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好男兒留什么辮 > 第683章臣節重如山(下)
  “快上山!”

  康熙知道佟國維和鄂扎他們撐不了多長時間,而他若不想成為明國人羞辱的對象,就必須利用這僅有的時間把自個掛上那棵歪脖子樹上去。

  容不得康熙多想,因為身后已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夏逢龍縱馬持刀,第一個沖進了滿洲兵草草布置的防線,這一次,他不想煮熟的鴨子再被自己弄飛了。

  八大山人朱耷也挺劍上前,對著身前的滿洲兵將發泄著大仇得報的怒火,這刻,他不再是龜縮在南昌,裝聾作啞的畫師,也不是東躲西藏,茍延殘喘的通緝要犯,他是宗室之后,在這血腥的戰場上,他代表著千千萬萬被韃虜殘殺的朱明后裔。

  跌跌撞撞爬上土崗后,康熙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歪脖子樹,心中說不出的凄慘和悲涼,但他卻不能有任何猶豫,因為他不想成為九江叛軍的俘虜,更不想成為江南馬逆的階下囚,他是大清皇帝,他有他的驕傲。

  “主子,事在緊急,奴才恭送主子上路!”

  身后的戰場上,殘余的八旗兵已經被九江兵團團圍住,曹寅甚至看到他的老上司僂赫被幾個叛軍用長槍捅穿后,生生舉到半空,身為康熙最忠心的奴才,也是和康熙吃同一個奶嘴長大的異性兄弟,曹寅知道,他必須做出選擇。

  待曹寅將自己的腰帶掛到歪脖子樹上后,一直沉默不言的康熙突然問道:“曹寅,你可知前明崇禎皇帝怎么死的?”

  “主子……!”

  曹寅失聲叫了起來,他當然知道崇禎皇帝是在煤山上吊死的,但彼時明國的九邊軍鎮早已經在錦州損失殆盡,而最后一支能戰的秦軍也被孫傳庭送在了中原戰場,亡國之兆盡顯,而大清不過是丟了東南半壁,北中國各地駐軍還有二十余萬人,雖說屢遭大敗,但并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主子會把自己比成崇禎帝。

  康熙慘然道:“黃初欲效唐虞事,司馬將來作樣看,想不到朕的下場竟崇禎如出一轍,朕愧對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啊,……可惜,朕頭上沒有頭發,不能以發覆面,你把你的衣袖扯開,蒙在朕的臉上,如此才能稍釋朕懷!”

  “嗻……奴才恭送大清皇帝陛下!”

  曹寅雙目血紅,一把扯開身上的衣袖,蒙住康熙的臉,然后將康熙掛到了歪脖子樹上,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旦康熙身亡,他便引刀自刎,以全他曹家忠義之名。

  待曹寅松開雙手,康熙只覺的喉嚨處一股拉扯力襲來,直令他喘不過氣來,他拼命地掙扎,可越是掙扎,那股窒息感就越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臟器中的糞便也不由自主地淌了出來,但他卻一無所知,腦眼前的一切也漸漸模糊,這刻,他只有一個念頭,若是能從頭來過,朕還會這般剛愎自用嗎?

  見康熙掙扎的頻率越來越小,曹寅知道自己也該上路了,恭恭敬敬地對著仍然在抽搐的康熙拜了三拜,曹寅把心一橫,猛然揮刀割向了自己的咽喉。

  就在康熙上吊,曹寅橫刀自刎的當頭,德安和修水方向同時出現了兩支兵馬,遠遠看去,密密麻麻不計其數,曹寅揮刀的手不免停頓了一下,再看時,西邊來的軍馬打的是大清軍軍旗,看旗號,打的正是湖廣總督的旗號,而東面來的卻是明軍的旗號,為首的大旗上繡著一個斗大的“馬”字,顯然是大明楚王馬仲英親至。

  “皇上,咱們還有救!”

  曹寅喜極而泣,把手中長刀狠狠一擲,就撲倒康熙身前,手忙腳亂地想把康熙從樹上解下來,可情急之下卻又拽了康熙一下,這一下卻要了康熙的老命了,原本若是能解救下來,或許還有幾分活路,可被曹寅這么一扯,待從樹上救下來后,康熙口中就只剩下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曹寅哪里知道自己是送了康熙性命的罪魁禍首,將康熙抱到歪脖子樹附近一塊平地上后,口中還絮絮叨叨地說著:“主子,咱們有救了,王總督來救咱們了,只要過了德安,咱們就能回武昌了,咱們就能回去了……。”

  戰場上,正在狂沖猛打的九江綠營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停頓了下來,不過很快又繼續沖向了同樣震驚的清軍殘部。

  發現兩軍旗號后,夏逢龍先是一驚,然后就是大喜,驚的是,清軍來的太不是時候了,他這一次恐怕又要讓康熙逃了,喜的是,他看到了楚王殿下的大旗,楚王殿下英明神武,十余萬清軍在他面前,半年不到,就灰飛煙滅,甚至連大清皇帝都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只敢從深山老林里逃出來,有楚王殿下在后面撐腰,就是來再多的清軍都是白給,是以他當即下令,全軍繼續進攻,務必要把身前的這一眾滿清王公和大內侍衛斬盡殺絕。

  清軍殘部則不同,他們本來是因為退無可退,才狠下心和九江兵死拼的,現在援軍抵達,他們的心氣立時就降到了谷底,所有人想的是,趕緊匯合皇帝,然后退到赴援的軍中,那自個的性命就能保全。

  站的高,看的遠,他們相信原本上山自縊的康熙一定比他們早發現援軍,因此斷不會自尋短見,反而會搶在他們前面逃到來援的湖廣軍中。

  因此沒有了戰心的大內侍衛和王公大臣開始潰逃,可他們又忘了了,在戰場上逃跑,等若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了敵軍,于是乎,原先預想的撤退,便成了一邊倒的屠殺。

  跑的快的還好,畢竟跟隨夏逢龍追擊的九江兵也不多,只要腳步夠快,就不怕被敵軍追上,跑的慢的可就倒了大霉,他們無一不被追上來的九江兵狠狠地砍翻在地,連倒下來的時候,腿腳還不免向前再跨兩部。

  大學士熊賜履掉隊了,年近五旬的他又哪里跑的過如狼似虎的九江叛軍,曾做過康熙朝武英殿大學士的他和別的南書房大臣不同,乃是事實意義上的中堂大人。

  可現在的熊賜履和死狗并沒有區別,望著跑的跟兔子一樣快的鄂扎和佟國維,望著身邊涌過來的九江兵,熊賜履萬念俱灰,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中的長刀,哆哆嗦嗦的將刀刃抬向了自己的脖子。

  盡管怕得要死,但熊賜履卻知道,自己絕不能成為九江叛軍的俘虜,更不能成為明軍的俘虜,他必須盡快的了斷自己,因為他是順治皇帝欽點的進士及第,深受大清兩代君王的恩情,君恩深似海,臣節重如山,他必須要為大清盡忠。

  “皇上,臣去了!”

  耳畔九江叛軍的呼喝聲越來越近,熊賜履心下一橫,閉上眼睛便要自刎,可那刀刃卻遲遲不敢觸及皮肉,就那么橫在脖頸上,怎么也割不下去。

  自古艱難為一死,只可惜老夫這滿腹經綸,治國之道,老夫寒窗苦讀十余年,壯志未酬,又怎能輕易死呢?不錯,老夫不能為一已私利,枉顧天下蒼生,老夫進學,是為生民立命,清也罷,明也罷,不都需要老夫這樣為民請命的飽學之士嗎?老夫未曾惠及生民,又如何能死。

  感受著脖頸處傳來的冰涼,熊賜履突然不想死了,他努力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最終發現,他不能就這樣死了,在兩個九江叛軍沖到他近前時,熊賜履把手中的刀子往地上一拋,舉著自己的官印,不住地告饒道:“老夫是清廷武英殿大學士熊賜履,別殺我,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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