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出發的第二十五天,沈桃距離屏縣還有一個州府,若按照現在的速度繼續趕路,還需七八天才能抵達。

  可就是這七八天的路程阻隔,沈桃不得不在路上過年。

  在月影的人生里,根本沒有過年的概念。若非要說過年與平時有哪些不同,那就是宮中一過年就擺宴。

  他不得不蹲在房梁上看人家吃喝,但當時并沒覺得苦,甚至覺得有趣。

  現在想來,可能宴席上能看戲。誰家小姐與少爺私定終身,誰家小姐名滿京城,但背地里搞些小動作害人等等。

  他看得津津有味。

  用沈桃的話說,應該是他的愛好支撐了他貧乏的生活,所以才覺得貧乏的生活有些生動。

  鐵頭更是沒有時間概念,往往是別人說過年了,他說:哇~有肉。

  林家母子日子沒過廢之前,對年還有期盼,淪落去水井街后,他們變得尤其不想過年節。

  每逢年節,心中落差感更強。

  故而一行五人,只有沈桃對年有所期盼,不愿風餐露宿的將就。

  在沈桃的要求下,除夕上午,馬車拐進就近縣城。

  家家戶戶都在迎接新年,倒顯得街上有些蕭條。偶有路人也是拖家帶口,手里拎著禮品,急匆匆奔往目的地。

  沈桃同人打聽得知,這個名叫沙耿縣的小地方只有兩家客棧。一家客棧在臘月二十八就關了門,另外一家要往東再走兩條街。

  沈桃一行人看打扮就不是本地的,大過年的還在外面跑,行人看他們的目光多少帶了點憐憫。

  行到第二家客棧門口,店門也上了門板。肥胖的掌柜正站在胖兒子扶的凳子上,往門上貼對聯。

  沈桃上前道:“掌柜的,你這客棧還收客嗎?”

  胖掌柜在沙田有個響亮的外號,人稱錢一刀,專宰外地人。

  他打眼掃了沈桃等人一眼,懶懶開口,“你們要住店,我就得把伙計找回來,這大過年的伙計的銀錢不得翻倍?”

  “過年的食材也更貴,一口價,包三餐,住一晚十兩銀!”

  嚯!

  真敢要。

  京城客棧一間上等房,包三餐,都不到五百個大子兒。他們一行五人,男男女女共住三間房也就夠了,撐死三兩五。

  京城的價位不過如此,更遑論犄角旮旯的小縣城?

  掌柜怕是好日子過太多了,不知道銀子來之不易。

  亦或是,把沈桃他們當成冤大頭宰呢。

  掌柜似乎篤定沈桃他們沒別的選擇,站在凳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據我所知,沙耿縣就兩家客棧,那家臘月二十八就關門了。”

  “如今僅我一家能迎客,十兩銀子我還叫得少了呢。”

  沈桃:“五個人包三餐,我們年初二一早就走。兩晚,五兩。”

  “你若不愿意,我就到周邊敲敲百姓的門,想必他們很樂意騰出房間給我們住呢。”

  但凡掌柜態度好點,大過年多給點情緒價值,別說十兩銀子一晚,你就是叫一百兩,沈桃沈爺也付得起。

  偏偏這掌柜傲慢,想挺著腰桿昂著脖子把錢賺了。

  要不是沈桃不想過年麻煩別人,搞得自己也過不好年,她一個子兒都不想給這掌柜。

  錢一刀沒想到這行人腦子這么靈活。

  五兩就五兩,不賺白不賺。

  “行吧,五兩,先掏錢。”錢一刀伸手,白胖的手心向上。

  沈桃故作為難的在身上翻了又翻,又在每個人身上湊了點,才湊出五兩交過去。

  掌柜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似在嘲笑沈桃他們是窮鬼。

  “胖虎,你在這兒盯著,爹去找你舅。”錢一刀收了銀子,交代兒子一聲就走了。

  錢胖虎和他爹一個樣,長了一臉橫肉,眼睛擠成一條縫。

  他掐著腰守在門口,盯著沈桃一行人,好似盯賊。

  沈桃指揮月影和鐵頭往客棧搬東西,林之棟先攙扶他娘下了驢車,準備先進客棧暖和暖和。

  沒承想,錢胖虎堵著門不讓進,不過十歲的孩子滿身戾氣道:“我爹還沒回來,你們在外面給我等著。”

  林母多年不外出,性格養得有些怯懦,被人拒絕就覺得臉上掛不住,羞臊的往后退。

  林之棟見他是個孩子,與之講理,“剛我們已經付了房錢,理應可以安頓下……”

  “理應個屁,客棧是我家開的,我就是客棧的少東家。我說不讓你們進,就是不讓你們進!”錢胖虎根本不等林之棟講完,粗魯開口。

  小小年紀就如此市儈蠻橫,可見長大了也不是什么好鳥。

  林之棟:“你……”

  鐵頭拎著東西過來了。

  他高大身影投下的陰影完全將錢胖虎籠罩住,渾身肌肉帶著勃發的力量感。

  他覷了眼錢胖虎。

  什么玩意擋路?!

  錢胖虎嚇得腿肚子轉筋。

  這男人好可怕!

  他想邁步離開,可腿好像不停使喚。

  鐵頭懶得說話,伸出短粗的手照著他頭呼了一巴掌。直接把錢胖虎呼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錢胖虎哪里被人這么欺負過,小小的眼睛噙滿淚,作勢就要哭。

  鐵頭一眼掃過去,他立馬憋住,只是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下來。

  鐵頭皺眉看他,他趕緊用袖子蹭眼淚,“沒……沒哭。”

  好一個欺軟怕硬。

  錢一刀離開客棧直奔岳母家。

  說起錢一刀的岳母劉氏也是個奇人,旁人都是重男輕女,她偏偏是這個時代的特例,重女輕男。完全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錢一刀夫婦的仆人,費勁心力的壓榨兒子。

  此刻,錢一刀的小舅子柴平正用刀砍一根大骨頭,準備熬點蘿卜和凍白菜當年夜飯。

  大骨頭上一點肉都沒有,在肉攤上兩文錢就能買來。即便這樣,柴平都買不起,這還是肉攤老板看在交情上送他的。

  沒辦法,娘非要把他送到姐夫店里干活,說每月給他開高工錢。

  到現在都干八年了,別說工錢,他是一文銅板都沒見到。就這樣,他不僅要收拾房間,還要給客人準備餐食,喂馬割草。

  姐夫對他呼來喝去,完全把他當下人使喚。

  他屢次提出要工錢,錢一刀都說他年歲小管不住銀子,等到他娶親,就把所有銀子一次性給他。

  還年歲小?

  他現在都二十有六,旁人孩子都生了一窩,還小個屁。

  柴平和他娘說,過往的銀子不要了。他想換別的地方干活,娶妻生子。

  可他娘總是以孝道壓他,說他歲數大了就不想管娘。還說姐姐和姐夫和他是一家,不可能誆騙他。

  柴平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咽。

  他最大的特長就是做東西吃,也喜歡鉆營此道,想靠這個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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