則是燒制結實的大塊青磚包磚,幾乎跟鋪路的條石一樣堅固。

  自從清軍兵臨江北后,史可法又學著朱樹人此前教導的工事加固方法,在城墻外面再重點加強一些松軟的土坡緩沖吸附沖擊,進一步增加了扛炮擊的防御力。

  所以,歷史上多鐸能在全力狂轟揚州城城墻一天后、就轟開一個半塌的缺口,但面對南京城墻時,一整個下午的狂轟,也只是把附土和包磚打崩了一些,城墻主體沒有一處出現大面積崩塌的。

  相比之下,在明軍的持續對射反擊火力下,清軍炮兵倒是累計傷亡了數百人,也折損了幾門大炮。

  多鐸見南京城防守這么頑強,也是惱羞成怒,開始催督士兵們準備強攻,先把從附近龍潭衛和鎮江府句容縣抓來的明朝百姓壯丁驅逐上前,讓他們扛著土包、或者挑著裝土的扁擔,當炮灰去南京城墻外填塞護城河。

  百姓但凡不從或者抗拒的,直接就會死在多鐸的督戰部隊的屠刀之下,數以千計的無辜百姓也只能被驅趕著上前填河。

  史可法也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很是不忍,但他知道這時候不能手軟,必須以武力威懾這些百姓不敢從賊,所以他也下令了守軍弓弩火銃全力開火阻止,敢于靠近填河就打回去。

  一時間,數百上千的無辜百姓倒在秦淮河邊,或尸體滾落河中,成了填埋護城河的爛泥的一部分,或倒斃在平地上、被后面的人催逼著推尸下河,與土包土擔同朽。

  多鐸的殘忍,讓城內不少百姓產生了同仇敵愾的憤怒,但也不乏個別軟骨頭因此被嚇住了,總想著“誰當皇帝不是當,早點打完別再坑害百姓了”。

  ……

  第一天的攻城戰,一直持續到前半夜深夜,都沒有結束。

  天色漆黑之后,多鐸反而覺得這能影響守軍的瞄準視野,不利于他們射殺填河壯丁,所以催逼著那些被抓來驅使的句容縣百姓繼續填河。

  只是因為南京城防實在嚴密,第一天連護城河都搞不定,清軍的嫡系戰斗部隊才沒法投入直接戰斗,只能是不斷加固營壘工事和圍城封鎖工事。

  到了后半夜,槍炮聲和弓弩聲才停歇下來,雙方都疲憊不堪,停止了戰斗。

  史可法一直擔心戰局,久久不敢入睡,親自巡城到子時末刻,才換上前半夜睡覺、后半夜起床的沉廷揚,交接班繼續巡查。

  史可法只睡了大約兩個時辰,卯時初刻就又再次驚醒了,連忙去找沉廷揚再次交接班。沉廷揚頂著黑眼圈,見他醒得那么早,也是神色復雜,又有愧疚又有擔心:

  “憲之,你才睡了兩個時辰,莫非是這兒的變故驚動了你?唉,都是老夫御下無能……”

  史可法一驚,還以為后半夜自己睡覺的這兩個時辰出了什么變故,連忙追問:“可是哪兒的防務出了問題?我是自己醒的,并非被什么消息驚擾,你快快說來!”

  沉廷揚嘆了口氣:“剛才丑時、寅時,我主要盯著被韃子圍困的幾座城門城樓,擔心有軍心動搖想要開門,倒是疏于巡視那些沒有城門的墻段、角樓了……”

  史可法并不覺得有問題:“季明叔你也是分身乏術嘛,這有什么好道歉的,只要保住夜里城門不出問題,就不會有事。”

  沉廷揚搖搖頭,示意問題沒那么簡單:“我只顧著盯住主要將領,卻不防咱文官當中,出了一些士林敗類!簡直不配當我名教中人!

  就在剛才寅時,吏部尚書王鐸因為懼敵,買通了幾個在軍中有關系的門生故吏,帶著數十親隨和叛兵,從西北角樓以繩索偷偷墜城出降了!一夜之間,好幾起這樣的情況,都是偷偷墜繩出城!

  憲之,你我明明都把援軍即將抵達的消息告訴他們了,他們還當咱是騙他們的!這種人,心眼子太多,誰都不相信,實在是……唉。”

  史可法聞言也是愕然,他沒想到王鐸這樣身居高位的,居然到了被圍城的時候,只堅持了一天多、聽了一天的紅夷大炮對轟激戰,就嚇破了膽,去投敵當漢奸以求活命!

  事實上,在原本時空那段歷史里,王鐸和錢謙益,也是在多鐸渡江后,領銜南京文官“無血開城”的主要頭目。

  如今歷史雖然被蝴蝶效應改了大半,但少數幾個軟骨頭,因為多疑,因為不相信史可法的擔保,非要做漢奸,也只能說是天意如此了。

  誰讓他們心中猜疑鏈比較復雜呢,史可法跟他們說真話,他們都當史可法是想騙他們一起盡忠殉國。

  但凡稍微少一個心眼子,少一分多疑,都不至于如此。

  天亮之后,史可法連忙請皇帝召集南京城內群臣,召開御前的臨時集議朝會,以確認有多少人跑了。

  結果,六部六位尚書、十二位侍郎,還真就有四個稱病沒來,加起來五十幾個郎中,也有十一個沒來。

  沒來的人,未必都是連夜越城跑去投敵當漢奸以求活命了,有些或許是真的想跑而未跑,稱病躲起來觀望還沒出城。

  但這個數字,已經非常足以說明問題。

  南京城里這些烏合文官,究竟有多少是不忠不義的!僅僅被清軍密集重炮轟了半天,就被炮聲嚇破了膽!史可法告訴他們有援軍,他們還當史可法是想騙他們一起殉國!

  王鐸,錢謙益為首的一小撮文人,就這樣在朱樹人援軍抵達前的最后30個小時,走錯一步陸續當了漢奸,當了民族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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