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紅樓之補蒼天 > 第248章:折枝
  王夫人不是為賈璘和賈家的安危而祈禱,只是想著干脆就讓自己的兒子寶玉,與那些紅裙綠襖的姑娘、丫鬟們就這樣過一生算了,可別再提什么功名——都是血里淚里得來,更要再被其他人任意指摘。

  賈珍受到了呵斥,連忙對自己慌亂不堪的行為請罪。賈母只是擺擺手,嘴里說道:“我也累了,你們也都回去歇一會子。等下再過來,我們一起摸骨牌。”

  眾人起身告退,屋子里頓時冷清了下來。沉默地坐在原處,賈母仍是面無表情。

  “老祖宗別擔心,我只說那些混賬必是該殺的。”賈寶玉湊近前,安慰著說道。

  聽到他的話,賈母不禁笑了:“寶玉原本膽子最小,又還看不上官場的人。此時卻為璘哥兒敢出頭,也是你們哥兒們的情分。”

  “倒也不全是。”賈寶玉認真地說道,“璘哥哥做事看似荒誕,可細想起來,他哪件哪樁又是做錯了的?再者來說,他是奉旨巡邊,若是沒有一點作為,圣上必也是責備的。”

  愛憐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賈母疼愛地看著他說道:“我這孫兒像是忽然明了理。只是,我終究不舍得你去冒那樣的風險。”

  “我就伺候老祖宗一輩子。”賈寶玉再笑道。

  賈母就此寬心,臉上再又現出笑容。的確也是要休息,她隨后被鴛鴦、琥珀等丫鬟扶著去了后堂。

  賈寶玉施禮道別后走出正堂,帶著秋紋、麝月回去大觀園。他才走出院門,卻見到薛寶釵帶著鶯兒、文杏,在前面遲疑地走著。

  快走幾步,他趕上去說道:“寶姑娘定也是擔心璘哥哥了?”

  薛寶釵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站住了腳步。這個以端穩脾性而有著“冷美人”稱謂的女孩,此時心中的確為賈璘擔憂,但面對賈寶玉的詢問卻仍是神色漠然。

  賈寶玉嘆口氣說道:“我們自然不知道邊地的事,更不知道璘哥哥為什么會那樣做。但我想著他一向做事大膽又精明,總是祝他一切安好就對了。”

  略微搖搖頭,薛寶釵淡然地笑了笑,再輕聲回道:“我并不想著這些。璘哥哥既然已經做了,我們再著急還有什么用呢?即如你說,我們只祝他安好就是。”說罷,她也不再做更多解釋,徑自飄然而去。

  賈寶玉沒有得到更多回復,只好自己一邊思索著,一邊走著。又想要去榮禧堂去寫幾篇字,但他終究念著父親賈政回來還有很久,此時卻也不必著急。腳步卻已走到前去榮禧堂的小路上,他正要轉去北面的時候,卻被賈珍喊住了。

  賈珍通報了這件事,無非是要眾人為此憤恨罷了。因為賈璘之前奪了水仙庵,讓他徹底斷了再會秦可卿的心思。后來秦可卿雖然被請入了大觀園,賈珍卻像是隔著籠子看雞兒、鴨兒的貍貓,縱使心中身上再有奇癢,終究不敢有造次言行。

  此時見到賈寶玉,他不免起了試探的心思。喊了一聲之后,他笑瞇瞇地走了過來。

  “璘哥兒總是混鬧。若是在長安街頭倒也罷了,跑去邊地能那樣做嗎?向小處說,或者丟官被黜;往大了說,身家性命立刻就是不保!更還會連累族人!”賈珍嘆氣說道。

  賈寶玉心里痛恨這個人,但因為并未相互拆穿,也只得保持面子上的平和。但賈珍這樣時候,他卻是不愛聽的。

  “這事老祖宗已然說了,珍大哥哥如何還要提?目下又是將近新年,不提也罷。”賈寶玉隨口說著,就要離開。

  賈珍連忙轉換話題道:“寶玉緩走!東府的梅花又開得妖喬絢爛,我還想著再請老太太過府賞花呢。寶玉若是無事,可先去看看。”

  他這邀請自然別有含意,賈寶玉當即回絕道:“我要回園子里讀幾篇經句,也好別被老大人回來責罵。至于賞花,我就更沒那個心思了。”說罷,他略微拱拱手,快速地帶著麝月等人走了。

  賈珍望著這一行人的背影,咽了口唾沫,再暗恨道:可不是嘛!還用得著去東府賞花?就大觀園里的櫳翠庵,那幾十株梅花也應該開了的!

  櫳翠庵里住著的秦可卿,身影似乎就在賈珍的眼前浮動。但他卻知道別說再有什么親近,就是再見一面也是艱難了。

  本來還想哄騙一下賈寶玉,說不定可以帶著秦可卿過府,賈珍的鬼主意落了空,只得悻悻地回去“只有門前的一對石獅子是干凈的,府里就連貓兒狗兒也不干凈”的寧國府。

  賈寶玉那邊也回去大觀園內的怡紅院,暗自思忖著如何找機會再去櫳翠庵私會秦可卿。

  而薛寶釵帶著復雜的心情回去住處,見到母親正和哥哥坐在正屋說話。行了禮,她安靜地坐在一邊。

  薛蟠也聽說了賈璘去沒多久,就斬殺了十余名武官的事。這件事再又震動了長安少年,更被這些人拍手喊好,齊聲夸贊賈璘有勇氣、有魄力呢。

  此時薛姨媽也不免說到這件事,薛蟠擰著身子、梗著脖子,大聲說道:“那必是那些混賬惹惱了璘哥兒,或者的確是罪孽難逃!”

  薛姨媽本來想要得到些安慰,卻聽他如此大喊大叫,連忙驚呼一聲之后再喝道:“混賬東西!這事是你這樣能隨便說的嘛?滿府的人,就是老太太嘴上不說,心里也是有了驚懼。偏你還在大喊大叫,是要去大明宮報喜,還是去到太極殿喊冤?!”

  薛蟠聽了,腦袋搖晃了幾下而暫不做聲。薛寶釵在旁邊,卻不禁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也真是心寬。”薛姨媽再埋怨著說道,“你一向都是老實安分的。怎么,若是璘哥兒因此受罰獲罪,你也要跟著你哥哥去皇城喊冤不成?”

  她說著打趣的話,薛寶釵卻仍是鎮定。略微低頭,她開口說道:“母親說得極是,孩兒一向安分。可今天,我倒覺得哥哥說得不差。”

  薛姨媽眼見自己落了單,先是要再發脾氣,轉而也就嘆道:“知道你們都與璘哥兒情誼重。可他若只是如此行事,哪有讓人安心的時候。”

  她這話說得倒也不差:少年賈璘敢于出手對敵金人,后來又救了甄英蓮,再就是敢于與林如海組建林家軍!回京總還好,金榜得中,卻與一眾長安少年打得火熱。

  好容易受到皇帝青睞,他獲得了與林如海試種新作物,再有實職的機會。又是令人驚懼地剿滅了一股頑匪,他卻與皇帝奏對的時候,惹惱了皇帝被暫時罷職……

  薛姨媽正在出神地想著,薛寶釵不禁好奇地發問道:“母親是還在為我和哥哥的幾句混話煩心?”

  溫婉大氣的女兒總是貼心的。聽了薛寶釵的話,薛姨媽情緒好轉了一些,卻又帶著苦笑說道:“我哪里還顧得上想你們兩個的事?是在想著璘哥兒呢。他才被授職,就被降職。好在是欽賜御史。卻又頭腦精明,得到了五品職務的兼任。”

  不待她說完,薛寶釵笑著哄勸道:“母親也說他精明呢。”

  薛姨媽就此笑了,卻還是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薛寶釵,開口說道:“總是令人擔心,不知道林家等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多著急呢。”

  薛寶釵想要說幾句,也就立刻懂了母親的心思:嫁給賈璘,先別說有什么富貴,只“擔心”二字就令人受不了。

  對此不能回話的薛寶釵,只得低頭不語。薛蟠在一旁坐得乏味,起身施禮說道:“娘,我去外面看看生意。”

  “好混賬!你嘴上這樣說,誰又能管得住你的腿?”薛姨媽嘴里罵著,心中也是無奈。

  薛蟠當然知道無人可管自己,咧著大嘴笑了笑,邁步向外走去。薛寶釵嘴里說句“哥哥慢走”,薛蟠連忙回身:“小妹有事?”

  “家中生意日漸衰頹,母親心情煩躁也是必然。哥哥若無經濟頭腦也就罷了,只是不可再惹是生非就是。”薛寶釵叮囑道。

  因為薛寶釵的確說話辦事穩妥,薛蟠對這個妹妹極為看重甚至有些畏懼。大喇喇地答應一聲,他向外走了兩步,再就回身向妹妹鄭重地施了一禮,口中大聲說道:“遵命!”

  見他神態仍是毫無心機的歡脫,薛寶釵只得無奈地笑了笑,略微答了禮。

  看著薛蟠出了屋子,薛姨媽沉默半晌,再嘆氣說道:“馬上就是新年,你也十六,你哥哥更是十八歲了。要說早還是早了些,但他卻有何樣女子來匹配?”

  說到婚姻的事,薛寶釵自己先紅了臉。說是去待選,或者出于自知之明的畏懼,或者是心有所屬賈璘,總之她終究沒敢、沒有參與。

  以她十六歲的年紀,在大戶人家來看,目前的確還算小,可總也是要有個大致的目標才是。

  王夫人有意把薛寶釵和賈寶玉拉住一起,薛姨媽原本心里是認同的。可因為女兒或者有意賈璘,使得她也就不能拿定準主意了。

  賈璘只是有了妾室,絲毫不影響正妻的婚娶。若賈璘果然現在前途光明、日后榮耀更是無限,薛姨媽也就不多考慮:賈璘雖然家資未必多,但總有聲名與官職的顯耀。

  薛氏倒是看著家大業大。但正應了那句話——誰苦誰知道。家業大,卻有個敗家的祖宗;生意多,那就是虧空也多、敗得更快罷了。

  可賈璘現在看起來卻令人擔心,薛姨媽自然不能就此決定。又說到賈寶玉,到底是要說林黛玉,還是薛寶釵?這又是賈府中各自勢力的角逐。目前的賈寶玉又還年幼,確乎也不必著急,更不能著急的。

  母女兩個各懷心事,一時都是無話。薛姨媽想著要喝茶,出聲喊來同喜,薛寶釵也就回過神來,起身說道:“母親也是疲乏了。等會子,或者還要去陪老祖宗,我就先回屋里了。”

  薛姨媽點頭稱是,看著她出屋離開。再想著自己這一兒一女的當下與將來,薛姨媽不禁心中暗嘆一聲,對自己過早守寡和兒女失怙而喊聲“好苦”。

  回到自己屋中的薛寶釵,推說也要睡一會兒。鶯兒、文杏幫著整理了被褥,一起退了出去。

  薛寶釵正要躺下,卻忽然想起來。聽聽門外沒有什么動靜,她輕步走到書案邊,從書匣內取出那柄小折扇。臉上已是紅得發燙,她趕緊塞在袖子里,快步走回榻上躺好。

  用被子遮擋,她小心地打開折扇。那兩團如火的牡丹花展現出來的時候,她的眼淚已經滑落在枕上。心里喊聲“璘哥哥千萬仔細”,她把折扇仔細合攏,再放心地低泣起來。

  賈璘處斬那些人,薛寶釵聽著自然恐懼。可她終究信任他,也認為既然為官做宰,必然要恪守律例、樹立威信。否則,做個糊涂官、混賬官,又有什么意義?賈璘若是只顧明哲保身,也斷不會被皇帝看重和信任,更不會如此快地就獲得實職。

  當然殺人這樣令人驚恐的事,不是薛寶釵能夠理解的,雖然她一直就鼓勵男兒應該有作為。可賈璘的情意卻是真的,這是作為滿懷少女心事的薛寶釵,無論如何不能拒絕,甚至是渴求的。

  賈璘的公開來信中,只有薛寶釵自己才會真切地懂得,他提及的生活規律、一切安好勿念,都請放心等話,分明就是單獨說給她聽的。

  “生活規律”,就是他不會去流連聲色場所。即如長安之繁華,他也從未去過的;“一切安好”,就是他身體康健,做事也就仍是縝密精細精明;“都請放心”,就是他要包括薛寶釵在內的一眾人等都安心,更或許,是他要她安心靜候呢。

  尤其“勿念”兩字,薛寶釵當時念到的時候,就幾乎情難自已。那是賈璘彷如站在對面,對她輕聲說的關懷的字詞!非如此,自己為何如此動情?非如此,豈不辜負他做的千萬里行程?他做遠行,難道不就是為了創下赫赫揚揚的富貴家業,來迎娶自己的嘛!

  少女懷春的薛寶釵自信確認、猜度得不差。但過了一會兒,她又黯然神傷起來:還有個林妹妹呢。自己對賈璘情重,可林妹妹雖然年幼,卻哪里會少半分?賈璘待林黛玉之好,那也是有眼睛就能看得出來,看得懂的。

  心里一陣煩躁,身上頓覺燥熱,薛寶釵只得起身,對著外間屋喊了一聲:“鶯兒,給我拿冷香丸來。”

  “姑娘這是怎么了?也不要總吃藥。”鶯兒關心地問道,“若是心煩不得睡,我們也去老祖宗那里看她們摸骨牌去。”說著,她就要幫著整理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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