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北尋在樓下站了好一陣，直到陶醉離開窗口，才慢慢現身出來。
手里的煙掐滅在掌心，剛剛看陶醉探身出來的一瞬，他竟忘了該怎么處理火光，于是直接用手掌捻滅了。
疼痛早已麻木，連帶這只受傷的手臂，以及那顆看不清節奏的心。
駱北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陶醉家樓下。
是想看看她今晚會因為“擔心被報復”，而再次名正言順地住在周豫白那里？還是因為菜譜的事，要在餐廳通宵達旦加班加點？或者，過來跟她解釋一下，那個行車記錄儀里的音頻，他只是忘了刪掉，而不是故意讓她難堪。
又或者，他也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只是單純想要過來看一看。
一旦被發現，再想理由也不遲。
比如現在，他看到沈風易進去了，這下就更有理由守在樓下了。
然而駱北尋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希望陶醉發現他，還是不希望……
口袋里的手機傳來一聲震動，是他的司機發過來的。
【駱先生，人已經安全送到，請放心。】
駱北尋回了一句【ok】
再次將目光拉落在陶醉的窗戶上。
他曾有無數次機會，沖進去“英雄救美”。
可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卻成了讓陶醉最不敢靠近的“危險品”。
“有毛巾么？紙巾也行。”
沈風易從洗手間出來，滿臉水淋淋的。
陶醉丟給他一塊藍色的新毛巾——
原本是為駱北尋準備的，剛拆的封。
屋子里的洋蔥味還是很濃重，沈風易被嗆得敏感。抬頭看到陶醉還在餐桌上忙碌著。
稱量，調溫，計算。
偶爾皺著眉，偶爾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他以前從來沒有仔細看過陶醉是怎么工作的。
就好像那些傾盡心力的美食憑空就能體體面面地端上餐桌，一如陶醉那顆執著的少女心，簡簡單單就愛了他那么多年。
“小醉……”
沈風易咬了下牙，“我知道錯了。”
陶醉正在調醬汁的手頓了一下，她哎呀一聲，皺眉抱怨，“又加多了！你——”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你做這個這么精細。”
“沈風易。”
陶醉嘆了口氣：“你不是說有事找我說的么？我希望最好是有意義的事。”
什么錯了對了，愛了不愛了，愛錯了愛對了。
陶醉認真地表示，自己現在沒有心情和精力去消化這些最沒用的東西。
她只想邊吹空調，邊搞錢。
“我外公病重，接下來要去歐洲治病，需要大量人力精力。如果你不想承認我的筆記是你偷走的，那我希望要么至少今晚你能告訴我一些有價值的事。再不濟也不要蹲在這里打擾我工作？行么？”
陶醉看了一眼沈風易弄濕的衣襟袖口。
剛才在外面“遇襲”的時候，他跌進了一旁的雪泥坑。
“烘干機在那邊，你要是沒事跟我說，弄干就走吧。”
陶醉隨手一指。
“你外公要去國外治病？那你……是跟你舅舅商量過了？”
沈風易突然提到李高偉，陶醉微微一愣。
其實她原本是有這個打算，明天一早去一樣長安療養院看看李高偉的。
不是說要去問他什么意見，陶醉只是想把自己的決定跟他說一聲。
既然李高偉之前能夠松口把外公的監護權交給她，陶醉覺得，這或許也是舅舅渴望和解的一個態度？
自己作為晚輩，是不是也應該放下一點點姿態。
見陶醉遲遲沒作聲，沈風易還以為是自己多話觸了陶醉的反感——
“我，我不是故意給你添堵的小醉，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最主要就是想問你一點……跟你舅舅……有關的事。”
“我舅舅？”
陶醉回過神，“你跟我舅舅有什么關系？”
見沈風易貌狀吞吐，好像是卡在了什么禁忌的話題上，陶醉心里頓時有了幾分眉目。
“你是想問唐毓秀的事吧？”
沈風易點點頭。
陶醉：“問就直接問，唐恬死都死很久了，有什么不能提的？說實話，從那之后，我也沒再見過唐毓秀。你不會是覺得，我舅跟她還有聯系吧？”
陶醉覺得挺諷刺的：“沈風易，難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你到現在還看不清楚么？沈家爺爺奶奶對我爸好，不過是希望能從他這里下手，拿到與我外公有關的一個什么秘方罷了。”
“后來發現我爸這里沒有突破口，于是沈伯康又找到了唐毓秀，讓她跟我舅在一塊，希望能從他這里找到方向。卻沒想到我外公對他失望透頂，根本不會把東西交給他。于是……才派出唐恬，從你身上下手。”
整件事拆開來看，沒有一個角落能找到“愛”這個字。
陶醉苦笑著說：“通篇都是利益和算計。你，我，甚至唐恬，都是他們的棋子。你愚蠢，唐恬也可憐，那我是不是也很無辜？你找唐毓秀，能要得到什么說法？更何況，我舅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覺得她怎么可能會留在他身邊照顧呢？”
沈風易抓了把頭發：“小醉，你說這些我都理解，也認同。可是我總覺得整件事背后，好像不僅僅是利益所得那么簡單的。”
“就比如說，你覺得唐毓秀是沈伯康的情人，為了他才去勾引你舅舅的。那現在既然已經沒有著落了，她應該回到沈伯康身邊才對，可是我已經派人暗中盯了沈伯康有半個月了，根本沒有唐毓秀的蹤跡。她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憑空消失？”
陶醉倒吸一口冷氣：“那……可不可能是沈伯康把她打發走了？畢竟，我舅這邊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沈伯康也沒有必要一直留唐毓秀在身邊了吧？唐恬的死，或許也是他們兩人之間決裂的因素。”
但見沈風易的臉色漸漸有些不對，陶醉恍然，呼吸一窒。
“沈風易，你該不會覺得唐毓秀已經……”
“沈伯康連我媽都能從樓上推下來。你覺得，他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沈風易意味深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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