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國姓竊明 > 第299章 前仆后繼
  面對閻應元嚴密的防守,多鐸初攻未能取得戰果,也就只好從長計議,分幾手準備。

  他召集了麾下眾將,集思廣益,很快拿出幾條應對方略。

  而這些方略,主要還是張存仁給他分析的:

  「王爺,明軍在城西那幾個凸出于城外的釘子,著實不好拔。雖然小,但下官已經觀察過了,幾乎是實心的土坨子,用大炮也未必轟得塌。

  就算強攻上去又立足不穩,城內還可以通過土堤甬道撤退或增援。所以,不如另想它法,假以時日慢慢拔除掉其中一兩個三角堡,再強攻江陰西城墻。

  與此同時,我軍既然已經徹底四面圍城,而且兵力遠遠多于守軍,便可以從南北兩個方向一起展開策應攻勢。分攤明軍守軍注意力,消耗守軍,萬一其中某處有破綻,搶先登城了,也是一件意外之喜。」

  張存仁的對策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調整城西主攻戰場的方略,另一部分則是在南北兩側開辟第二戰場。

  因為他還沒說主戰場如何調整,多鐸也聽不出問題,便只針對第二戰場部分,問了幾點擔憂:

  「城南城北也要同時發起攻城,怕是不好展開吧,那閻應元,倒是確實沒有在江陰城的南北兩側,也修那種惡心的三角堡炮臺,可那多半也是因為當地地形崎嶇,夯土運石費力,他一時沒那么多工力。

  既然地形崎嶇對守軍修筑炮臺不利,對我軍運入重型攻城器械同樣也不利。本王已經看過了,城外道路,不是崎嶇的山地,便是低洼的已經被運河水淹了的泥濘地。

  重型的呂公車、云梯車根本沒法推到那些方向的城墻外,紅夷大炮也難以建立距離城墻足夠遠、足夠安全、射界也好的陣地。如若直接在城外狹窄的平地架炮,怕是還不夠城頭炮兵反擊炸的!

  你讓本王在南北發動攻勢,難道要用飛梯、輕型云梯、壕橋車、撞木和掘城木驢就指望破墻?」

  對于這個困難,張存仁也沒法否認,只是大大方方表示確實沒辦法,但清軍也沒得選擇。

  閻應元之所以在這些地方沒修三角堡,自然是確實有困難,也知道清軍要從這些山地進攻很難,利弊對于雙方都是正等的。

  如果他們學過三十年前曰本人的歷史,也會知道,真田幸村只在大阪南修了真田丸,另外三面都沒修,就是因為另外三面不好攻。

  能躲開守軍防守重點的位置,肯定是本身有先天缺陷的。

  多鐸權衡再三,發現自己也沒得選,就準了這條安排。南北方向的清軍,被自廢了一部分武功,禁掉了一些部署困難的重型裝備,也就認了。

  然后,他又把關注挪回張存仁說的「用別的辦法,慢慢拔除城西那幾個前出的三角堡」上,想問問具體有什么辦法。

  張存仁顯然也是提前想過了,指著遠方的地形一邊解說:「王爺,這些三角堡都是實心夯土的,轟不塌,只有想辦法把地基挖空了,讓其自行塌陷。

  自古地道攻城,最怕的就是被守軍提前發現,然后在城墻內側遍挖長塹,截斷地道的出口。但我們這次只是追求挖到這些三角堡底部即可,先用大量木柱子撐住,多挖空一些高度,然后再燒斷木柱子,甚至可以下點本錢最后多埋點火藥。

  最后地基塌陷,這些三角堡也就沉下去了,只要沉幾尺,甚至一丈,確保其頂部炮臺被毀,暫時無法修復,我軍就能趁機壓上,對后面的城墻展開總攻。

  而這種地道塌陷攻城法,因為一開始就沒指望挖到城墻內側,只是重點制造塌陷,自然也不擔心城內守軍挖深塹斷出口了。只是費時比較久,這才需要南北兩側進攻,多管齊下,爭取讓守軍亂中出錯,哪邊先得手都好。」

  多鐸眼珠子一轉

  ,承認張存仁確實是有想法,地道攻城的一個最大短板,確實在這種環境下被繞過去了。

  不過,多鐸也是知兵的,他也知道地道攻城的短板遠不止這一個,還有一個第二大的、也非常重要的短板,便是地道很怕地下水。

  多鐸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這才忽然睜開:「你想過沒有,我們久在河北、遼東,河北土地松軟干燥,自古河北軍便擅長穴地,《三國演義》上曹操袁紹公孫瓚就都會。

  但江南泥濘多水,尤其江陰周邊剛剛被閻應元掘了運河淹地,但凡往下挖幾尺,你能確保不會有大量的水滲過來?」

  「這……」張存仁微微抽了一口冷氣,意識到這個問題確實嚴重,一番權衡后,他只能調整細節:

  「那只能挖淺一點,同時挖短一點,只在這些三角堡外側一兩百步就開挖,確保兩百步內就能挖到三角堡底下。而且我們這種挖地道不比尋常滲透到城內的地道、需要遮遮掩掩,我們可以明著挖,地道口用挖出來的土堆形成掩體,保護洞口即可。

  如此短距離,縱然滲水,大不了安排士卒弄點石頭盡量堵漏大的滲水點,再往外以水缸挑擔排水便是了,我們有數萬大軍,還沒有人力排水么?」

  多鐸又思索了一番,覺得確實可行,因為他們的地道,是不用考慮保密問題的,公然明著挖,可以節約很多距離。

  那么最后剩下的問題,也就是時間了。這項工程,會拖延攻城方好多日子,估計至少是十天。這十天,正面只能跟明軍對射,得指望南北兩翼找機會。

  「罷了,便依此議,再搏一把!」

  ……

  清軍正式定好了新的總攻方略后,當然一刻不敢耽擱,立刻重新組織起了強勁的攻勢。

  城西挖地道破外圍三角堡需要時間,清軍的主要戰兵便蟻集南北,尤其以城北為主。短短幾天內,清軍集結起大量飛梯、十幾架輕型云梯,還有數十輛壕橋車和掘城木驢,讓重甲兵先登,發起強攻。

  所謂的「輕型云梯」,具體的標準,便是看這些器械能否通過崎嶇泥濘的地區,轉移部署到城北,凡是沒法人推馬拉翻越崎嶇,或是陷入泥坑就推不出來的過於沉重設備,都只能棄用,一切尺寸噸位上限,以「陷入泥坑能推出來」為限。這毫無疑問也制約了清軍的發揮。

  同樣的道理,清軍沒法在北線部署重型紅夷大炮,在支援炮火方面,就只能選用那些三五百斤的佛郎機,這種小炮就算運輸途中陷入泥坑也能靠人力拖出來。

  重炮不足的情況下,清軍只能以傳統的海量弓箭手持藤盾、還有臨時搭建的厚木板陣屋,上前放箭掩護登城,一時城頭箭如雨注。

  而火槍本來在清軍中就不受重視,此刻又要節約火藥給大炮和挖地道埋火藥爆破讓路,僅有的火槍大多被清軍封存不用,就靠箭矢和炮的高低搭配。

  閻應元本人得知城北成了新的主攻方向,也是親自帶隊來城北增援督戰,以精兵堵口,隨時準備應付險況。

  江陰城內雖然明軍規模不大,但人口卻不少。尤其是此前吸納了武進縣等地逃避剃發令而來的難民,還有周邊無錫縣等地因為田地被淹而遷移的難民,所以城內壯丁足有二十余萬人!

  也千萬別覺得這個數字夸張,因為歷史上閻應元等在江陰起義抗清時,史載也有二十多萬男丁聚集。如今他吸納的人口比歷史同期更多,準備時間更長,刨除老幼病殘,光是青壯就能湊出二十多萬,自然也不奇怪。

  因為對剃發令的仇恨,加上閻應元本來就在江陰老家頗有威望,出去跟著朱樹人當官抗敵數年,威望就更高了。二十余萬壯丁都踴躍愿意幫助守城,眾志成城之下,參戰的漢人數量,竟達到了對面清軍總人數的三倍

  !

  雖然這二十余萬壯丁都沒什么軍事技能,紀律方面也僅僅被閻應元集中操練了半個月不到,此前只是幫著修修城防。但如此人數往上堆,人人奮勇愿意填補傷亡戰友的缺口,還是讓清軍苦不堪言。

  多鐸派來負責城北攻城戰場的將領,主要是固山貝子尚善和他的幾個弟弟。尚善是清鎮國公費揚武的嫡子,襲其爵,如今才二十幾歲,他弟弟傅喇塔等人,也都以悍勇無畏著稱。

  攻城開始后的第三天,尚善帶兵猛攻時,在付出了極為慘重的傷亡后,終于發現明軍城頭守衛似有松動,個別位置有登城站穩腳跟的希望,于是下令不惜代價猛攻。

  傅喇塔見狀,也向他二哥請命,愿意親自督戰登城。尚善吩咐五弟小心,傅喇塔便穿了三套精良的鐵札棉甲,然后帶了整整一個滿編甲喇的滿人勇士,人人穿兩套鐵札棉甲,開始登城。旁邊的清軍弓箭手也是火力全開,不顧隱蔽,全力拋射城頭,為先登勇士分攤壓力。

  傅喇塔也算滿人勇將,登城時腰懸雙刀,背插雙刀,身穿三重甲,旁邊還有拿著重盾的護衛幫他開路,誓死遮蔽自家主子。

  城頭的明軍見新上來的這波清軍重甲極為堅挺,火槍獨頭彈直接命中都打不透,弩箭更是不能傷,便趕緊調集灰瓶金汁往下瘋狂潑灑。

  一時間倒也讓滿人死士頗付出了些傷亡,不少士兵頭臉眼睛被傷,雖不致死,卻也墜落摔傷、翻滾哀嚎,被多重重甲拖累得一時無法起身。

  唯獨傅喇塔親自督領的這一路,得罪精銳的勇士鐵盾周密遮蔽,灰瓶金汁不能透,好在江陰本就是江南造船重鎮,給船舶防水打麻用的桐油儲量極多,閻應元注意到這邊的危險后,又讓士卒趕緊往這處缺口補充燒熱的桐油鍋。

  只可惜桐油鍋增援調度還是慢了些,雖然調到后士兵們不顧生死、直接探出上半身往下倒油鍋,也著實燙死了好幾個后軍滿人勇士,但還是被滿人的先頭死士成功上城。

  而直接探出城墻倒油的壯丁,自然也免不了被下面清軍的如雨箭矢直接射成了刺猬,哀嚎墜墻。然而明軍士卒卻悍不畏死,戰死壯丁的袍澤伙伴依舊接過空油鍋,繼續去裝油準備再戰。

  傅喇塔上墻后,身邊十幾個最精銳的死士侍衛,也是大開大闔瘋狂砍殺起來,明軍以長矛陣瘋狂攢刺,居然還是絲毫傷不得這些滿人中最精銳的戰士,尤其傅喇塔本人的三重鐵甲,更是刀槍不入。

  傅喇塔雙刀翻飛,瘋狂亂砍殺聲震天,砍缺了腰上懸掛的那兩把,就從背后抽出新刀再戰,他背后也陸續有多重鐵甲死士僥幸涌上。

  「撲上去勾他們的腿!先勾倒在地再說!這些人鐵甲很厚扎不穿!」閻應元麾下典史陳明遇剛好負責這段城墻的防守,見狀也是厲聲大喝,并且以聲作責沖了上去。

  明軍勇士不顧生死,拿著撓鉤和鉤鐮槍的紛紛用地堂招式猛攻滿人死士下三路,利用他們轉身不便把好幾個人勾倒,而這個過程自然非常兇險,好多明軍鉤手因為自身身位太低,又不好格擋,勾倒敵人的同時也被滿人死士亂刀砍死。

  然而閻應元卻極得軍心,他麾下士兵哪怕看到戰友慘死,依然撿起撓鉤繼續勾,哪怕一條人命只能換來把滿人死士勾得摔一跤,也在所不惜。

  勾倒之后,立刻有旁邊丟滾木礌石的民壯、普通士兵,哪怕拿著大石頭沖上來近距離砸,也要往倒地的滿人死士身上招呼。

  傅喇塔本人在雙刀狂砍之中,親手砍死了明軍四個撓鉤手,最終不敵被勾倒,又砍死了三個想撲上來的明軍擲礌石民壯,但那些民壯哪怕是死了,手中石頭慣性去勢不減,還是跟隨著尸體一起重重倒下砸在傅喇塔身上。

  傅喇塔被兩塊礌石先后砸中腹胸,頓時狂嘔噴血,又捅死

  第三個擲石民壯,但因為利刃直接徹底穿透了死者的身體,竟沒能擋住死者前沖的慣性,那死者靠著最后一絲神經反射,微調了雙臂的屈伸幅度,尸體倒下時,雙臂所持的石頭剛好被杠桿慣性掄在了傅喇塔腦袋上。

  「噗嗤——」傅喇塔的腦漿子從雙重鋼盔的縫隙里濺射出來,終于被明軍洶涌而上的撓鉤手反復狂捅其頭盔護頸的縫隙,把他的咽喉鉤得血肉模糊,人頭硬生生被百矛刺吼之勢狂亂鉤斷。

  傅喇塔帶來的那些多重重甲心腹死士,也都在明軍悍不畏死的堵口反撲中,被一一擊殺。

  半刻鐘之后,隨著清軍這波先登嘗試崩盤,固山貝子尚善也差點哭暈在陣地上,他已經得知他五弟被明軍悍不畏死前赴后繼砸成了肉泥還鉤爛了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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