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十章 死生亦大矣
  雪停風止,鎮上人就都活泛起來。前些日子風雪冒煙,隔壁安嬸沒閑著,挑到家幾斤肥瘦肉,熏好一排臘肉晾著,也沒忘了云仲,大清早提著幾根便敲開云仲家門。云仲好說歹說,反倒被安嬸奚落一番,說這孩子懂事了是挺好,可怎么還跟嬸子客套上了,不由分說將臘肉扔下就走。云仲沒法推辭,只好默默將這事記在心上。

  雪是停了,可先生依舊未來學堂,只遣人捎話布置了幾張算術題,留待先生來時檢查。見著算術,云仲頭疼不已。若是做文章還好說,論算術,榆木疙瘩怕是都比云仲腦袋通竅,冗雜數字在少年看來,真就如同肉鋪里锃光小刀,刀刀剮疼兩側太陽穴,渾身難受。

  賺銅板的營生想來定會清淡,畢竟雪停了,腿腳利索的人家,誰會花太多冤枉錢去讓他幫忙。茶館也莫名其妙上鎖了,一連兩天不見掌柜的人影。百無聊賴,沒法子云仲只好將那肥瘦適中的臘肉,掛在門口晾曬起來,走回屋坐在床榻上發呆。算術他不打算寫了,開課前找李大快等擅長算術的參考參考,就湊合過去了。

  穿過門縫,高而遠的冬陽散落在地,明晃晃的閃著盈盈的雪光。風吹過雪堆,揚起表面細雪,飄飄灑灑,寂靜無聲。

  少年沒來由覺得有點難過。

  吱牙一聲,破舊柴門被推開,掌柜的進屋,使勁跺跺腳背的雪,瞅瞅周圍與屋里擺設,幾不可見的略微皺眉。吳霜此前也沒來過少年家中,少年家境他知道大概,卻沒想到這么貧寒。墻角米缸只夠勉強蓋住缸底;爐膛有半塊黑煤,其余塞的均是干草柴禾,燃燒冒出的淡淡黑煙十分嗆人。

  少年也愣在原地,他沒城想掌柜的為何出現在自己家中,一時間沒回過神,徒然地張張嘴,卻不曉得應當說些什么。若是換做李大快或者學堂同窗,估計早就反應過來,熱絡的打招呼請坐,禮數周全。

  當下屋里的氣氛,頗為尷尬。

  好在掌柜并不介意,拉過來條板凳自個坐下,率先開口打破僵局:“我這兒有份差事,不知道你愿不愿做?至于這差事的報酬,保證比旁人家的只多不少。”

  云仲有些茫然的點點頭,答應下來。

  掌柜沒有久留,吩咐云仲下午就去茶館后院找他,隨即就邁步出門去了。經過院里臘肉的時候,他吸吸鼻子,看四下無人,悄悄揪了塊放在嘴里。

  下晌過了中飯時間,少年滅了爐子,確定沒有復燃可能,鎖好家門,將鐵鑰匙掛在胸前出門了。下雪不冷化雪冷,鎮上人被雪憋了幾天,出了趟門便又瑟縮在爐火邊上昏昏欲睡,一路上行人不多,鋪面也只開了幾家。少年走在路上,費力的裹緊身上的舊棉衣,朝手上哈出幾口白霧似的熱氣。

  茶館半開著門,掛著“今日不迎客”的木牌,顯然沒什么生意,少年徑直去了后院找掌柜的,還不忘帶上鋪門。一入后院,地上堆滿了粗壯木樁。

  掌柜已經坐在屋檐下一把躺椅上等他了,見他來了,指指桌上茶壺,示意他喝口茶暖暖身子。

  少年的差事是劈柴火,將木樁劈成兩指寬窄的木條,劈一墩木樁兩文銅錢。獨自生活,劈柴這門活少年沒少做,雖然勞累一些,但不論冬天燒爐或是生火做飯都得用上柴火,鎮上漢子都是劈柴的好手,劈成兩指寬窄其實并不算難。

  少年摸摸冰涼腦門,心說難道是最近印堂發亮氣運無雙?的確這對少年來說簡直是打著燈籠都難碰的好營生。劈柴能賺兩文錢,這錢來的可比給鎮東頭劉姨送信到鎮西省事多了,眼前這成山的樹樁都砍完,等到來年春天,指不定都能有余錢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少年想想餛飩,心花怒放。

  這才猛然想起什么,朝掌柜的道謝。直到少年轉過身開始輪起斧子劈柴,坐在躺椅上的掌柜才瞇著小眼睛,美滋滋地喝上一口茶,心里暗暗笑罵:

  “這混小子,還真是財迷。”

  ps.初入縱橫,請多指教,這一章節的名字在人看來過于空泛牽強,但人活一世,在貧苦人眼中,僅僅就是一餐飽飯。

  因而說,死生亦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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