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舊春閨 > 第五章別有意
  都不容她拒絕的,沈南寶只覺得腳下一懸空,人就被他攔腰抱了起來,驚起風月細碎的呼哧。

  沈南寶也慌了,讓他放開,作勢掙著,沒掙得開,她就像是只蝴蝶,身體被他釘住了,翅膀怎么撲騰都沒用!

  風月惶錯地走上來,“殿,主,大人……您要務繁忙,這么一來一回的要耽擱您半程子光景呢,還是由小的扶姐兒回去罷!”

  蕭逸宸覺得她煩,怎么當主子這樣,當奴才的還是這樣。

  不嫌拘得慌么?

  還是就這么怕別人看著?

  看著就看著了!

  這里是郡王府,誰敢碎嘴子!

  蕭逸宸乜過去,“不用,這程子的功夫我還是有的。”

  他上下打量風月,“何況你這小身板的,妨不得扶到半截把你家姐兒栽泥里去。”

  說著,在風月銅鈴一樣的眼睛里,大手包住沈南寶后腦勺,用力往自己胸前一按,卯眼嵌榫頭般的,把她嵌進自己懷里。

  那微澀的蘇合香就這樣從袖籠里飄出來,針刺一樣直往沈南寶腦仁里扎,扎得她神魂顛倒,耳邊嗡嗡的,聽清楚了才發現,那是他的心跳,一如她的心跳。

  ‘咚咚’、‘咚咚’……

  漸漸的,什么都聽不到了,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纏,那特特兒屬于他的味道,繩索一樣的纏在她脖兒上,纏得嗓子眼都緊疼起來了。

  沈南寶閉上眼,無聲的喟。

  就這樣罷。

  抱一抱也是好的。

  至少以后回想起來,可以驚心動魄一番,也能給她死寂荒寒的一生描摹出點彩。

  蕭逸宸感受到懷里的人兒軟了下來,嘴角不自禁地揚了揚。

  看罷。

  嘴上說不,身體卻誠實得很。

  這不是很喜歡他抱著她嘛!

  還說什么要淡了這份情,他偏不,他非得要日日戳在她眼前,讓她想忘都忘不了。

  真是兄妹又如何!

  大不了他不娶人,一輩子守著她!

  這么想著,先前壓在心頭上的石頭瞬間沒了,神情也霽了,走起路來也輕快了。

  風月本來低垂著頭緊跟其后,但瞧見蕭逸宸那步子愈發的佻跶,像看見了西洋景一樣滿目的納罕。

  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怎么剛剛還烏雞眼似的他,這翣個眼就改頭換面了呢?

  這么想著,就跟著蕭逸宸到了愛寶軒。

  其實愛寶軒本來不叫愛寶軒,是因著姐兒要搬過來,蕭逸宸特特兒改的,甚至還不惜用連夜叫人敕造一塊髹金的牌匾,懸在門屏上,就著光一曬,明晃晃,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歡喜沈南寶!

  風月嗐然,一壁兒覺得何必這樣,一壁兒隨著蕭逸宸邁上階,就在將跨進門的那刻,一陣風拍過來。

  風月抬起頭,就看見蕭逸宸跟餓狼叼肥羊般把沈南寶抱進了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砰’的一下,關了門。

  風月沒剎住步子,一頭撞上了門框,撞得鼻青臉腫,眼淚水直飚。

  沈南寶聽到風月哀哀的呼痛,終于從他懷里醒回了神,“你把風月關門外做什么?”

  蕭逸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為自己解釋:“我習慣好,進屋都要關門的,一時沒忘了她跟在后頭。”

  他一貫這樣,狡辯有兩把刷子,沈南寶懶得跟他掰扯,只管掙了掙,“都到了,你放我下來。”

  蕭逸宸有些不舍得,溫香軟玉在懷,就是高潔的圣人,入定的老僧都不能坐懷不亂的,更何況這人是她的心尖人啊。

  可是他沒理由了,再桎住,只怕她急眼了,只氣還好,就怕她又抽搭搭的,叫他看著難受。

  蕭逸宸將她放下來,跟托寶器的黃門,在將放下時,身子插秧似的彎下來,小心翼翼地摞到了穩當處,將她放在杌子上。

  抽離的那一瞬間,沈南寶感覺剛剛還填得不留一絲縫的心豁了口,有什么東西跟著他跑了。

  她惘惘的坐在杌子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想倒進床上大哭一番,所以她囁嚅,“兄長既送了我回來,那便快走罷,您還有事要忙呢。”

  就這么不想見著他么?

  他才來就要趕他,她當他是什么?是轎子,坐了就打發走?

  蕭逸宸一屁股坐下來,“有些渴了,我先喝點水再說。”

  然后自顧自的斟茶,汩汩的水流聲聽得沈南寶瞬間皺了眉,目光凜凜地看著他,跟剔骨刀一樣,刮得蕭逸宸坐立不安,頗為心虛的又解釋:“這不一路抱過來,有些費力氣,你瞧瞧我這胳膊,現在都顫得慌呢。”

  其實她一點都不重。

  之所以舉得這么累,是因為怕硌著她,又怕一路走來蹎著她,所以抱得極小心。

  不過想是這么想,他卻舉起了盞。

  因這舉動,袖口褪了點露出精致的手腕,沈南寶卻一門心思栓在了那篩糠一樣的動作上。

  越看臉越不是顏色,耳根也紅了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

  是說她重么?

  她哪里重了!

  風月都說她瘦,兩手剛剛能攏住她的腰呢!

  更何況,她強迫他抱她回來么!

  是他自己樂意的,臨到頭竟然還怪起她來了!

  沈南寶哦了聲,陰陽怪氣地敲起邊沿,“多謝兄長,我其實近日來正打算著減一減口里呢,這樣,日后也不至于量體裁衣時,多費那些個布料,其實費點也不是不成,兄長不缺這點銀子,我就是擔憂,到時候兄長一匹布能裁三件,我一件都裁不了。”

  蕭逸宸正呷著茶,聽到這話,差點沒嗆一口。

  他捶了捶胸,將胸口那點的郁氣捶散了,復才咳唾一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晃眼看見她坐在哪兒,嘴唇緊緊抿成一道線,他怯怯地放了盞,“是,我明日就多打幾組拳,多強身健體,自個兒妹妹都抱不起來,成什么樣子。”

  這是他頭一次喚她妹妹。

  聽起來格澀得很!

  甚至叫沈南寶一霎僵挺了腰身,袖籠里的手也慢慢的、慢慢的握緊了起來。

  為了不叫他看出自己的失落,她更是側過了頭,拿盞掩住臉,聲音從盞蓋后頭冒出來,因而顯得有些嗡噥。

  “兄長既解了渴,便走罷,不然要務成堆壘著,到時候怕官家怪罪。”

  是啊,抱也抱了,喝也喝了,他再沒什么理由待在這了,蕭逸宸惘惘的,嘴角勾起一點落寞的笑,“你好生歇著,等好了我帶你去吃靖水樓的陽澄湖大閘蟹。”

  他說這話時,眉飛色舞,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兒,叫沈南寶覺得,他其實并不在乎自己,也不因兄妹這一項而覺得難過。

  為什么呢?

  他歡喜自己卻不難過?

  還是說他對自己的歡喜就這么點,又或是看開了,覺得兄妹也成?

  沈南寶深納了口氣,在他打開門將出去的時候道:“我不去,我不喜歡吃螃蟹。”

  蕭逸宸一趔趄,白晃晃的天光映出他滿臉的詫異,不過很快他就沉穩了面貌,點點頭,很有附和她的意味道:“那吃其他的,不吃東西,就去放鷂子,你開春不是做了鷂子還沒放么!過幾日秋風大盛,正正適合放鷂子!”

  不是吃就是玩,敢情從前她都錯以為他了,他竟比謝元昶還會,指不定勾欄那些地界兒都踏遍了罷!

  沈南寶覺得肚里泛酸,壓不住的涌上來,堵得嗓子眼發慌。

  她咽了咽,就是這個空當,蕭逸宸已經自說自話說起了沈蒔,“你想見他么?還有沈府那些人,不日就要發配了。”

  沈南寶搖了搖頭,“見了也不過是給自己添堵,還不如不見,都是不親生的,在一塊也沒有待出什么情分來,何必?”

  這么說著,她突然抬起了頭,望住蕭逸宸,“不過,有一人,我想求一求兄長……”

  蕭逸道:“是沈三公子,沈文倬罷。”

  沈南寶點了點頭,“三哥哥待我很好,我不能瞧著他這么被發配邊疆。”

  三哥哥。

  叫的真親切啊。

  怎么輪到他就兄長了呢?

  蕭逸宸拿手抵唇,不自適地嗽了嗽,“我排行老大。”

  沈南寶怔了怔,定睛著他,然后就看見了他耳根子如同朱砂施入清水,一瞬間紅了起來。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兀篤篤撂這么一句是為什么,叫他大哥哥?

  沈南寶只覺得心一霎被跑進了冷窖,冰涼得厲害。

  她垂下眸,囁嚅了聲,“大哥哥。”

  真好聽。

  這稱呼雖然有些膈應,但從她嘴里溜過的后,就跟貫棗一樣,又甜又脆,直叫人心里泛甜。

  蕭逸宸嘴咧成瓢,忍不住的歡喜。

  怪不得古人為博一笑戲諸侯呢!

  換他他也干。

  所以什么請求都應了,他點點頭,“我明個兒就叫人去撈他,他為人正直良善,也是被牽累的,不過,日后可考不了學,掙不了功名。”

  能活下來就好,那些個榮光何嘗又不是與人的枷鎖呢。

  沈南寶舒了口氣,雖看著他的笑容不是滋味,但還是強撐著謝,“說到這處,我還要謝謝兄長,替我母親報了仇。”

  要不是他,以她的手段,不知道要慢刀子割到什么時候。

  蕭逸宸呢,原以為他會謙讓一番,沒成想他點點頭,“你既謝我罷,那趕明兒陪我去吃大閘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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