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黛玉才起身,正要請鏡伯進來,就著昨日話題再說些什么,外頭遞進來一張帖子。
卻是蘇州知府,繃了小半個月,以為這位昭慶郡主會因為北靜王鎮守江南,會悄悄來趕緊走。誰知竟收到了林氏宗族打算在下元節高調祭祖的消息。
只得滿心糾結地主動給林氏老宅遞了帖子,問問黛玉究竟是什么意思。
黛玉原來也以為自己只要不主動跟官府聯系,他們便不會自找麻煩。可這祭祖一事一旦敲定,想來地方上不打交道也是不可能了。
頭疼之余,只得請了孟姑姑和楚刈來撐場面,請那送帖子的人進來花廳說話。
來的一看便是個極諳熟大場面的師爺,戴著讀書人的方巾,穿著讀書人的襕衫,大冬天的手里還拿了一柄折扇。
自稱名叫管晟,字伯興,正是姑蘇本地人。
黛玉豎了屏風,溫和地表明身份,然后表示自己也很想省事:“只是回鄉祭祖,并不欲打擾地方。
“先生既是本地人,應知江南舊俗。這族中祭祖,其實女子是極少露面的。我也沒料到族里會行此舉。
“昨日得到消息,正與身邊的女官和內官商議,只怕是要去拜見一下父母官,誰知先生竟先來了。”
管晟聽到這里便一皺眉,立即道:“此事卻是令族長三天前便知會了我家大人,大人靜候三日不見郡主動靜,這才令管某上門……”
黛玉長長嘆息:“想來只是不欲我推辭罷……”
孟姑姑板起面孔,道:“是郡主資助學塾反而資助出了仇人!
“族里擔心郡主悄悄撤了資助、悄然離去,所以才出此妙招。打算把郡主暫時留在此處,好使什么其他手段!”
管晟頓時臉色一變!
能到這東南第一都會做知府的,誰在朝中沒有一兩條內線呢?
北靜王覬覦林黛玉,被太上打了一頓不說,沒過幾天便被皇上扔到江南來治水。
這一則消息,早就在江南官場悄悄傳開。
第一尷尬的自然是北靜王,可人家乃是朝中頭一份兒的異姓王,人家怕什么呢?
來江南人家還捧了尚方寶劍,先斬后奏呢!
至于其他的,立即便有人悄悄提醒蘇州知府:揚州當地的林氏舊居已經鎖門很久了。雖然早就告訴了牙行要買,可沒人敢買。
如今還有活人喘氣兒的,正是蘇州府衙不遠處的林氏老宅。除了有老管家鎮宅,還是林氏宗族所在。這一子暗棋,萬一哪天一挪動,首當其沖的就是蘇州知府。
所以這知府也跟自家幕僚師爺、親信下屬們仔仔細細地議過,可所有人的結論都是:這昭慶郡主但凡清醒,都該避開北靜王在江南的時候回鄉!
可誰知,竟真來了!
而且,照著這女官的話,竟是本來也想低調行事,卻被族里惡意爆了行蹤?!
管晟百般不解:“資助學子?又是何事?”
孟姑姑詫異:“地方上竟然不知么?”便把林如海遺愿資助族中貧寒學子的事情告訴了他。
管晟手里的折扇幾乎是瞬間便在手心狠狠地敲了三下:“這是大好事!”
可看一眼屏風,卻猶豫起來。
黛玉發覺,含笑道:“我在京城,聽說族中需要資助的讀書人甚多,便沒多想。
“等回來核實了一遍,四年間竟唯有九人。可見,并不是所有真正需要的學子都得了資助。
“我原也傷腦筋此事該怎么辦。我一個女孩兒家,總不能真的插手族學去。
“可巧今次管先生來,我看先生衣冠,當是讀書人。不知可否襄助本郡主一二?”
“愿聞其詳!”管晟抑制不住地激動!
江南學盛,各縣學、府學雖然招收了不少學子,但還是頂不住聰明的讀書人太多,照顧不到那么多人。
知府大人這幾年倒也絞盡腦汁,跟同知大人一起,努力鼓舞富戶們出資。可這江南商賈大多精明如賊,要的條件多,給的銀子少。
如今天上掉下來一個既有錢、又想做好事、還不會爭這些虛名的籍貫姑蘇的昭慶郡主,他若不趕緊穩住、拿下,只怕回去之后,他家東翁就該辭了他了!
黛玉因含笑道:“銀子呢,我仍舊還是留在我家老管家林鏡阿伯那里。
“但給什么人、該怎么給,就請知府大人派個專員替我定奪了。我只要每年看見名單和費用,別的我一概不想管。
“我一個女孩兒家,既不能親手經營商鋪田畝,也不能親眼看視究竟哪個苦主值得一幫。
“請先生替我上達知府大人,原諒我偷懶,就全托給地方了!”
這就是最明智的做法啊!
不干涉細務,只要看結果。
若是誰家的東主和上官竟是這樣的人,那夜里都要笑醒的!
管晟大喜起身,長揖到地:“是!無不從命!”
“這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黛玉微微一笑,頓一頓,這才提出最要緊的話,“這族里祭祀之事,我先前沒想這么多,已經應下了。
“如今先生這樣智多星在此,可能教我,該如何彌補,才能讓此事悄無聲息地過去,甚至不令人知曉我已來了江南呢?”
管晟略一思索,便道:“倒也不難。林氏乃是世家大族,下元祭祀,地方上原就應該有所表示。
“如今只要在下去暗示一下老族長,讓其在知府大人和郡主之間選一位出現在祭祀現場,想來他應該不會選錯的。
“只是這樣一來,郡主回鄉祭祖的心愿,可能就要稍微遺憾一些,悄悄進行了!”
黛玉立即稱好:“我原就不欲張揚。先生這個主意極好!還請即刻替我多謝府君了!”
又命楚刈拿了一個小小的盒子,交給管晟:“文人相酬,這是先父留下的兩方章胚子,不值什么。還請轉達府君,略表我敬重感激之心。”
這倒是雅物。
管晟恭敬接了,然后告辭。
回到府里,把小盒子呈給知府韋駿,又把事情一一說了,韋知府喜出望外,拍案稱妙:
“都說太后她老人家的眼光奇準。果不其然!這位昭慶郡主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太通透了!”
贊完了,隨手打開那盒子,卻嚇了一跳:“這樣的章胚子么?!”
管晟伸過頭去看,目光一凝。
卻是一墨一白兩方藍田玉,臘色油亮,紋理細膩,一看便不是凡品!
“這份禮,可不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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