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逃回家的賈珍又迅速恢復大老爺作派,對賴升就是一頓連啐帶打。
哪怕是跟過來,茫然不知發生了什么的賈蓉也遭了殃,被殃及池魚的挨了好幾腳。
發泄完一通之后,立即怒喝道:“快給我去查,吳國舅昨兒是不是去了蕓小子那兒。最好查清楚他們談了什么?”
“還有那張沐德,果真叛了吳家?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是是……”賈蓉和賴升大氣都不敢出,都忙不迭的應下。
吳東來去了賈宅的事情不難查,畢竟他帶那么多人,寧榮街這么多雙眼睛都看到了。
至于談了什么,卻是很隱密,很難打聽到。
不過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卻讓賈珍基本相信了賈蕓說的話,因為吳府已經開始大張旗鼓的發懸賞捉拿張沐德這老貨了,這說明這老貨確實背叛了吳家。
賈珍想不通張沐德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是周家派到吳家的奸細?可那也隱藏得太深了吧。
當然,他猜不到方子頭上來,反正感覺這件事情的水很深,更加不敢摻和。
至于打秦可卿的主意,既然賈蕓和國舅爺有了交情,也只能偃旗息鼓了,畢竟自己小命要緊,他可不認為吳家不敢拿賈府開刀。
是夜子時,躺在床上的賈蕓緩緩睜開眼,小心的起身,來到碧紗櫥邊看了一眼里面的香菱。
見這丫頭睡得很香甜,隨即輕身穿好衣服便出了房間,然后打著燈籠往前院而去。
他剛走到前廳的空地處,兩道身影便從兩個房間中先后走出來,正是李三和熊大。
“二爺。”熊大上前招呼了一聲,李三則是默然沒有說話。
“走,去看看。”
李三連忙在前面帶路,沒一會兒就來到院子的東北角,這里有一個地窖,平時不大用得上。
李三熟練的將地窖口子打開,然后從賈蕓手中接過燈籠,沿著木梯走了下去。
賈蕓跟上,熊大則在上面放哨。
昏暗的地窖中,空間還是挺大的,但也難以掩蓋其中的惡臭。
地上放置著一些陳舊的缸、罐之類的儲存器皿,但都蒙上了一層塵灰。
在中間位置,幾個大缸被排成兩排,上面放了幾塊木板,還鋪上了鋪蓋。
鋪蓋上躺著一個人,聽到動靜后,連忙一坐而起,然后目光死死的盯著另一個從未出現的身影。
待那身影主動靠近了一些之后,他不由臉色大變,驚怒道:“賈蕓,果然是你,你好大膽。”
賈蕓冷哼道:“再大膽,也沒有你張沐德如此膽大,竟然敢背叛吳家。”
原來,被關在這里的不是別人,正是突然失蹤,然后被吳東來下令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的張沐德。
張沐德大怒:“老夫有沒有背叛吳家,你還不清楚嗎?”
賈蕓淡笑道:“我清楚有何用?得吳東來相信才行。”
說罷,直接遞上來一張皺巴巴的紙。
張沐德本能的接過,李三將燈籠打近了一些,他連忙看了起來。
原來這竟然是一張通緝令,而上面通緝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張沐德。
“你你你,我,我是被冤枉的,賈蕓,你這混帳,你害苦我了。”張沐德簡直要抓狂。
賈蕓嗤笑一聲:“你們對我威逼利誘,甚至要讓我家破人亡,我反抗,反而就成惡人了?”
聽了這話,張沐德一時語塞,因為他實在沒想到賈蕓這廝不但敢反抗,而且敢殺吳家的人啊,還把自己給綁了,太膽大包天了。
可事已至此,再怎么痛斥賈蕓也無濟于事,便忍著怒火問道:“那你要如何?”
賈蕓平靜的道:“你既然已經背叛了吳家,那就背叛到底,把你知道吳家的那些隱密全部告訴我,這樣你才有機會活命。”
張沐德臉色一變,厲聲道:“你這是要讓我家破人亡,你休想。而且我從沒有背叛吳家,除非你殺了我,不然見了國舅爺,一定能解釋清楚,洗刷冤屈。”
賈蕓嘲諷的道:“你人失蹤了,連方子也沒了,你覺得吳東來會不會相信你沒接觸過方子?你見了他,若拿不出方子,你覺得他會不會相信你說的話?”
“退一萬步說,就算你能拿出方子,他又會不會相信你沒抄錄一份,甚至出賣給別人?”
“我敢打賭,你一旦落在吳家人手里,那才是取死之道,不但你死,你全家都會沒命。”
“你是聰明人,我相信你能想明白這個道理。”
面對賈蕓一連串的反問,張沐德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因為他知道賈蕓說的是對的。
當初拉上陳掌柜,就是不想沾惹方子,可現在陳掌柜已經死了,而他張沐德卻失蹤了。
如果讓人知道他還活著,吳東來會相信他沒有碰過方子?恐怕只有死人才會讓吳家人放心吧。
“賈蕓,你這混帳,把我害得如此凄慘,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你想做鬼,現在還早著呢。你信不信,你一死,你的家人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他們會全部給你陪葬。反而你活得好好的,吳家才會顧忌,他們才能好好的活著。”
“你你你……”張沐德心中有萬般恨,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被賈蕓拿捏得死死的,因為賈蕓說得都對啊。
賈蕓又諄諄善誘的道:“咱們現在是一條蠅上的螞蚱,只有同仇敵愾,才能和吳家這樣的皇親國戚斗上一斗。”
張沐德冷笑:“斗吳家?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張掌柜活了大半輩子,何必妄自菲薄?咱們斗不過,不是還可以借助周家嗎?”
張沐德依然冷笑:“不管是吳家,還是周家,在他們眼中,你我不過是小魚小蝦,你想借他們的勢,就不怕被生吞活剝嗎?”
賈蕓輕笑:“只要躲得好,大象很難踩死螞蟻的。昨日吳東來親自來拜訪我,我不是還好好的嗎?”
張沐德一怔,沒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能說出如此高深的道理來,可還別說,確實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他不再和賈蕓進行無意義的爭辯,而是思考起利弊得失。
稍一會兒后,才抬首緊盯著賈蕓道:“你費盡心思抓住我,就是為了從我嘴里得到吳家的一些把柄吧。”
“可我怎么相信,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后,不會將我滅口?”
聽了這話,賈蕓心中嘆息一聲,這什么破世道,整天提心吊膽的,想著會不會被別人滅口,心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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