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一些事解決掉……我會考慮，認真跟你在一起。”
駱北尋說。
陶醉手里的動作頓了一下，捏著藥棉的懸在半空，直到眼中鮮血的顏色已經不那么艷了，她才緩緩抬起頭。
“不了。”
陶醉的反應十分出乎駱北尋的意料，一時間沉默無聲，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從來不覺得感情的發生是應該要做好準備的。”
陶醉莞爾一笑，重新落下手里的藥棉。
很輕很淺，情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穩定，反而讓駱北尋的心里平添了幾分失落。
“我做事一向——”
“這跟你是什么樣的人沒關系。”
陶醉說，“理智這兩個背后的含義，其實就只是簡單的不喜歡而已。又或者說，不夠喜歡。”
“誰說我不喜歡——”
“可是深思熟慮才做出的喜歡的決定，就是不喜歡啊。”
陶醉溫溫吞吞地打斷駱北尋的話。
駱北尋用力吞了下喉結，那股怪里怪氣的藥水味簡直比蒼蠅還難受。
“所以，你認為我們之間甚至不該再有一個機會？”
駱北尋輕咳兩聲，“陶醉，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算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段？”
如果再給他重新思索十秒的時間，駱北尋相信自己一定會千方百計撤回剛才那句話。
畢竟，這話聽起來是那么胡攪蠻纏，蠻不講理。
哪怕陶醉用剛才對付沈風易十分之一的尖銳，都能把他嘲笑的體無完膚。
然而她并沒有。
“我只是不想再給自己找借口去期待了。我可以給你時間，又不著急非得馬上去找個人談戀愛，不是么？可如果等到你準備好了，跟我重新在一起之后，我們還是不合適，怎么辦呢？”
陶醉說，“兩個在一起，是不可以一次次隨意提高對彼此的期待的。那樣到最后，只會不斷失望，滋生怨念，連基本的體面都不剩了。駱北尋，我想，至少停留在這個階段，我對你……還是有念想的。就已經足夠了。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對你的感覺就像面對沈風易一樣，只恨自己為什么要喜歡過這個人。”
這世上最悲慘的愛情結局，從來都不是我恨你，而是我恨當初愛上你的自己。
“所以駱北尋，如果你想諷刺我跟沈風易是不是破鏡重圓了，還是想嘲弄我和周豫白的關系，是不是備胎接盤了……隨便你。但是，你對我說出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認真聽。甚至很可能會在心里記上一輩子。”
陶醉在駱北尋的手臂上扎了一個熟練的繃帶結，“謝謝你今天保護了我。但如果你愿意繼續保護起我對你的這份珍貴念想，就請不要再試圖讓我們兩人陷入奇怪的關系了。剛才……那樣的事，我也希望是我們之間的最后一次了。”
陶醉認真地說完這一字又一句，站起身，她走到廚房的灶臺邊。
“你餓不餓？我在弄新的菜譜，做了點宵夜。”
駱北尋沒應聲。
他始終都在想一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陶醉剛才，是明確拒絕他了？
他從沒像模像樣地談過一場戀愛，但可不表示他從來沒有跟女人打過這方面的交道。
只要是他稍微做出一點明示暗示的，哪有一個女人會在情感上明確拒絕他？
就連當初那么不可一世的何沁，不也一樣服服帖帖地跟在他身邊，為他鞍前馬后？
可陶醉明明是先動心的，是那種都不用費力去嚼，擱在嘴里自己就爛掉可以往下咽的女人。
她連第一次都是給了他的……
“我不是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人。”
當陶醉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汁牛肝面，駱北尋突然開口道。
陶醉微微一愣，印象中，這是駱北尋第一次主動說起自己的過去。
“只是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
“哦。”
陶醉推上一小碟醬料：“如果淡的話，你看看這個蘸料怎么樣？”
“你不感興趣？”
駱北尋用手擦了擦眼鏡，熱騰騰的霧氣讓他的視線又是一片模糊。
“我知道。”
陶醉應了一聲，“我聽小嬌說起過。”
“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說。”
駱北尋冷哼一聲，心中難免三分尷尬七分失落。
“其實也沒說具體的。”
陶醉挽尊道，“小嬌比較八卦，但細節都是一知半解。你要是想說，我認真聽就是了。”
“算了。”
駱北尋放下筷子：“已經被扒過的東西，跟你這碗面一樣味同嚼蠟。”
陶醉急了：“你這人報復心理怎么那么強。你可以對我不屑，但請不要對我的廚藝不屑。”
駱北尋眉頭一皺：“我說不喜歡你你不信，說喜歡你你也不信。說你做菜好吃你不信，說你做菜不好吃你還不信？”
陶醉雙肩一聳：“既然我橫豎都不信你，你為什么不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駱北尋：“……”
果然，女人一旦不再癡迷談戀愛了，就真的無懈可擊了。
不過最后，駱北尋還是吃完了一整碗湯面，也說了些關于小池的事。
但他否認自己之前沒有告訴任何人，是因為擔心李爭羽心里不舒服。
“我只是覺得。我說喜歡，也不會有人相信。可能因為那時候我快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這一生還有多少機會能邂逅多少人。”
駱北尋說，“愛情這種東西，太容易受環境命運和緣分狀態所限定。我只是在懷疑，那種感覺到底是不是值得祭奠一生的喜歡。算了，你應該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陶醉睜圓了眼睛：“我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得懂。他們說你是從小胎里帶的病根，小時候身體就很弱。所以能活下來都是奇跡。不是么？你接觸的人不多，遇到個對你照顧有加的女孩子，可愛又精靈，溫柔又體貼。就以為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好比一男一女流落荒島，不得不朝夕相處，你說，他們之間會不會產生真正的愛情？”
駱北尋想了想：“她倒是不漂亮，小時候挺胖的。長大后倒是變了不少，我甚至都認不出來了。”
“至于……認不出來么？”
陶醉小聲道，“總還是有幾分相似吧？”
“海水都泡爛了。”
駱北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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