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大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就連忙又給周歸一倒了一杯酒，說：“托你的福，你是我們一家的貴人啊！”
周歸一喝了一小口酒，賣了個關子，說：“年老哥，若是有了一雙兒女，你得將你的手藝全部傳授給我，讓我也有一個謀生的真本領。”
年獸醫連連點頭，說：“別說是我的這半吊子手藝，就是要我的性命，我也愿意給。”
周歸一擺了擺手，說：“我是開玩笑的。你們也不用七折騰八折騰了。聽我的，做好兩件事即可：第一：將屋左邊的無花果樹砍掉，屋右邊的兩棵松樹移走。這無花果陰氣很重，阻礙了子孫后代的繁衍生息；松樹乃沖煞之物，不宜近屋栽種。第二，年老哥整日與畜生打交道，穢氣也重，將屋里的醫療器械全部收拾好，統一放置在一間屋子里，再用石粉將屋里屋外撒一遍。怎么樣？”
朵兒全神貫注地聽著，不時點頭，臉上有了喜色。
年獸醫端起酒杯，說：“好，我聽你的。來，敬你一杯。”
周歸一卻不肯，說：“從今天開始，年老哥三個月內不許碰酒；嫂子呢，直到有喜之前，也不得吃葷。”
年獸醫將酒倒在地上，說：“聽你的，就是要我喝三個月的馬尿，我得情愿。”
朵兒白了丈夫一眼，說：“我保證做到，你也得堅決做到。”
正說著，方鬼兒卻突然來了。
這方鬼兒到了苦竹鄉主持小林場工作，也整天無事可干。沒事的時候，就四下轉悠。有一天，突然，瞧見朵兒在屋前晾曬衣物，貌美如花，便動了色心。
七彎八拐地與年獸醫混熟了，就三天兩頭往年家跑。
朵兒心地善良，也不曾過多去想方鬼兒的心思，照例熱情有加。
方鬼兒不知道周歸一在屋里，人還沒進門，就嚷道：“好香啊，年哥又在開什么洋葷？莫不是在吃老虎肉？”
年獸醫起身，接口道：“方場長，快進屋坐，正好幫我陪陪客人。”
方鬼兒一進門，大模大樣地坐了下來，眼睛卻往朵兒身上看；不料，發現客人竟是周歸一，倒是立刻有了敬意，連忙說：“唉喲，是什么風將我們的大師吹到這里來了？”
周歸一微微一笑，說：“你能來苦竹，我就不能來？”
方鬼兒恢復了常態，說：“我是發配來的，受排擠來的。你呢？鼎鼎有名的風水大師、命相專家、易學名流，就不該來這里喲！”
周歸一擺了擺手，制止道：“你不要將我吹上了天，到時摔得半死。聽說，你主張年夫人做試管什么的，莫不是真有辦法？”
方鬼兒知道周歸一的厲害，什么事情瞞不過他，便編起故事來，說：“我表嫂就是大周婦產科的專家教授，人稱送子觀音，技術好的很。”
周歸一一笑，說：“三個月后，如果我的辦法不見效果，你再說什么送子觀音吧。對了，聽說，鼓眼睛就在這苦竹監獄服刑，你沒有去看看？”
年獸醫兩口子見周歸一與方鬼兒熟悉得很，也就靜靜地聽他們閑聊。
方鬼兒原本是來動員朵兒去大周的，也好趁機占些便宜，見周歸一扯到“鼓眼睛”的事情上了，就亂說了一通：“我去看過一次。那真是個苦啊，他和一幫粗漢在搬運礦石，人黑瘦得像個清水財魚；見我一到，哭得一塌糊涂。”
周歸一明白這方鬼兒在胡講亂說，也不揭穿老底，說：“色即魔，魔即是色。色魔色魔，銷魂蝕骨。”
方鬼兒哂笑起來，說：“就是就是。”
朵兒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說：“方場長，也不是外人，多吃菜，多喝酒啊！”
年獸醫也說：“這幾個月，我也不陪你們喝酒了。但是，我們隨時負責弄好酒菜，你們好好地喝吧。等到我家有喜了，我再痛痛快快地陪你喝個一醉方休。”
方鬼兒一下子明白，周歸一用了手段，心里的欲火也壓下了一大半。
正說著，外面有人在喊年醫生。
原來，一戶姓陳的山民，家里的母豬病了，來找年獸醫。
年獸醫問了情況，那姓陳的山民說：“這家伙平常食量不小，這兩天卻不行。吃得不歡，病病懨懨的。”
年獸醫心中有數，二話沒說，就準備動身往山里去。
天色已晚，周歸一心想支開方鬼兒，就提議與朵兒一塊隨年獸醫去。那方鬼兒無奈，只得告辭了。
方鬼兒一走，周歸一卻對年獸醫說：“讓獨自去看看吧，你們兩口子好生休息一下。”
年獸醫將周歸一拉到屋里，弄了一些藥，又囑咐了幾句，說：“問題不大，你見機行事就行了。”
周歸一點頭稱是，說：“好，我先去看看。”
那姓陳的山民見周歸一年紀不大，一副學生樣，心里有些不樂意。
年獸醫連忙說：“老陳，這是大學生，畜牧專業的；別說你家母豬病了，就是你家婆娘病了，他也有辦法。”
話粗理不粗。
姓陳的山民同意了，一邊走一邊說：“這母豬是我家的銀行，全家人都指望著它呢。”
周歸一也不作聲，跟著姓陳的山民走。
也就一袋煙的工夫，姓陳的山民家到了。
那母豬體型肥碩，渾身卻污泥干結，躺在豬圈里，哼哼唧唧的。
周歸一戴好手套，探摸了一下豬的腹部，又扳開豬嘴巴，察看了舌苔，說：“不礙事，喂點藥就行了。”
姓陳的山民見周歸一動作熟練，說話語氣肯定，心里也漸漸信服起來，連忙端來一盆清水，請周歸一洗手，又遞上煙，說：“山里人不知道講究，煙不好，不要客氣。”
周歸一洗了手，接了煙，將藥遞給了姓陳的山民，又囑咐了幾句。
剛準備走，那姓陳的山民卻朝里屋喊：“梅子，爸爸要給豬喂藥，這天色不早了，你提了馬燈，送送周醫生。”
周歸一連連擺手，說：“不用了，沒有幾步路。不麻煩了。”
話音剛落，一個女孩提著馬燈出來了。
光線隱約如豆，那女孩馬尾束發，高挑個兒，仿佛仙女一般，說：“周醫生，我們走吧。”
周歸一還要推辭，那女孩卻提著馬燈，已經向前走了。
姓陳的山民一見，說了聲：“周醫生慢走。梅子注意安全。”說完，就轉身忙著給母豬喂藥去了。
周歸一跟著梅子走了一段路，又催促著，說：“我一個大男生，不用擔心我的安全。你回去吧。”
梅子卻不干，笑著說：“放心，我從小生活在這里，閉著眼也能摸回去。”
周歸一還是不同意，就站著不走了，說:“謝謝你，你回去吧。”
梅子遲疑了一下，說：“那好吧。以后有時間到我們家來玩。我請你吃山里的土菜。”
周歸一爽快地答應了，說：“好。我先走了。再見。”
梅子將馬燈舉了一些，說：“走黑不走白；黑的是土，結實；白的可能是水，滑溜啊。”
周歸一見梅子聲音十分好聽，在這深秋的初夜，更是親切動人，心里不由得呯然一動；卻想到了秦玉蓮，便平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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