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96章 多鐸敗退金山寺
  隆武帝朱常淓那句擲地有聲的“留發者,義民也,剃發者,難民也”,很快就被南京朝廷的宣傳機構,大肆擴散了出去。

  各種宣傳渠道幾乎是火力全開,想方設法對著淪陷區喊話。

  甚至還通過曹變蛟這邊跟清軍之間小規模的斥候戰,向敵占區滲透宣揚,或是抓到一部分確認是新剃頭的漢人戰俘后,悄悄給點銀子放回去讓他們宣傳。

  鄭成功那邊,鎮江金山寺戰場上,也立刻效法了這個套路,把一部分守城戰中清軍退卻時留下的傷員,甄別出剛剛新剃頭的,給藥治傷,然后放歸俘虜,過去宣揚軟化敵軍中那些被迫從賊的漢人。

  多鐸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乍一看明軍居然放歸攻寺戰時傷在寺墻外的傷員,也就收下了,但很快就意識到軍中開始出現流言,這才改弦更張趕緊收攏尺度,再也不接受明軍放歸傷員,以免動搖軍心。

  但這種事情也不好封堵,因為前線操作不當,鄭成功下一波放歸戰俘的舉動,居然直接遭到了清軍前線督戰的滿八旗騎兵的射殺驅逐,

  雖然影響很快被控制住,軍中也被要求禁口,敢有亂傳的立刻處死。但即使如此,還是有少量漢軍旗和新剃頭偽軍知道了清軍對自己人的不信任和殘暴,這種恐懼的種子正在慢慢生根發芽。

  多鐸為此憤怒不已,找來幫他出剃發令主意的孫之獬,噼頭蓋臉便是一頓臭罵。孫之獬是沒有退路的,只能竭盡全力幫多鐸出謀劃策,他就頂著辱罵絞盡腦汁,勸諫多鐸:

  “王爺,事關軍心,可不能再拒絕接收偽明軍放歸傷員了,而應該好好接受,但收到之后把這些放歸傷員單獨立一營,嚴密看押,不許他們跟其他從未被俘的士卒交頭接耳,如有試圖散播流言的,再嚴刑處死,如此,則可防止鄭成功的詭計!”

  多鐸一聽,孫之獬這招倒是有點道理,確實傷兵戰俘不能不收,也不能任由傳話,還是單獨管起來,自成一軍另有任用才好。

  他也就立刻吩咐全軍照辦,并且暫時原諒了孫之獬。

  然而,事情雖然就這么處理結束了,但南京的大明朝廷宣布的新政策,卻終究在清軍控制的漢奸仆從軍中扎下了一根刺。

  很快,多鐸期待的“新剃頭漢奸勇于當炮灰,一條道走到黑”的局面,就一去不復返了,哪怕多鐸封堵了消息,這些漢奸也開始出工不出力,一度讓多鐸很是惱怒。

  明軍那邊,隨著宣傳戰的不斷磨合,官方宣傳的口號和政策也在與時俱進、不斷升級。

  很快,朱樹人和史可法、吳梅村就琢磨出了一個新政策,并且開始對著清軍中的漢奸喊話:

  “鑒于多鐸倒行逆施,強行剃發難民,本著大明天子仁德為懷,不忍普通百姓被裹挾進戰火。現宣布朝廷對于被剃發難民的反正認定政策:

  對于血統確認是漢人的剃頭者,只要殺一滿人、蒙人長官率隊來降,一律認定為被強行裹挾剃發,并非本心。殺滿官滿將之軍功照例敘錄、按朝廷法度給以封賞賜官,并赦免前罪。

  無法謀殺滿蒙長官者,只要殺一積年偽清漢軍旗長官來降,同樣認定為被裹挾降賊,并赦免前罪,但給予功賞賜官則比照殺滿蒙來降者遞減一等……”

  隨后,南京朝廷還出具了一個“積年漢軍旗漢奸長官”名單。其中列舉了三等可以用來拿人頭換功勞洗白的漢奸。

  最高一等的,便是諸如孔有德耿仲明等跟隨偽清十幾年的老漢奸,其次則是白廣恩、唐通等曾經對崇禎之死負有歷史責任的河北降賊降韃將領,加上一個朱樹人最后特別單列的殺主降韃的李成棟。

  換言之,只要有孔有德耿仲明的下屬部將,殺了孔有德耿仲明來降,或者李成棟的屬下殺了李成棟來降,不管他們原來所作所為如何,都認定為是“被裹挾從賊剃發”,一律赦免前罪還給官做。

  這種靈活的道德底線,若是換了另一個時空的大明朝廷或者說南明朝廷,是絕對不肯開具的。

  因為南明朝廷本該都是一群道德綁架的腐儒,一直到南京淪陷前甚至逃到福建時,都是標榜“一日不忠永遠不用,剃了頭發就是漢奸”。

  這種政策如何有利于團結大多數統一戰線呢?歷史上明朝統一戰線的虛與委蛇靈活底線不如清朝,難怪被清朝團結了大多數漢奸滅了。

  現在朱樹人這么一搞,實在是精微奧義,妙到毫巔,不但靈活堅持了忠義的道德底線,還給了個臺階下——殺長官來降,你本人就算不是真心從過賊!

  這不但給了剛剛被強行剃頭的人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其實還順帶著給剃頭稍微早一點的人,一個反正回來的機會,順帶著一起和稀泥了。而原本要是單獨給那些從賊多年的人開小灶,是容易引起人心不服的,還會有惡劣的教化負面效果。

  到時候,孔有德耿仲明也好,李成棟唐通也好,一旦到了戰局不利時,還不得惴惴不安每天擔心自己手下人殺了自己拿人頭去獻功反正呢!

  而且,這種政策宣揚,如果換個南京朝廷的其他閣老部堂去背書,還真就不好使。比如史可法,就算他同意了這個政策,敵人也不會相信,

  因為史可法多年來示人的形象就是剛正不阿的道德君子,說他會暫時事急從權虛與委蛇重用反復無常殺主之人,敵人肯定會覺得:

  這一切都是暫時隱忍的虛與委蛇,到了將來天下重新平定,肯定還是要秋后翻舊賬的!

  但朱樹人不同,這樣的政策從朱樹人的宣傳口徑里說出來,就非常能服眾——這全拜朱樹人五六年來積累的“滅孝”惡名,他是出了名的喜歡重用專殺義父的反賊酋守義子!

  從五年前開始,他剛到黃州當同知,就敢重用被戰局逼入絕境的劉三刀、殺了義父劉希堯來投,后來劉三刀還作為一個標桿,在朱樹人麾下干得好好的,現在也做到參將了,待遇一直只升不降!

  更別說后來朱樹人搞藺養成,再逼迫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都投了,還讓他們出賣義父張獻忠。

  朱樹人的崛起史,就是活生生伴隨著長達四年的勸義子殺爹史!這是有歷史積淀的。

  這種肯表里如一重用敵方殺爹義子的人,放出來的統戰宣傳,那些失足騎墻派才會真信。

  ……

  明軍新一輪的宣傳攻勢,很快就逐步見效了,清軍一開始靠剃發令凝聚起來的恐懼、脅從,漸漸被明軍徹底瓦解。

  好不容易強行剃發抓來的壯丁,再也不愿意真心賣命。

  甚至漸漸有一些從賊多年的漢軍旗基層軍官、士兵,在被當炮灰強行派去打攻打金山寺的先鋒、面對很有可能白白戰死的危局時,出于求生恐懼,選擇了戰前偷偷殺害自己的長官,然后跑去對面的明軍陣地投敵反正!

  比如,從崇禎五年吳橋兵變時就投了韃子的老漢奸耿仲明麾下,就有一個部將名叫陳紹宗,

  因為被多鐸逼著連續數日打前陣跟鄭成功死磕消耗,出于對白白送死的恐懼、加上覺得清軍這次可能要大難臨頭。

  于是陳紹宗在臘月初二夜里,在次日清晨即將被再次逼著當炮灰打消耗的前夜,暗中刺殺了自己的上官、耿仲明麾下的漢軍正黃旗右副旗主連得成,然后趁亂殺出清營直接陣前起義。

  鄭成功苦戰多日,原本已經打得挺艱苦了,只是靠著朱樹人一直掌握著長江航道、可以從金山寺北側的水路不斷給他援軍,他才能死撐在這兒。

  鄭成功內心其實也知道,能在這兒拖住清軍繼續打消耗防守戰,以一個較高的傷亡交換比削弱清軍、積累量變期待質變,本就是最好的選擇,這才一直勤勤懇懇。

  現在,所期待的“質變”之一總算來了,清軍因為久攻不下,因為明軍對漢奸的新政策,居然引來了耿仲明麾下的中層部將殺主來降!

  雖然很可惜,沒能殺了耿仲明本人,只是殺了耿仲明手下一個排名靠后的副職,但也足以震動清軍了。

  鄭成功當然是小心翼翼又雷厲風行地立刻接應了陳紹宗,同時也留了個心眼,把陳紹宗部放進金山寺防區后就解除了武裝,以免對方是詐降,然后就讓水路船隊把人押運回南京,由朱樹人直接安撫處置。

  清軍為此混亂了好久,漢軍旗愈發人人自危,久攻不下的士氣低落終于要到了引爆的臨界點。

  多鐸得知后,也是怒不可遏,殺了好幾個負有監督不力責任的,還褫奪了耿仲明的指揮權,把漢軍正黃旗的兵權交由滿人將領直接指揮。

  仗打到了這一步,多鐸也陷入了猶豫,他已經看明白,朱樹人就是利用金山寺在跟他消耗。雖然清軍已經登陸成功,但明軍始終守著山寺,關鍵是背后還有臨江碼頭,可以通過長江水路源源不斷增援。

  明軍肯跟他對耗人命,在這種作戰形態下,清軍精銳遲早都耗完也打不進去!

  多鐸不得不召集主要屬下幕僚,重新商討對策,他已經決定放棄強攻金山寺這招昏棋了。

  這場持續了十幾天的攻堅消耗戰,再次在清軍損兵折將、消耗彈藥補給無數的情況下,草草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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