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衛若蘭說完,賈璘隨即擺擺手,表示此次不必他陪著解悶。
見他仍要堅持,賈璘再明確拒絕著說道:“我聽說栢哥兒與千總江伯宏去了附近的兵營巡視,這里的幾位哥兒也是多有調皮。衛兄行事老成,正該代我監看才是。我只帶著泌哥兒、金平,再有幾個侍從即可。”
受到器重的衛若蘭不再堅持,施禮稱是:“在下必會叮囑他們,絕不會有意外發生。”
賈璘很欣賞這位出身官貴、但言行穩重的同齡人,對他再次給予道謝和鼓勵。隨后,衛若蘭前去帶領裘方等人,賈璘回去了實驗室。
王泌仍是那身侍衛兵士的衣甲穿著,正帶著滿意的笑容等著他。衣甲雖然遮住了她的少女身材,但她活潑歡愉的眼神,卻是怎么也擋不住的。
看著她的這個姿態,賈璘無奈地說道:“你既然要跟隨,就還是不要當著外人說一句話。”
“在下自然明白。”王泌已經逐漸習慣了軍禮,而不是與賈璘初次見面就險些做出的女子萬福禮。她拱手說罷再努努嘴,示意賈璘看去屋門口的杜金平。
“金平自然盡可放心。”賈璘對她的活潑只覺得好笑。
兩人整理了各自的衣甲,賈璘再把她拉到身前,幫她把頭盔下面的系帶整理好:“要時常想著些。否則帶子松了,你豈不就是頂著個晃來晃去的頭盔?外人看到必會因此生疑的。”
被他擺弄著,現在的王泌很配合地一動不動。卻又忽然想起來,她嘴里問道:“哦,要是這樣說,你當初見到我,就應該是起了疑心?”
“難道我是很容易被蒙蔽的嘛?”賈璘不由得順嘴說道,“就是你要行福禮,我也覺得詫異呢。”說著,他就向外走去。
王泌先是不屑,再又臉紅。稍作片刻遲疑,她就氣憤地說道:“看不打你!你既然看出來,不說明倒也罷了,卻又敢,敢‘送’玉米餅子給我?!”
賈璘只當沒聽見,腳步已經邁出了屋子。王泌遲了一步,眼中從屋內的相對昏暗,瞬間轉為了大亮。
院子里有工匠、士兵來往,她再不敢說笑打鬧,立刻板正了身子,跟隨著賈璘的身后。
喊來幾名侍衛,賈璘再對杜金平說道:“金平,你帶著侍衛在前面緩行,我與泌哥兒跟著,再說些火藥的事。”
對于王泌的身份,杜金平因為與賈璘幾乎寸步不離,自然已然清楚。可他終究是本分寡言,只是立刻施禮遵命就是了。
出了工場,賈璘與王泌并轡而行,前面走著杜金平等人。
兩人說著相關火藥的事,隨后就把話題拉得很開。王泌對于賈璘的了解很多,這是因為她父親王子騰,以及王氏女眷雖然不多但也還是與賈氏女眷有走動所致。
兩個家族仍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可彼此之間卻因為目前不同的處境,公開的來往早已減少了。而且對于賈氏來說,王子騰幾乎等同于背叛的代名詞。若不是他實在是位高權重,或許來往也就早斷了。
其實按目前情況來看,賈氏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獲得王子騰的照顧還是很多的,也才會暫且安穩地保持著富貴生活。
至于王泌的身份,賈璘也只是偶然了解,并不知道具體細節。此時兩人正好作伴前行,賈璘隨口問幾句,這個性格活潑的女孩也就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王子騰發妻已然故去,后來的夫人是側室扶正,至于妾室自然更是不少,也分別有子女。在幾個兄弟姊妹當中,出于一直受到嬌寵,再因為身在歷世武將之家,王泌自小不愛紅裝愛武裝。
從兵書戰策的閱讀到舞弄刀槍,進而再敢于接觸火器,她的這些愛好不僅令父母為難,更是讓兄弟們驚訝。
王子騰固然希望子嗣多去從文,可作為武將出身的他,也知道顯赫的武功對于家族榮耀與安全的重要。
至于女兒王泌的喜好,王子騰在她幼年的時候多是對此說笑,但王泌卻因此得到了鼓勵而不能罷手。
眼見女兒的習慣已經養成,王子騰只得在嚴加管家其他子女的同時,對她也就聽之任之,只要不過分頑鬧就好。
說到這些,賈璘只是隨口附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他知道,王子騰將會與保寧侯聯姻,但目前并不能確認是王家的哪個女兒。這是王子騰的格外心思——不再與所謂的四大家族聯姻,而是尋求自己勢力的更還外擴,找到更得力的助力者。
王泌興致勃勃地說著,忽然覺得他沒了回應,不禁扭頭看過來問道:“璘哥哥,你怎么不說話了?”
這是她第一次喊“璘哥哥”,她喊得很自然,賈璘聽得很感動。
又眼見她滿是天真的神情,賈璘不禁暗道:喜好武功的人,果然比好文者要單純。
莫說是王泌不能比得林黛玉、妙玉、薛寶釵這些人,恐怕就是甄玉蓮,乃至襲人、可人、金釧等人,心思也總有不及呢。
可他目前自然不知,將來會逐漸知曉王泌仍有別樣聰慧,更有勇敢堅定的精神可嘉。
“我忽然想起來,”賈璘隨口說道,“不知,”他才要拐彎抹角地發問她外出的事,卻又立刻警醒而覺得不妥,而是他知道:若王泌已經訂婚或者有了什么可能的潛在對象,王子騰及其生母,一定不會任她來到邊地,更別說放她外出了。
王泌見他遲疑,再又帶動了一下馬韁繩。兩人就此靠得更近,她再低聲問道:“你說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好可愛。賈璘心里暗贊一聲,再對她認真地說道:“你終究還是千萬仔細些。莫說邊地風寒雨雪凄苦,就是火藥場也是危險至極。我只擔心會傷到你,更為你的面貌擔心。”說著,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臉,再兩手揚起示意著火藥爆燃的狀況,以對她再次做出警告。
王泌先是聽了感動,再就不服氣地撇撇嘴:“我自會仔細。再說,”說著,她再乜斜著眼睛看過來:“還有你保護我呢!我若出了分毫的差池,你可怎么向我爹爹交待?!還能有前程嘛!”
說了最后一句哈,她自覺不妥,臉上都悔得紅透了。她在長安的時候,也已聽過賈璘的許多故事,知道這人頗為豪勇。現在當著他的面說這樣話,豈不就已相當于羞辱他了嘛。
吐了吐舌頭,她小心地側頭看過去。果然不出她所料,賈璘的臉色漠然,眼睛不再看她,只是望向前方。
王泌連忙說了許多賠罪的話,再有些焦急地埋怨道:“人人都說你豪氣,又有‘笑傲曲’傳唱。于今我卻只有覺得你小氣!”
賈璘也知道她畢竟身出豪門,言語偶有沖撞實在難免。但要讓她略微懂得就如她的祖輩那樣,別人憑借奮爭出頭也更應該獲得尊重甚至崇敬,也是賈璘的心思。
“你既然提到‘笑傲曲’,就應該懂得我與人交往,哪里還會考慮到許多。你或者金尊玉貴,但于我而言,與尋常兄弟何異?”賈璘默默地說道。
“都說了聽你的話,卻還要說這些。”王泌無奈地說罷,再又捂嘴笑道,“所以喊你‘璘哥哥’沒錯啊。”
“你又做出女兒態。兄弟有總是捂嘴笑的嗎?”賈璘再埋怨著說道。
趕緊放下手臂,王泌鼓了鼓肚子,再鼓起腮幫子,拱起手再粗聲大氣地說道:“好!大哥哥,小弟一切從命就是!”
雖是如此,她畢竟還是音色嬌嫩、氣度嬌弱的。賈璘看著她的神態,忍住笑再提示道:“不要再挺了,多費力氣仔細很快就又餓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胸膛,王泌再又紅了臉。有鎧甲在身,她又還是年齡不大,倒也不會顯露出什么異于男子之態。但總是想起羞事,她低聲罵道:“好可恨!”說罷,她揮起手中的鞭子。
賈璘漠然地轉頭看看,嘴里再說道:“都是為你好。”
王泌再“哼”了一聲,嘴里說著“總要打你一次才可解恨”,再就催動坐騎。
一行人到了火器場,賈璘命其他侍衛守候,自己帶著杜金平、王泌去了制造工坊。
找到匠頭,他說了自己的打算,再畫了一張圖紙展示。
王泌即便是在旁邊看著,也還是糊涂,那工匠卻已經懂了:“此物也制造過類似的,只是威力并不大,又不好控制。”賈璘只說讓他們照樣立刻打造幾個看看,工匠們隨即按照吩咐去做。
制造出一個可拼接成的鐵殼金屬球很容易,工匠們又也懂得這個意思,就加緊制作起來。賈璘與杜金平、王泌去到該處營將那里坐了一會兒,又想著去工坊盯著監工,就再走了過去。
到了門口,他吩咐道:“金平、泌哥兒只在外面等候即可。”杜金平隨即拱手應命,王泌卻趕緊湊進一步,只是站在他的身前,抬頭盯著他。
實在不能拒絕這個女孩的無聲請求,賈璘只得點點頭,和她并肩走進工坊。
耳中“叮叮當當”聲不斷,眼中的大小火花閃現。工匠們揮汗如雨地制造著各種器械,王泌只覺看得有趣。
忽然,一名工匠揮錘擊打鍛鐵的時候,一枚赤紅的鐵屑飛濺出來,直奔王泌而來。電光火石之間,王泌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賈璘一把抱在懷里,進而倒在了地上。
“你,你又混鬧!”王泌氣得脫口而出。賈璘卻再不遲疑,連續把左臂在地上擦拭。
也看到他臂上的袍服有火焰冒出,王泌驚呼一聲,下意識地連忙伸手去拍打。賈璘側過身子避開她,自己撲滅了臂上的小火苗。
臉色已經嚇得煞白的王泌,急促地低聲說道:“璘哥哥,怎么樣啊?”
旁邊已有工匠們圍攏過來,賈璘趕緊低聲提示她道:“莫開口。”說著,他就站起身來。
幸好賈璘的胳膊上也帶著臂甲,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但他肘部的袍服卻已經被燒出一個窟窿,最起碼肌膚也被燙傷。
王泌探頭看去,趕緊再縮回脖子不敢多瞧,只是仰頭用淚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匠頭連忙帶著賈璘去處置傷口,王泌寸步不離地跟隨著。到了醫者的駐地,賈璘只得對她說道:“你在門外稍候即可。”
看著他們進了屋子,王泌在外面待得著急。實在忍不住,她略微推開屋門,向里面看了看,卻是自己慘白的臉當即變得通紅。
賈璘此時已經脫去了外袍,露出半邊肩膀和整條手臂,任由醫者處置。他強健的肌骨顯露無疑,王泌先是看得一呆,隨即連忙縮回頭,重新站在屋外。
陽光直照下來,她更覺臉上、身上發熱,不禁舉手在額頭,瞇著眼睛看著天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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