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竺治軍嚴謹,原本是絕對不允許在戰時發生這種事的,但一想景昭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世,必然難以接受,想疏散疏散也屬人之常情,便沒有再苛責。
“昭兒,是我以往對你關心太少……”
景竺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陸乾坤盯著床上的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掙扎。
他倒不是對景竺生出了感情,而是在心里盤算如今身份變了,讓景竺就這么死了,太可惜了。
“五叔,你說我是你親兒子,這事你能不能叫那幾位將軍過來,替我正名?”
景竺睜眼,目光銳利的盯向景昭,“怎么?你想好了,要認我了?”
陸乾坤面露糾結:“我跟你說說去年我被賣到南洋為奴的事。”
陸乾坤將原主是如何被大房嫡母和嫡兄暗算,賣給奴隸販子,自己又是如何在海上漂泊,最后輾轉回到南楚的事,挑挑揀揀,編了個凄慘無比的故事,說給了景竺聽。
景竺其實對這個兒子,并沒多少的感情,此時想認回他,不過也是看他能斗倒大房嫡兄,能力不錯,在南楚皇帝面前得了臉,值得培養。
如今自己受了傷,正是用得上這個兒子的時候。
聽了陸乾坤的敘述后,心里還是有一點點的愧疚的,但很快這點愧疚就被壓了下去。
他思忖著陸乾坤的提議,而后道:“其實你留在大房,對你更有利。以后有我暗中照拂你,咱倆父子聯手,在朝廷上一文一武,景家可再上一臺階。”
陸乾坤是做過皇帝的人,景竺心里那點彎彎繞繞,自然瞞不過他,他冷笑道:“五叔所謀甚大,你既然昨日告知了我身世,總要讓我看看你待我的心有幾分真幾分假吧?”
景竺認為這是景昭的意氣用事,更是年輕人的一種虛榮。
此時正是他要拉攏景昭的時候,景竺在心里計較起利弊來。
景竺不反感兒子爭權奪利。
他是萬萬沒想到景昭對他起了殺心,畢竟此時還在漢陽,殺了他也不符合景昭的利益。
景竺權衡之后,對陸乾坤說:“你去把王將軍他們叫來吧,你的身世,他們幾人知道即可。”
陸乾坤心中一喜,他知道景竺點名的,都是他的親信。
只要這幾名親信知道了景昭是景竺的親兒子,就算他殺了景竺,只要不被抓住把柄,等景竺死后,這些人就會變成他的人。
陸乾坤一直在景竺的房中呆到很晚,才回到自己院子中。
他步履輕盈,唇角忍不住的上翹,一雙桃花眼中泛著光。在屋里餓得眼冒金星的陸承基一看他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混小子,你這心里,是一點沒有你親爹啊!老子都快餓死了,你現在才回來。”
景昭滿心的喜悅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他怎么把自個兒的親爹還留在院子中嗷嗷待哺這事給忘記了。
為了怕被人窺探,他院里沒有下人伺候,每日一到飯點都是廚房將飯送到院子門口,他自己去拿。
今兒他在景竺院子里用的飯,廚房自然把他的飯送到了景竺的院子里。
“爹,您別急,我這就去給你取飯食來!”
陸乾坤拔腿就跑,過了一會兒提了個食盒進來。
簡單的四菜一湯,陸承基吃得狼吞虎咽,風卷殘云。
打了個飽嗝后,陸承基放下了筷子,撫著肚子問道:“安排好了嗎?”
陸乾坤道:“入夜后,你扮做侍衛,我帶你偷偷的潛過去。
到時我裝作去侍疾,把他房門外的兩名親衛引開,你進去迅速結果了他,快速逃回這院子。
記得,在路上把侍衛的衣服扔進井里。”
陸承基頷首,若是平時,他不一定能打得過景竺,可如今景竺重傷,陸承基的武功,殺他并不難。
“你小子就是脫了褲子放屁,你直接喂他吃了毒藥,多省事!”
陸乾坤眼神閃爍,他其實不肯親自動手,不僅僅是因為景竺是原主的親爹,更多的原因是他想給自己留后路。
他親手下毒,太容易暴露自己了。
由陸承基裝作刺客動手,他卻可以將責任撇清。
“爹,你說孫媳婦兒真的會放我回南楚嗎?”
這是陸乾坤最擔心的地方。
如今以他南楚人的身份,留在離國,不會有什么發展。
但是回到南楚后,卻有若大的一個景家可供他驅使。
他屁股一撅,他爹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陸承基翻了個白眼道:
“都重活一世了,你還是放不開那些權啊利的,真真是朽木一根!”
陸乾坤舔著臉討好他爹:“爹,我這還不是想給咱們祖孫幾代人開辟一塊安居之地?大離這邊情況復雜,楚家勢大,咱們現在暫時奈何不了他們,有我在南楚制衡著,楚天驕也會有所顧忌。”
陸承基冷哼一聲,充滿了鄙夷的語氣道:“就你?跟楚天驕斗?你那些陰私伎倆,對如今的她一點用都沒!
兒子,爹勸你一句,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如今大離這邊,元清即將登基,繼承皇位的是鈺兒,楚天驕嫁給了鈺兒,他們將來生下子嗣繼承皇位,也都是咱陸家的血脈。
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對陸氏皇族最好的結果了,你還想怎樣?”
陸乾坤語塞。
他當然知道他爹說的有道理,但他就是不習慣將權柄交給別人。
權利這東西,還是緊緊握在自己手上,更安心。
當晚,陸乾坤又去了景竺的院子。
景竺覺得認了親兒子后,這兒子還挺孝順的。
陸乾坤伺候景竺吃了藥,這藥里有助安眠的成份在,這是軍醫開的,對幫助重傷患者恢復有用。
等到景竺睡著了,景昭出了房間。
他先跟守在門口的兩名親衛嘮了幾句。
這兩人守在門口,其實已經聽到了屋里父子相認的話,對景昭自然恭恭敬敬。
“王五,徐六,二位大哥真是辛苦了,趕明兒回了南楚,我請二位去勾欄里好好樂一樂!”
王五和徐六知道這位小爺就好這一口,跟著小聲的笑道:“多謝十爺了……”
景昭開始談論起南楚的幾位花魁的風采,說起他當初被花魁鳳仙選中,成為入幕之賓的得意事,聽得王五和徐六一愣一愣的。
景竺臥室外的廊下有穿堂風,景昭搓著手,不停跺腳,仿佛是無意似的,攬住了王五和徐六的肩膀,指了指前面的廂房道:“我今晚要守著五叔,咱們去那廂房里聊,我備了些熱酒,二位大哥喝兩口暖暖身子。咱們在這,怕吵著五叔睡覺了。”
王五和徐六有職責在身,當然不敢隨便離開,但眼前這人是自家小主子,有些為難。
陸乾坤繼續忽悠:“咱們把廂房門開著,一眼就能看見這邊,跟你們在門口守著,有何區別?走吧,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他裝作佯怒,這兩人一想他說得也有道理,猶豫之后還是跟著他進了對面的廂房。
進房時,陸乾坤故意落在了后面,身形擋住了門口,這時,一條黑影迅速的躥了過去,溜進了景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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