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離淵,春秋一代.開山琴師師曠的嫡傳后人!
琴技得到師氏一族的真傳,是大隱于市的高人!
而柳生雅之所以這么驚懼,是因為,他之所以能有今日盛名,全因少時死皮賴臉在師離淵家旁搭了個草棚,每天聽師離淵彈琴偷技。
師離淵,是他最歆羨、最欣賞、最欣賞的人物。
他一心想拜其為師,但師離淵從未搭理過他,只說樂如靈,全靠天賦,無需師從。
足足聽了七年,柳生雅自認可以出師了,才離開草棚,自此游歷各國山川,成為一代名師。
這個世界上若沒有師離淵,他柳生雅或許真可以在樂界稱雄稱霸,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三殿下,竟然把師離淵請出山了!
柳生雅怎能不偷偷冒汗!
寶木川并不知師離淵的來歷,更不知柳生雅與寶木川的淵源,輕聲問他,“柳生君,可以開始了嗎?”
柳生雅回過神來,喉結滾動,咽口口水,心存一絲僥幸——
師離淵再厲害,那也是二十年前。
這二十年,他柳生雅也從未懈怠過,沒日沒夜地練琴、曲譜,他的水平也在不斷提高!
若他水平不行,怎么可能得到七國所有權貴的認可?
來吧,戰一曲,他也想挑戰挑戰這個昔日被他尊為神祇的人物,以了卻夙愿。
指尖揮動,一曲陽春白雪緩緩流動。
婉轉連綿,高蕩起伏,珠落玉盤,如鳴佩環。
此時正是九月中,秋老虎反殺回來,日頭還是很烈,天氣還是很熱,從城內大老遠折騰而來的看客們,早熱得口干舌燥一身餿汗。
可聽了此曲,卻如臨春日,額頭仿佛有習習春風拂過,溫暖而又清涼。
一曲畢,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好!太好聽了!”
“果然是柳生雅!”
人群爆發出喝彩聲。
寶木川面色得意。
那邊忍場已經比賽結束,扶桑毫無懸念地得勝。
這邊再勝,就是兩桂,剩下八場,再得四場就能碾壓東秦,哪怕只得三場,跟東秦打個平手,也能算勝,畢竟主場是東秦,被他們一群外來客打個平手,勝之不武。
到時候,照樣可以提要求。
慕懿也跟著鼓掌,“柳生君果然名不虛傳,聞君一曲,受益良多。”
寶木川毫不謙虛,“柳生君是扶桑的國寶。”
慕懿淡笑,“當之無愧。”
“三殿下可以請你們的琴師開始了。東秦地大物博,人杰地靈,能讓三殿下青眼的琴師,想必也是極其優秀的,彈個曲兒,讓大家放松放松也是極好的。”
寶木川嘴角滿是譏笑,對柳生雅的勝利志在必得。
慕懿沒什么反應,只淡淡對師離淵道,“師先生,可以開始了。”
師離淵自從打開琴眼睛就沒看過任何人,仿佛眼里只有那把琴。
得了慕懿的令,伸出骨節分明的纖長五指,對著琴弦輕撫一把。
叮叮咚咚的琴聲從指尖流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世間竟有這么清脆悅耳的琴音!
還是那把破琴發出來的!
太不可思議了!
光是擁有這把琴,就如同劍客手持利劍,已經勝了三分!
不知他能彈出什么樣的曲子,才對得起這把琴的琴音。
就在人們的翹首期待中,琴聲悠悠傳來。
好聽是好聽,但也沒什么特別的。
尤其是聽過柳生雅的陽春白雪之后,甚至覺得平淡。
眾人早料到這個結果,畢竟那是柳生雅啊!
七國公認的第一流琴師,誰能越過他去呢?
輸給柳生雅,也不難堪。
說出去,曾和柳生雅比試過琴技,還能給自己貼貼金。
眾人正寡淡無味之際,忽聞琴聲驟變,柔緩的曲調突得拔高,如利器劃玉,令人毛骨悚然,曲聲也越來越高亢,聽者的心,也如同著了魔,跟著一點點抬到嗓子眼。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終于緩緩落下,忽的一轉折,仿佛狹路中偶遇柳暗花明,輕快明麗,嬌.啼婉轉,方才還痛徹欲裂的心,頃刻被無盡的快樂取代,仿佛失而復得了什么似的。
直到師離淵的指尖停下,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寶木川,眼睛都充滿笑意,偏偏臉頰上還掛著淚。
聽眾都跟著他的曲聲,經歷了一場蕩氣回腸的悲歡離合,明明只有一盞茶不到的功夫,卻已經度過跌宕起伏的一生。
沒人記得喝彩,鼓掌。
都沉浸在深深的思緒之中。
有人想起自己雙親故去時的悲痛。
有人想起春風得意時的闔家歡喜。
反正都呆呆地愣在原地。
柳生雅是唯一一個還保持清醒的人。
只見他放下琴,站起身,如二十年前,恭恭敬敬對師離淵深深一躬。
“師先生,我與你比拼的是琴技,你與我較量的卻是對音樂的思考。我甘拜下風,輸得心服口服,二十年過去,我和當初一樣,踮著腳尖都望不到你的項背。”
說罷,他竟扯開發冠,撕開衣衫,如瘋如魔,甩袖而去,連地上那把絕世名琴陽春流水都棄如敝履。
“哈哈哈!哈哈哈!我根本不會彈琴!哈哈哈!哈哈哈!我再也不彈琴了!”
眾人聽到他癲狂的嘶吼,才從師離淵的琴聲中回過神來。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嘆。
眾人紛紛附和,“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曲目!我的魂都被抽走了!”
慕懿看向寶木川,微微挑眉,“柳生君主動認輸了。”
寶木川摸一把臉頰,拭去情不自禁被琴聲勾出的淚水,腮邊肌肉抖了抖,“嗯。”
“那就開始下一場吧。還是老樣子,我們各選一項,東秦選畫,你們呢?”
寶木川自然還是選扶桑擅長的,“術。”
畫場里,扶桑派出的畫師是宮廷御用畫師,三阿揚。
而東秦出場的是,是秦慕修。
秦慕修的畫技,早在詩畫大賽時,就已經得到印證。
沒人知道的是,前世的他,用化名雪信畫過很多畫,流傳到七國坊間,每一幅都被收藏家們高價哄搶,能收得雪信一幅畫,就是身份地位和品位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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