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還真悄悄退走的時候,還能聽見胡明輝大嗓門問道:
“他人呢?”
隨后便是焦寧粗著嗓子又裝作嬌滴滴的聲音回道:
“他太累就先回去了。”
呵……柳還真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是這么個情況,他就不在那兒趴著了。
活脫脫被糊了一臉。
滿臉怨念的柳還真碎碎念著,這地兒又處在文歌郊外,荒山野嶺的,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車回去,只能郁悶著走回去。
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天都完全亮了,柳還真才看到文歌市鋼鐵般的建筑,差點哭出來。
打了輛車,來到陸家附近,頂著黑眼圈一路走過去。
見著旁邊的小地攤,柳還真又一次坐在這兒,點了些早餐吃起來。
那老板見著他就是一樂,
“喲,小哥,你又肝了一晚上?”
上次柳還真也是這樣一夜沒睡,在這兒吃的早餐。
他疲憊地笑道:“業務繁重!”
“你們這些人,仗著自己年輕,拿命換錢,年紀大了又拿錢買命,何必這么累呢。
“我之前見過一個小哥,胡子大把,看上去像三十多歲,如果不是他說,根本看不出他才25歲,只是在機械自動化的廠里干了三年。”
老板笑呵呵給他端上來一籠蒸餃、一碗熱氣騰騰的紅油抄手,搓了搓圍裙,此時時間還早,也沒什么客人,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和柳還真聊起來。
柳還真在醬料里加了些辣椒油、醬油和醋,用筷子攪拌了下,便夾起蒸餃蘸了蘸,一口吃下。
吃進去的瞬間,只感覺醬料味在舌苔爆炸,隨口便是蒸餃皮的滑嫩,蒸餃咬破后,濃郁的肉香隨之而來,沖淡混雜的料汁,混合成一股更濃郁的香味兒。
每一口咀嚼,都能感受到餃皮的嫩和肉餡的鮮美,再加上食醋的點睛之筆,可以說是難得的早餐和美味。
柳還真閉著眼咀嚼,片刻后睜開眼,疲憊的身體在吃上這么幾口餃子,就恢復了不少。
他笑著回道:“很多年輕人都知道是在拿命換錢,但這也是他們僅有的能變有錢的機會啊。”
“時代變咯,現在的寒門難出貴子。”老板唏噓著搖頭:“現在網上不是流行什么擺爛嘛,是這些年輕人愿意擺爛嗎?
“不都是這個時代逼的嘛!
“他們知道即使努力也沒法兒逃脫打工人的命運,都是為資本賺錢,以后生的孩子還是為資本賺錢!不擺爛咋整?”
柳還真覺得這老板說得挺有意思,便笑著問道:“老板,那你覺得現在的年輕人該咋整?”
“咋整?我只是個糟老頭子,怎么會知道咋整?”老板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想了想,又道:
“但我覺得吧,與其在文歌這樣的大城市生活,倒不如回荒野去。”
“為什么?”
“人嘛,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卷也是過,不卷也是過,何必那么累。回到荒野,回到小鎮上,舒舒服服的過,不比在文歌這個鬼地方強嘛?”
柳還真微微張嘴,隨即點點頭,眼眸含笑,豎起大拇指道:
“老板!你有大智慧!”
“啥大智慧喲!”老板悶著腦袋道:“小老頭是賣早餐的,好多客人都是通宵下班,來我這兒吃早餐。
“他們常常抱怨上班怎樣,以前在鎮子怎樣,聽他們說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些道理了。”
柳還真啞口無言。
“哦,對了,我這兒至少五個客人晚上通宵加班后,在我這兒吃抄手都猝死了。”老板指了指柳還真的位置:“就是坐在你這個位置。”
柳還真臉色頓時一僵。
聽到老板這話,抄手就有些吃不下了。不過這抄手味道確實不錯,可能是文歌市在沿海,周圍濕氣重,導致這里的食物都偏辣,用來驅除濕氣。
柳還真以前是個能吃辣的人,但這身體大概是不能吃辣,所以吃得是滿頭大汗,連連喝水。
旁邊的老板見著,便調侃道:“客人,你慢點喝,慢點喝,小心也猝死了!”
你這糟老頭子不會說話就別說……柳還真翻了個白眼,下意識喝水緩了些。
吃飽喝足,柳還真付過錢后,想了想,問道:
“老板,既然這么多人在文歌都過得不快樂,他們為什么不回去?”
老板笑了笑:
“大概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
老板指著文歌的高樓大廈:“很多人把在大城市上班當成上流,憧憬的生活,即使在這里,他們內心感到煎熬、壓力,感覺被奴隸,也自認為這是心靈的平靜。
“這些打工人把回到家鄉、回到小鎮視為墮落,視為深淵。
“但墮落,其實是自由,放縱的自由。”
柳還真若有所思地離開,老板還在朝他揮手,臉上蕩漾著笑容:
“客人誒,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別猝死了啊。”
等到柳還真消失在街角,老板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收斂,低聲自語:
“墮落在上,我又尋到一個可以擁抱深淵的靈魂,一個被現實壓迫、絕望的可憐蟲。”
……
話說柳還真這邊,也不知是不是老板的話給了他一定的啟發,確實感覺文歌市給了他一定的壓力。
尤其是見到街上行色匆匆,滿臉疲憊的打工人,便覺得文歌充滿了壓抑。
讓他想逃離這里。
逃離這里……
【回到荒野,回到小鎮上……】
腦海里又想起老板的話,柳還真心里忽然出現一種明悟,嘆息了聲:
“看來,要解決這一切,我確實得回一趟羅泊鎮。”
來到陸家,還沒進門呢,門便開了。
從里面走出來的陸華皓,還是那副扎著小辮子的藝術家打扮。
見到柳還真,他微微一愣,眼睛往柳還真的頭上一瞥,隨即臉色古怪地朝他點點頭。
“陸叔,這么早就去畫廊?”柳還真打著招呼,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最近畫廊忙。”陸華皓回了一句,兩人便默契擦肩而過。
“你……”
等柳還真快進屋時,身后傳來陸華皓遲疑的聲音。
柳還真轉身,望向對方,疑惑問道:“陸叔怎么了?”
陸華皓抿抿嘴,斟酌片刻,“紅琴是個不錯的孩子,這些年也沒什么同齡人能說得上話。”
柳還真望著他,沒說話。
“你們可以試著處處。”憋了許久,陸華皓才憋出這么一句,看得出來,對于這個社恐藝術家來說,能對關系還說不上熟絡的柳還真說出這番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柳還真眼眸微垂,輕輕點頭:
“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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