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哥懷在肚子里不到兩個月,生父就死了,他母親楊蕙蘭孕期便郁郁寡歡,又遭遇難產,生下來就帶著胎里弱。
為了彌補他,養得十分精細,可不知為什么,身子一點兒也沒補起來。
不但比同齡的孩子矮瘦,也更愛生病。
這回更是病得來勢洶洶,接連高燒三四日,奶娘們實在沒辦法了,才趕緊喊楊蕙蘭回來。
這一來一回一耽誤,軒哥已經病了十來日。
楊蕙蘭到家的時候,孩子都糊涂得認不得人了。
楊蕙蘭六神無主,抱著孩子哭了半天,才想起來道,“快,快去請趙娘子來!”
趙錦兒看到軒哥也是大吃一驚。
鄉下孩子都鮮有這么瘦弱的,軒哥是又蒼白又瘦小,都快兩歲了,摟在她娘懷里,像只貓兒似的。
兩邊臉頰燒得通紅,嘴唇干得起皮,時不時打個抽抽。
“快把他放下,衣裳敞開。”
楊蕙蘭哭著照做。
趙錦兒摸摸他額頭,滾燙。
翻開眼皮也看了看,都不用把脈,便知孩子病得很重。
“蕙蘭姐,我得給軒哥用針,你再讓下人尋一壇燒酒來,越烈越好。”
“好,好,我這就去。”
回來時,看著額頭人中都扎上銀針的兒子,楊蕙蘭又哭了。
“都怪我不好,早知會這樣,我不可能去撫州。”
趙錦兒取了一團干凈棉花,蘸上燒酒,一邊給軒哥擦拭腋下、大腿根、脖子,一邊安慰道,“春夏交接,氣候無常,小孩子都愛生病,跟你有沒有去撫州關系不大。”
“但我要是不走,他不會病成這個樣子!他身子骨本來就弱,這么一來,更不好了。”
“他是胎里帶的弱,得慢慢調養,急也無用。”
做母親的,哪里聽得進去勸說,滿心都是自責,只管坐在床前默默垂淚。
“阿姐別急,等這回好了,我給軒哥丸一些健胃消食丹,小孩子只要胃口好了,就能長得壯,壯了就不會總生病了。”
“好。”
楊蕙蘭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她得了信,衣裳都沒來得及換,直接從后廚系著圍裙跑出來,馬不停蹄趕回來的。
三日的奔波,除了喝點水,什么都沒吃,甚至沒洗過臉。
此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趙錦兒心疼孩子,也心疼孩子娘,“阿姐,你回房歇息一會吧!軒哥有我和阿修替你看著,不會有事的。”
楊蕙蘭憂郁道,“我知道有你和阿修在,軒哥絕不會有事,但我哪里舍得丟下他去歇息?他不好,我也睡不著。”
趙錦兒也明白這是一個母親的執著,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開解了的。
“那你摟著軒哥一起躺一會,孩子在親娘懷里,都能睡得更香點。”
楊蕙蘭這才脫了繡鞋和外衣,小心翼翼躺到軒哥身旁,伸出一只纖細的胳膊,將他摟在懷中,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哄著,“都怪娘,娘就不該離開你,娘以后哪兒也不去了,就陪在軒哥身邊,軒哥乖乖的,趕緊好起來,好不好?”
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住,“要是可以,娘愿意代你病,代你難受。”
趙錦兒悄悄退出房間,讓她們母子好生歇著。
秦慕修等在門口,見她出來,問道,“怎么樣?”
“就是傷寒,本不至于這么嚴重,奈何拖了太久。這一屋子十幾個伺候的,竟還把孩子伺候成這樣,真是太不中用!”這話當著楊蕙蘭的面不好說,只能跟自家相公吐槽一番。
“仆人再多,哪里抵得過親娘。”
也不知是累得狠了,也不知是被孩子傳染的,當晚,楊蕙蘭就也起了高熱。
未免交叉感染,趙錦兒讓下人把軒哥挪到碧紗櫥外,單獨支了一張床,楊蕙蘭則還在里頭。
夜半時分,蒲蘭彬踏著滿地碎月與霜露來了。
面對夫婦二人探究好奇的目光,蒲蘭彬面不改色道,“是藺家少奶奶通知我的,我知流言蜚語對一個婦人有多大的殺傷力,所以選擇夜里來探訪,卯時我就走,不會叫人瞧見,以免將來少夫人被惡語流言中傷。”
兩人心照不宣地退到軒哥這邊,留給蒲蘭彬與楊蕙蘭獨處的機會。
只可惜,楊蕙蘭也燒迷糊了,并不知有人來探望她。
蒲蘭彬似乎不在乎能不能與她說上話,只是坐在床邊,隔一會在她額頭搭上一塊涼手巾。
“渴~~”
睡夢中的楊蕙蘭,臉色通紅,雙眉緊蹙,有種破碎而脆弱的美感,仿佛從嫁做人婦,也未生養子女,像個受傷的少女。
蒲蘭彬克住心念搖動,端來茶碗,仔細將她美麗的頭顱抱起,用小匙喂到她唇邊,可她卻喝不下去,全都吐了。
蒲蘭彬就用干凈帕子沾滿水,送到她唇邊,讓她吮.吸。
這個方法湊效,吸了兩張帕子的楊蕙蘭,饜足地縮回去,繼續昏昏沉沉地睡了。
修長的羽睫,在昏暗的燈光映照下,像煽動的雨中蝴蝶。
蒲蘭彬看癡了。
情不自禁。
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眉眼。
楊蕙蘭似乎嫌吵,嚶嚀一聲,轉過身,面朝墻睡了。
天快亮時,她的燒退了,蒲蘭彬也很守約,毫不流連地離開了。
一連三日,蒲蘭彬每天夜里都會來照顧楊蕙蘭。
后面兩天,他干脆把軒哥也抱過去一起照料,讓趙錦兒和秦慕修休息。
起初,趙錦兒怕他照顧不來,他卻道,“有事我叫你們就是。”
兩人擰不過他,只好任由他獨自熬著。
第四日,母子倆前后腳退了燒。
軒哥先醒過來,開始要奶喝,要粥吃。
楊蕙蘭是下午清醒的,人雖瘦了一大把,但見兒子好轉,她開心地笑了。
趙錦兒吩咐廚房熬了魚片小米粥端過來,娘倆一人吃了一碗。
五谷雜糧最是養人,吃過粥的母子倆,臉色都泛過來,趙錦兒也放了心。
“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楊蕙蘭不好意思道,她這個當娘的,可真不中用,沒照顧上兒子,自己倒跟著病了,要不是趙錦兒兩口子,真不知會是什么光景。
趙錦兒笑道,“也還好,我們只管白天,夜里都是蒲大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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