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臺縣離熙州府非常近,不過最近的官道和水道都已被管控,夏昭衣選擇繞極星山東北,沿古山過野。
師父給她的輿圖,她大大方方分享,蘇家兄妹皆道精絕,一路蘇玉梅愛不釋手,頻頻問夏昭衣借,夏昭衣便干脆交在她手里,由其翻上一天。
沈冽身旁暗衛都已不見,只剩一個衛東佑。
夏昭衣身旁的手下也只留了李滿和楊富貴,詹寧與史國新將從另一邊的官道隨明臺縣成千上萬的春忙百姓們一起去熙州府,夏松越和陳定善則留在明臺縣。
一行人輕車快馬,在正午時小作休息,黃昏遲暮,便入了熙州府。
熙州府非傳統的四方大城,因臨近河京,熙州府成了重點大城之一,近些年頻頻往外擴建,已有新城舊城之別,而外邊還在持續不斷擴建的版圖,導致熙州府的城防建設至今難以統籌。
城墻未砌,城防未成氣候,進出城的路便千條萬條。
官府再想增派兵力,熙州府都是一座四十萬人的大城,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以維護住城防秩序。
夏昭衣入城后,直接去往衡源文房。
文房以賣紙為多,任何紙張都有售,店鋪后院連著一座大宅,不及千雪府大,但府中仍被分割出不少院落。
文房主事姓趙,名杉,同樣也是衡香人,一待夏昭衣到來,當即熱情迎上。
正堂寬敞明亮,他們才一坐下,便有好酒好菜送來。
丫鬟們去點庭燈,門前檐下的燈盞亦一團一團高亮。
趙杉表現得很緊張,這是他頭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大東家,除卻過往近乎于傳奇的傳聞,半個月前收到的信中,更還有她為赴世論學所寫得《告天下文人學子者書》。
一直以為她能打,能謀,能鎮場,看了那告天下文人學子者書,才知她文采亦斐然。
左盼右盼,可算盼來了大東家,趙杉緊張不已,三十多歲,有兒有女的人了,表現得像是一個見了久仰已久的大儒的小學子。
介紹完店鋪情況,城中情況,一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夏昭衣想要出門去走走,趙杉立馬說要陪同。
夏昭衣笑:“暫不用,趙主事在此應有不少熟人,我便自己去吧。”
“對對,”支離道,“我陪師姐去。”
說著,扭頭看到沈冽:“沈大哥,一起嗎?”
“阿梨都還未同意帶上你,你便要喊上我。”沈冽道。
“呃,那你想不想嘛。”
沈冽沒接話,黑眸看向夏昭衣,認真問:“阿梨,你想要獨處還是?”
“我都可以,”夏昭衣說道,“你趕路勞累,要不先休息。”
沈冽起身:“我陪你。”
自明臺縣出事后,熙州府也受影響,從戌時開始宵禁。
但宵禁這種東西,對他們而言無非是走街上,還是穿屋頂的區別。
一改昨日的白衣,沈冽今日所穿一襲青衫。
穿什么都顯瘦的他,穿上一襲青衫,他的腰肢便更顯勁瘦有力。
夏昭衣的顏色則更深濃,乃一身中性的黑灰色束腰勁裝。
故而比起昨日,他們一上屋頂,幾乎要隱匿于夜色之中。
熙州府的街道規模比徐城來得更規范,屋宇也更挺拔高大,便拿三層樓比較,夏昭衣覺得這里的三樓建筑比徐城的要高出半丈。
她拿手比劃了下街道距離,笑道:“在徐城時,我可以越過街道去找你。但如若是這邊的街道,我怕是越不過去。”
“嗯,熙州府很大。”
“我在去徐城的路上認識一位姑娘,她說我若遇上難處,可去熙州府的芰荷香找她。”支離忽道。
“芰荷香?”夏昭衣回頭看他。
“嗯,是一家煙花爆竹坊,”想到那個姑娘,支離不由道,“瑟瑟是個可好的姑娘,眼睛可美了,只可惜,她去蓋州了。”
夏昭衣一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師弟人善,便也總遇人美心善之人。”
一句話說得支離開心不已:“師姐,你真好。”
目光看到安靜站在一旁,俊容寧和的沈冽,支離道:“沈大哥也好好,季夏和走之前給我說,沈大哥是張冷面,可遇見我后,沈大哥沒有給我半分臉色,眉眼一直溫和淡然,還不時有笑意。”
沈冽:“……”
夏昭衣輕笑:“走吧。”
屋頂多為歇山造,并不是很好并行,沈冽為了和夏昭衣一起,特意走在正脊一旁,
夏昭衣不知不覺便也往另一邊去,反倒讓后邊的支離像是走在他們二人中間。
昨夜還有很多沒聊完,尤其是她收到得信。
有關夏家軍,有關衡香,有關游州的青香村和那條修好的路,更還有關西北邊境又打了幾場小規模的攻襲仗。
她語氣平靜地說著,好像這些牽扯著數以萬計的人,只是左鄰右舍被偷了一把米,踹了一下門那樣輕松隨意的市井之談。
聊著聊著,她提到當初在游州所收到得小冊子,沈冽長眉微軒,朝她看去:“還有靴子。”
“嗯?”夏昭衣眼眸變亮,“你去西北時,也見到了”
“見到了,此計險惡,攻人攻心,疏散瓦解之策,其心可誅。”
“然而實際上,中原大地才是地大物博,”夏昭衣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覺得如何?”
支離一喜:“師姐,你是說你也想以同樣的方式去策反他們?你也印了冊子?如何說的?”
“才不是,”夏昭衣笑意微微褪去,“我不會送靴子,也不會花自己的錢去印冊子。”
她對他們恨之入骨,半分錢都不想去造福他們。
“那師姐,你做了什么呢?”支離好奇。
夏昭衣沒有隱瞞,淡笑:“我在離開衡香前已做了安排,北元在游州布得那些暗線被我收買成功,我要他們跟隨去北元后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傳播兩地差異。”
“如此,若是說得他們心動,豈不是會讓他們更加想要打下我們?”
“不會,”沈冽說道,“北元軍籍戶籍制度嚴苛,遠超李乾,明面上不敢煽動,暗中絕對有大量貧戶將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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