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還你六十年 > 第 43 章 訣別
  池遲下了戲已經是下午五點,戲份比她重的安瀾還要繼續去拍兩條文戲,按照她的話說是要去池遲“料理后事”。

  工作人員在小心地拾撿起著“神壇”周圍堆疊的樹葉,這些看起來干了之后也異常碧綠清透的“葉子”,一片的成本就在三塊錢,作為道具,它們在后續的一些情節要繼續使用,現在就得先收起來。那些后續情節里就包括玲瓏死掉的那場戲。

  “我打聽了,今天顧大官人在房間休息沒出去也沒采訪,你要不要去看看她?”跟在池遲的旁邊,她的助理小聲地問。

  也是奇怪,自從那天池遲不肯去見記者又不讓別人把她自己叫走,這個助理就覺得自己開始有點怕池遲,她自己都說不出來為什么,大概是居移氣養移體,跟著影后混久了連剛十八歲的小姑娘都帶了影后的氣場?

  呵呵,這個理由任誰都會覺得扯。

  “唉,我們先吃飯吧。”這是池遲的回答。

  說起吃飯,小姑娘的表情有那么點生無可戀,高蛋白低脂肪的日子過得太久了,現在想到吃的,她的眼前就是各種蛋白質。

  各種蛋白質!各種蛋白質!她已經忘了豬肉是什么味了,

  吃飯的時候,臨時的小助理一直盯著手機,看見一條彈出來的微信,臉瞬間垮了。

  “顧大官人不在房間了。”

  “哦,那我一會兒還是去做運動。”

  池遲很淡定地喝著蛋。

  她的助理又想哭了。

  晚上八點多,池遲從健身房出來,正好看見柳亭心站在健身房的門口。

  “有事么?”女孩兒看看柳亭心空空蕩蕩的身后,奇怪怎么這位居然會來堵自己的門。

  柳亭心挑了挑眉毛:“來找你對劇本啊。”

  明天的通告單已經出來了,和預計的一樣,是水邊送行珊瑚的情節,旁邊一大堆的群演,多排練幾遍防止NG也能省錢。

  池遲看看她的瘦,笑了笑說:“來對戲,劇本都沒拿?”

  “早背過臺詞了,還拿什么劇本,你當我是顧惜那個水貨?”柳亭心每說三句話里面是一定有踩顧惜的內容。

  “哦……”池遲低下頭揉了揉鼻子。

  柳爺手賤地去摸摸她的耳朵:“哦什么?”

  “沒什么,在哪里對詞?這里么?”抬起頭,池遲接著問她,:“這是一場三人戲,沒有顧惜怎么對?”

  “你不是跟顧惜吵架了?”撩了撩頭發,柳爺直截了當地反問道,“那我肯定不能叫她來啊。”

  池遲把脖子上的毛巾抽下來拿到手里,想了想才說:“不是吵架……是我拒絕了她的一份好意,在她看來是好意的,在我看來是善意卻無用的。”

  “善意卻無用的?”柳亭心低低地笑了兩聲,“你干脆點,直接說她讓你去玩她那套作秀炒作你不想去嘛。”

  “我確實不想去。”就算是天大的好意也沒用,在池遲的眼里,娛樂圈就是個是非圈,其中的人也都是是非人,一身的是非怎么可能好好地去演戲呢?

  沒有了演戲,她的人生還剩下什么呢?

  下意識的,池遲不想跟麻煩有所牽扯,她只想演戲,只想一直演下去。

  所以哪怕是駁了顧惜的面子,池遲也不肯去,當然這導致了顧惜到現在也不肯跟她說話就像小孩子耍脾氣一樣。

  “沒什么,等她有時間,我去找她道歉就好了。”

  柳亭心抬頭看著池遲,發現她好像真的沒把和顧惜發生矛盾這事兒放在心上。

  “你確定她還會理你?她的心眼兒比針尖兒還小。”

  抬起一只手,大拇指與小指的指甲一掐,掐出了小小的一個點,柳亭心手指在池遲的面前一彈,象征著顧惜的那點心胸。

  “在她眼里,指不定和你的插科打諢就是個消遣,現在她肯提攜你你還不給她面子,人家憑什么理你啊。”

  池遲抽了抽鼻子,仿佛被柳亭心逗笑了:“因為我根本想不出她不理我的理由啊。”

  “那她還有什么理由理你?”柳亭心很好奇。

  “她喜歡我。”池遲笑得眼睛都彎了。

  柳亭心:“……”這叫什么理由?不對,這是什么意思?!信息量有點大!

  “你也喜歡我,所以你來提醒我別惹她生氣。”女孩兒接著說,把柳亭心在自己面前比劃的那只手默默地壓了回去。

  柳影后的眉頭一蹙,仿佛重新認識了眼前的這個小丫頭:

  “我怎么才發現你這么……不要臉呢?誰喜歡你了?”

  “你呀,還有顧惜啊,還有安姐呀,你們都對我很好,不是喜歡我是什么?”

  女孩兒笑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在她身上這是很少發生的事情。

  她總是笑的,卻極少笑得這么燦爛,好像別人的喜歡對她來說那么寶貴,所以說起來的時候都讓她無比的開心。

  “我還知道你喜歡顧惜,顧惜也喜歡你,雖然表現形式特別了一點,但是你們互相關心,也會互相幫忙。”

  柳亭心:“……”小丫頭你還什么都敢說哈?怎么這話讓你說出來我這么肉麻呢?

  還肉麻的很服帖?

  呸!誰服帖了!誰喜歡顧惜那個大水貨了!

  趁著柳亭心不知道該說什么的功夫兒,池遲猛地往前兩步,一把拉開了健身房對面的房間門。

  坐在門邊偷聽的顧惜差點隨著門一起撲倒在地上。

  “你們好歹也是影后,能不能別這么幼稚?”成功捕獲一只顧惜,池遲無奈的在柳爺和顧大官人之間飛來飛去,就跟在看貪玩的孩子一樣。

  柳亭心摸了摸鼻子,假裝池遲說的只是顧惜沒有她那份。

  把顧惜從地上拉起來,池遲幫她清理著衣服上不知道何時沾到的灰塵。

  “兩個人加起來都快六十歲了,還跑這里逗我這個剛成年的小姑娘玩,有意思么?”

  柳亭心倚著墻抱著胸站著,大長腿與墻壁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夾角。

  “你啊,我還真不覺得你剛成年,怎么猜到顧惜藏在里面的?”

  池遲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說:“香水啊。”

  柳亭心:“……”

  顧惜:“……”

  “這貨出的餿主意。”顧惜指著柳亭心說,“她非說讓我不理你想看你著急!”

  顧惜在一秒之內就把柳亭心給賣了。

  “我怎么舍得生我家吃吃的氣呢,吃吃你別聽姓柳的這個不要臉的挑撥離間。”說著,她鉆進了池遲的懷里,去摩挲她很久沒有光顧的小腰。

  柳亭心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能瞪著顧惜說:“你這是真不要臉,我好心當個和事佬,你說我餿主意!”

  “呸!你當個和事佬還跟我要了兩瓶拉菲呢,知道我躲門后你還說我壞話!吃吃咱們不理她。”

  顧惜換了個姿勢接著摟池遲的小腰。

  “哎喲想死我了你這個磨人的小腰精,你說你怎么就一直也不找我呢。”

  她這么一副沒皮沒臉的樣子,誰能跟她真的計較呢?

  池遲和柳亭心交流了一個同病相憐的眼神,只能拖著顧惜找個地方對戲去。

  對戲對了一個多小時,中間穿插柳亭心和顧惜的各種互相攻擊,從言語對決到池遲房間里的枕頭大戰,等顧惜一個人走回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

  “喂……”

  顧惜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打過去。

  “怎么樣,我的大影后擺平那個小姑娘了?”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的是路楠有些沙啞的聲音。

  “擺平了上的推廣接著做,采訪就不安排了,她畢竟年紀還小,滿腦子藝術人生呢,拍完了女兒國放她出去撞個墻,她知道疼了我再教她。”

  “你就不怕她疼慘了以后回不來了?”路楠提醒顧惜,這個圈子里多少人別說撞墻了,看見墻就跑了。

  顧惜往后一跳躺倒在床上:“我這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池遲的身上有大紅大紫的潛質,除了外形和演技,還有性格。

  “對了,我查了一下池遲,她的身世背景挺有趣的。”

  “嗯?”

  “比尤丁的建筑學學士,考上之后接受的是網絡教學,成績全優,去年畢業之后回國,真正的天才少女。要是真在娛樂圈里混不下去了,當個設計師也能過得挺爽,另外她家里好像是沒什么人了。”

  “……那她為什么跑去當個送外賣的?”顧惜突然對池遲毫無邏輯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費解。

  “為了演戲吧?她大半年中在十一二個劇組里當過龍套,基本是不露臉的那種。”

  她那個資質,想演戲哪里需要當龍套?打扮的漂漂亮亮地拍幾張照片發到各個經紀公司,肯定有人會想簽下來,到時候演個廣告、串幾個戲刷刷存在感,那資本慢慢就有了。

  “自討苦吃的丫頭。”

  路楠并不在乎池遲是個怎樣的人,她只擔心顧惜會做出錯誤的決策:

  “能吃得了這份苦,她的性子恐怕跟你以為的還是不一樣,反正……你做事也別太想當然。”

  路楠告誡著顧惜,識人不清這種事情,顧惜這輩子做一次就夠了。

  ……

  池遲和柳亭心站在碼頭上,她們要拍的就是當初在化妝間門口的那場戲玲瓏忍痛送別珊瑚,沉舟怕兩姐妹中有人破壞了計劃匆匆趕來。

  玲瓏高冷的神情有疲憊和憔悴,珊瑚怒意勃發的神色中也難掩心疼,兩個人說著和當初一樣的臺詞,卻有著完全不同味道的姐妹情深。

  她們各自以為隱瞞著對方是對姐姐妹妹好,卻怎么也想不到在這場色厲內荏的作秀里,是她們此生最后的相見。

  沉舟就在這時出場,先聲奪人……然后、然后裙子絆了一下NG了。

  那天和安瀾演完決裂的戲碼之后,池遲重新梳理了玲瓏這個人的感情重心,祭司的責任、對女兒國的熱愛該在第一,無可爭議,對珊瑚的感情雖然冷淡,但是那是女孩子的小別扭,拍在第二也沒有問題。

  沉舟與碧璽之間,看起來就有些難以決斷了。

  池遲梳理了很久。

  玲瓏接受的是老國王的托付去找到在女兒國中興風作浪的那個人,她發現了那個人是碧璽就去告訴了沉舟,沉舟制定了一系列計劃才保護女兒國的安寧。

  在這個過程中,是看不出她和沉舟有什么更好的私人交情的。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一部名為女兒國的電影,講述的就是女王沉舟如何在風雨飄搖中保護住了自己的國家,從整個大綱來看,她唯一可以交付信任的人只有珊瑚。

  無論是玲瓏對沉舟,還是沉舟對玲瓏,都更像是合作的關系。既然沒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玲瓏自然不會在沉舟的面前展現弱勢的一面。

  她忠誠于神樹,而非某個君王。

  在昨天對戲的時候,她終于找出了這場三人對決里她應有的存在感,她的理智告訴她應該跟著沉舟的話去做,她的情感卻讓她擔心著珊瑚的安危,她是這種矛盾的集中載體。

  “玲瓏是女兒國的祭司,享受著萬千臣民的供奉,珊瑚你不需要為她牽掛。”

  一身艷紅的女王試圖從將軍的臂彎里拉出她的祭司。

  她嘴里說著看似是安撫珊瑚的話語,實則是在提醒玲瓏不要忘了她祭司的身份。

  玲瓏穿著藍色的曲裾,在沉舟對她伸出手的時候,她閃躲了一下。

  “陛下,我希望您能記住您的承諾。”珊瑚神情凝重地盯著沉舟,她一去九死一生,只能把玲瓏托付給她。

  “我會的……”女王笑了笑又看向玲瓏,“她畢竟還小。”所以我不會把她拖進漩渦里。

  這是謊言。

  玲瓏明明一直身處漩渦的中心,她們姐妹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暗棋,一個是自己的明槍,在珊瑚出征假死之后,兩個人就會交換作用,一個成了自己的明槍,一個成了自己的暗棋,是動于兵刃還是緩緩籌謀,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莫名地,沉舟深吸了一口氣,在這對姐妹的身上,她恍然感受到了掌握一切的氣息。

  因為她是女王,她擁有這個國家。

  此時的玲瓏已經站在了珊瑚的另一側,她還記得自己和沉舟之間有那么一場“情敵之爭”。

  對,在珊瑚的眼中,此刻的自己應該是為了文宣吃醋所以濫用權勢的卑劣之人。

  “哪怕我是別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祭司。”她仰頭看向沉舟,如同看著仇敵,這個女人奪走了文宣,讓人如何不去恨,“又如何能比得上您,掌握著所有人命運的陛下。”

  “所有人”這三個字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夠了。”國難當前,卻還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玲瓏對沉舟的態度讓珊瑚十分不滿,心中的那點溫情暫時被她壓下。

  緩緩地,一身金甲的將軍單膝跪地:“愿神樹庇佑,我們必定凱旋。”

  她看不見,她的身后,妹妹的表情那么溫柔。

  那么不祥的溫柔。

  “Cut!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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