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委會的會見室，白家父子并排而坐，當白景然走進去的那一刻。
白敬國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但是很快又調整過來。而白景棋眼中的嫌棄卻從未掩飾，看了一眼白景然后就微微轉過了頭。
“你是小丫？我的女兒小丫？”
白敬國的聲音很好聽，讓人聽了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白景然點點頭，落坐在白家父子對面，并沒有著急說話。
“你過的好嗎？我聽菲菲說，你已經把戶口轉到白家名下？你怎么……哎，轉到白家名下，會連累你的。”
像是自責，又像是憐惜，白敬國嘆了一口氣。
“現在過的比以前好。”
見白敬國停下不再開口了，白景然才回了一句，從進門那一刻，她就已經知道了這對父子的態度。
“她現在肯定過的好，聽菲菲說她考上了紡織廠辦公室的工作呢，怎么可能過的不好？”
仿佛不滿意白景然的態度，白景棋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只是說話的語氣就像白景然欠了他的一樣。
“紡織廠辦公室的工作嗎？那挺好的，只是孩子，你到了紡織廠得多注意著點，辦公室的同事關系不太容易處理，所以工作以后，你可不能像現在這樣靦腆了。”
白敬國的話聽起來是為了白景然好，然而上輩子社會混了好幾年，都混成職場老油條的白景然卻微微皺了皺眉。
“不會的，大家都是同事，我勤快點多做點，他們總不至于欺負我的。”
這想法很杜小丫，所以對面的父子沒感到太意外，跟他們從別人那了解到的性格很一致。
“哼，就你這個軟弱的性子，不被欺負才奇怪呢！還不如你把工作轉出去，好后再找一份別的工作，我跟你說，紡織廠里面關系復雜，爸爸以前就是紡織廠的廠長，你看看現在我們都在這里了。”
白景棋的話如果讓真正的杜小丫聽了，或許真的能嚇唬住她，讓她心生退意吧！
“那……那要怎么辦？辦公室真的這么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不適合你。”
“孩子，你在紡織廠辦公室可不能這么膽小怕事，爸爸現在真的有點擔心你了。”
“那我把工作賣了？再找一份工廠工人的活嗎？”
“如果你要賣了工作，就把工作賣給菲菲如何？明天你就去找菲菲，把工作轉給她。”
白景然的表現實在是軟弱可欺，所以白景棋以為他已經成功說服了對方，急不可耐的把目的說出口。
“杜菲菲有錢買我的工作嗎？”白景然低下頭，聲音冷了幾個度，不想再看對面的人，嘴角的諷刺卻收不住。
“菲菲先給你一部分錢，等她進去上班了再把剩下的給你，放心，菲菲不會少了你的。”
“噗呲……”這么可笑的理由，實在是讓白景然忍不住。
“你笑什么？”白景棋馬上拉下了臉，瞪著對面的頭….頂。
“沒有，我覺得你的打算很好，什么都為杜菲菲想到了。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你也認為把工作給杜家菲菲畢竟合適？”
話音一轉，白景然看著白敬國詢問，她眼中的涼氣讓白敬國有點心虛，別開了臉，沒有回答白景然。
“你們倆都為了杜菲菲勸我把工作讓出去，還是空手套白狼那種，真是杜菲菲的好爸爸好哥哥，你們聽說過我在杜家是怎么長大的嗎？”
質問的聲音拉回了白敬國的視線，他張了張罪想說點什么，又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因為白景然問的問題，他不知道。
“三歲洗碗洗全家衣服，六歲踩著凳子煮飯做菜，身上的衣服從來都是檢張大花不要的穿，冬天洗刷只能用冷水，皸裂的手縫里是干枯的血跡，讀書得靠求，夜晚不敢睡早了得糊火柴盒。”
死死看著白家父子，當哥哥的是不耐煩，當父親的有愧疚，卻不夠。
“這還只是一部分，平日杜家人不舒心了就打罵，罵聲可以震撼左右鄰居，打的嚴重了也不會帶去上藥，只讓躺著自己恢復，而不給飽飯吃是常態，多數是他們吃完了剩下的再伴點水就是那天的飯。”
白敬國低著頭，“對不起，丫頭，我……我不知道你在杜家是這樣過的。”
“這些都是杜家的錯，又不是菲菲害你的。”
白景棋小聲嘀咕著。
“確實不是杜菲菲害我的，但是杜菲菲是杜家的女兒，張大花把杜菲菲跟我調換，就是讓她親生女兒過好日子，現在身份換回來了，我依舊要犧牲自己的工作給杜菲菲過好日子嗎？”
質問聲讓白景棋別開臉，“我今天來見你們之前挺高興的，可是現在我后悔來見你們了，我們雖然有血緣關系，感情卻比不上相處了十七年的人吧。”
“不是的，孩子，爸爸也是很期待見到你的，你跟菲菲都是我的女兒。”
“不用了，我不稀罕，我母親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她如果還在，她允許你們這樣作賤她親生女兒嗎？”
“當父親的想要博愛，卻不覺得自己偏心眼偏到家，當哥哥的里外不分只想著自己順心……”
“閉嘴！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我只不過是覺得你不適合辦公室好心給你個建議，你居然埋怨上爸爸還有我？”
“死不悔改，算了，我跟你們大概也沒有什么親緣了，以后就當個陌生人吧！你們就繼續把杜菲菲當你們女兒跟妹妹吧。”
“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們斷絕關系？父親生了你，你居然如此不孝順，你果然是養在杜家的，白眼狼。”
“我真的覺得白景棋你很可笑，明明看不上我這個妹妹，嫌棄我，又不讓我斷絕關系，怎么，我就得捧著你順著你？把工作給你的好妹妹，然后我自己沒有工作下鄉去？”
“呸，大頭菜吃多了白日做夢？我是我娘含辛茹苦生下來的，三歲以后是我自己靠雙手干過換吃換喝長大的，你們有什么資格沒養我一天還諸多要求，每錯，我就是來跟你們斷絕關系的，因為我再不斷絕關系，讓你們像杜家一樣吸我的血？吃我的人血饅頭？”
潑辣起來連會見室外的人都好奇的伸頭看看，不過白景然也沒在乎，她明天都要離開了，今天不罵白景棋一頓她會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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