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博文則雙手緊緊抓著馬鞍,兩只腳上上下下的試探地面高度,這才笨拙的落地。
按照流程,他下一步該接新娘子下轎。
沒想到徐倩慈扒開賓客沖出來。
她一到兒子面前,就緊張地雙手捧著宋博文的臉,左看右看。
又拉著宋博文轉了個圈。
“博文啊,騎馬沒出什么事吧?你不會騎馬,我本就不同意你騎馬迎親。
偏偏你岳丈他不肯,若是摔下來,摔到了你讀書的腦袋,我看他如何擔待?!”
賓客:???
什么情況?
新娘子還沒下轎,賓客全都看著,就公開說親家的不是?
喜婆看不過眼,挺了挺腰,不耐煩提示:“還請郎君接新娘子下轎,再耽擱就誤了吉時。”
“哦。”宋博文聽到指示,木訥地來到轎邊,接出了新娘子。
兩人在賓客的簇擁下來到大堂,舉行了儀式,然后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宋博文全程都很木訥,別人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是沒人搭話,他就迷茫地站在一旁。
新娘子送入洞房后,宋博文該招待客人,打圈敬酒。
徐倩慈全程陪同不說,該宋博文喝的酒,全被她搶過去喝了。
“我家博文他不會喝酒,我沒讓他喝過。
他是個讀書人,十五歲就考中了秀才,以后是有大出息的。
喝酒傷身,于讀書不利,所以這酒我替他喝。”
有人起哄:“博文他娘,凡事都有個商量。
今天是博文大喜的日子,這酒啊,合該他自己喝,你可替代不了。”
徐倩慈:“怎么就替代不了?不信你們問博文,他愿不愿意讓我替他喝?”
宋博文思維都不知飄到哪兒去了,雙目放空地站著。
徐倩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他才回神,就看到一雙雙眼睛盯著他瞧。
他先是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說了句:“全都聽娘的。”
徐倩慈:“你們聽到了吧,博文說聽我的,那這杯酒我就替他喝了。”
賓客悻悻坐下,沒了喝酒的心情。
他們還從未見過,在婚宴之上替兒子喝喜酒的老娘,真是掃興。
賓客覺得無趣,與徐以德喝了杯酒就走了。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席間只剩一些近親,就整合成一桌。
徐倩慈喝了酒,話就多起來。
她先是看向徐以德,道:“堂弟,咱們二十年沒見了吧。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不愛讀書,整日在外面與人玩耍。
大伯氣得拿樹枝抽你,抽得你屁股上全是紅印子。”
追憶往昔,徐以德有些動容。
可下一句,徐倩慈的話風就轉了,“我是沒想到,你那么蠢笨頑劣,也能當官。
既然你都能,我的博文博學多才,定能出人頭地,給我掙上一個誥命。”
徐以德氣得兩撇小胡子都吹飛了。
他看向徐宣,希望叔父能喝止自己女兒胡言亂語。
徐宣也喝了些酒,整個人都飄了,他不但沒制止徐倩慈,還附和道:“我考驗過博文的學識,確實比你強些。
你都能做到的事,博文也定能做到,還會比你強上幾分。”
也就徐宣的大兒子,徐倩慈的親哥,還殘存兩分理智。
他呵斥徐倩慈:“休要胡言。”
呵斥完,他又看向徐以德:“堂弟,倩慈她喝醉了,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徐以德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鬧得難堪,強壓下心頭的不快。
徐倩慈諷刺完徐以德,轉頭又看向馮母,“大伯娘死得早,大伯一個人拉扯你們兄妹。
一個男人懂什么?你以前穿的衣服,戴的首飾,還不都是撿我不要的?
現下你嫁了個經商的男人,倒是了不得了。
瞧瞧那滿頭的珠翠,打扮得比主人還要顯眼,是想搶風頭嗎?
就你那滿身橫肉,誰能瞧得上你?眼睛瞎了嗎?
還有你那夫君,臉長如驢。
偏你當個寶,走哪兒都看著,誰稀得和你搶似的。
兒子也是,不通文墨,沒有出息,不像我的博文。
小子,你有空多和你博文表哥接觸接觸,別竟和沒出息的人一塊玩。
哎喲,算了。你再把你表哥給帶壞了。”
馮母、馮父、徐以德三人,臉黑地跟鍋底似的。
這徐倩慈要是侮辱馮茗,馮茗還能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不計較。
可徐倩慈這女人,當眾數落他爹娘和舅舅。
這要是能忍下,他就是孫子。
馮茗站起來,臉色鐵青地看向徐倩慈,手嘭地一下拍在桌上。
他用力不小,菜湯都飛濺出來了。
“叫你一聲姨母,那是給你臉了!
去了京城一趟,就覺得高人一等了?
這世上之人,只要想活著,就離不開錢財。
沒錢你吃什么?沒錢你喝什么?沒錢你拿什么辦酒席?
哦,對哦,辦這個酒席也花不了多少錢。
接新娘子的轎子是租的吧,轎簾都磨黑了。
紅燈籠和紅綢也是買人家用過的吧,燈籠都掛灰了。
表哥這身喜袍也是舊的,都不合身,邊上還縫過。
你身上的衣服看著華麗,也是壓箱底舍不得穿的款式吧,都老舊了。
明明沒錢,還要裝清高,還想要排場,還處處瞧不起我們。
想當年我外祖父分家時,分到的東西最少。
良田、土地、鋪子、房產全落到你們手里了。
你們一天到晚以讀書人標榜自己,整日吟詩作畫,不求上進。
結果呢,現在都淪落到辦婚事還要用舊東西的地步。
就這?你還瞧不起我們經商的?”
徐倩慈氣得目眥欲裂,“你!你!你個孽障!你少在這里耀武揚威。
你的花用不也是你爹賺下的?我看到家業傳到你手里,要不了多久,也會敗光。
到時候你窮得要飯,也別要到我家門口,我一口吃的都不會給你!”
馮茗:“呦呵!我花的是我爹的?”
他手伸進懷里,摸出沈桃給他的,他還沒來得及顯擺的四百兩。
“這是我這個月賺的,確切說是分紅!以后還有!我沒用爹娘一分一毫,憑本事賺到的錢!
現在還是小打小鬧,以后會越來越多。”
徐倩慈看到那四百兩的銀票,有一瞬間竟想去搶。
她夫君染病去世多年,她們娘倆在宋家被婆母日日蹉跎。
小叔子好賭,家中所剩不多的錢財和房產也被他輸在賭桌上。
要債之人搶了房子,把她們趕了出去。
還是她急中生智藏了些首飾,才帶著兒子在京城租了個小院子,暫時安頓下來。
只可惜母子倆都不會賺錢,賣首飾的銀子流水一般花銷出去。
她不得已,才帶著兒子回屏縣投奔娘家。
娘家也不景氣,父親和哥哥說讀書人不該沾銅臭,家里的鋪子和田產全都不過問。
娘和嫂子就偷偷貼補家里。
幾十年下來,宋家就只剩一個空殼子,連置辦一場像樣婚事的錢都沒有。
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委屈博文,只娶個落第舉子的女兒?
所以看到四百兩,她情不自禁地就想收入囊中。
馮茗看出她想搶的意圖,慢悠悠把銀票塞進懷里,陰陽怪氣道:“畢竟自己賺錢了,是該拿自己賺的錢,好好孝敬爹娘。
我們一家就先走了,沒吃飽,去慶豐樓再吃一頓。
姨母還是多督促表哥讀書,也好早些給你掙到誥命。”
馮父和馮母跟著兒子走了。
剛出門,馮父就激動地抱住馮茗,“兒子,太解氣了!”
馮母也道:“兒子,干得漂亮,給你娘長臉了!”
幾人還沒上馬車,就聽徐以德喊:“我也沒吃東西,去慶豐樓怎么也得把我帶上吧。”
人都走后,徐家人都快氣瘋了。
只有宋博文仰頭看著天空,好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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