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酒劍四方 > 第一百零五章 窮山惡水走好劍
  云仲此時的心情,就跟這三伏燥熱天氣似的,煩悶至極。

  雖說讀書識字并非太多,可起碼也讀過數本武俠話本,那書上寫著師父個個都是盡心盡責靠譜得很,怎得自個兒這位師父,卻是半點譜也不存。心思郁悶之下,云仲掏出水囊猛地灌入兩口,氣沉丹田,再也不去想那等糟心事,歇靠在馬車邊上昏昏欲睡。

  早在前兩日七月過望日時,師徒二人還相伴趕往齊陵之南,欲在章家出手前加急趕路,以免路上遭遇圍追堵截。可自打吳霜收到掛在錦鳥足上的一封書信后,便急切無比地將云仲托付給一家商隊,簡短交代幾句,也未曾留下什么保命法寶之類的物件,自己則是御劍朝南而去。

  可憐云仲不熟道路走向,商隊眾人也是看在銀兩的份上收留,除卻用飯時間,幾乎無人與云仲閑扯,只剩吃得比牛都多的一頭夯貨同他作伴,這落在尤好吹牛胡侃解悶的云仲身上,自然心情難以平復。

  果然不是親傳弟子,排行老四,的確是能撇就撇,哪趕得上自家山頭重要。

  不過江湖一行,時日著實不短,云仲也不再是當初那啥也不懂的雛兒,許多道理在腦海靈臺之中,不知為何已然迎刃而解。師父此去如此急切,想必是山頭突生變故,以吳霜平日的閑散性子,恐怕此番禍事相當之險,若是小小變故,再怎么也不至于撇下自己獨身前往,只怕是帶他在身邊束手束腳,無法施展。

  在云仲看來,可能之處無非兩種,一是自己素未謀面的那幾位師兄師姐行功出了岔子,致使山上之人無法應對;二來是章慶一事已然有人察覺出端倪,不惜耗費好大價碼請來高手圍堵山門,師門中人力有不逮,才傳了這么一封加急密信,請吳霜速歸解圍。

  云仲摸摸馬兒鬃毛,仍舊蹙眉不止。

  若是第一件事倒還好說,可要是真有人打上山門,那便有些解釋不通了。

  吳霜口中曾經提過一二,錦鳥并非什么稀罕物,只不過以迎風嗅百里的本領見長,通人性,擅追尋人蹤。若是能尋到人大體方位,不多時便可找到此人蹤跡,故而作為仙家傳信之物,最適合不過。但要是論及此鳥的其他方面,則是再無什么攻伐防備的手段,在高手面前莫說自保,脫身的本事都無。

  既然已經到了不得不救的地步,為何那位高手還會任憑錦鳥傳信而不加以阻止,圍堵宗門山頭已然是結下不死不休的大仇,為何又要將吳霜引回宗門,難不成這位高手當真有把握對付修為高深莫測的吳霜,故而行事無所顧慮?這在云仲看來,難。

  不入修行,不曉得修行之難,一入修行,才曉得吳霜的本事。休說前面那位真身為巨蛇的葉老翁,單看那位老道士拔山催峰的能耐,腦瓜中有幾兩腦仁的,都能明白吳霜的手段,何其驚人。

  “想不明白啊。”云仲手捂眉心,搖頭感嘆不已。馬兒極通人性,雖說起初脾氣暴烈了些,不過長久相處下來,似乎是發覺這對師徒待它不薄,于是也安分下來。此刻見云仲犯愁,便主動昂起馬頭,讓云仲揉揉順滑馬鬃。

  云中不覺啞然失笑,“也對,想不通的就是想不通,鉆牛角尖容易,出牛角尖難嘛。”

  雖說吳霜有些沒譜,但此番走前倒是給自家徒兒留下不少好酒,且多是朔暑這等上佳之品。饒是云仲也不知平日師父在哪藏匿了如此多的存貨,合起來竟有六七壇的分量,盡數碼在車廂后身,以柴草蓋住。

  這會功夫,正值晌午臨近用飯之際,商隊亦停下歇息。云仲此刻好不容易忍住腹內饞蟲,腹內空空,飲酒最傷脾胃,故而只隔著泥封嗅嗅酒香,便將酒壇擺回原處,下車練劍。

  七月過望,這便已到了初伏時節,便少見微涼風,再無僥幸陰涼的天氣。再說齊陵往常便比上齊天氣熱上兩分,所以以云仲的體魄,也有些酷熱難耐。

  恰巧商隊路過一處山嶺,且不知是何緣故林木陰涼稀缺,故而這燥熱之感便又添了兩三成。可此時再要趕路,就算加急行進亦難趕到山下花草繁盛的涼爽地界,只好在此先行駐扎修整一陣,再談下山之事。

  商隊上下均是頗有微詞,領路漢子亦是有苦難言,又因不善言辭,只好一人坐在車帳邊上嘆氣。

  云仲曾無意間聽他人說起,這漢子名為韓席,原本是齊陵一位獵戶,年入不惑,這行獵所需的腿腳便有些跟不上,于是憑著對齊陵界內的山川走向頗有見地,所以便改行做了專為商隊引路的班頭,每趟下來,入賬倒也勉強不賴。

  韓席為人頗為忠厚,但只有這口吃的病灶,時常引得他人取笑。僅在這商隊之中,就有位跨刀青年時常對漢子言語不敬,且這年輕人似乎在商隊之中地位不低,每每談論都引來不少贊附之聲,令云仲也是有些厭煩。

  不過出門在外,理應趨利避禍。更何況云仲此時境遇,不過是寄人籬下,云仲也不至于仗義執言得罪眾人,從而引出什么是非。

  輕呵口氣,云仲起劍,身外灼熱消失殆盡,目光所及,只一劍而已。

  鸞迎疊瀑溯叩,三劍乃是吳霜親傳。可自打吳霜演示之后,便再也沒指教徒兒,就連往日糾正劍架的舉動也未有過,美其名曰自行摸索,更能使得劍意貼合自身。此話倒是有理,可云仲瞧著師父說話時昏昏欲睡的懶散德行,實在半點都難信服。

  無奈之下,云仲只好憑自個腦海之中吳霜遞招的殘余印象,自行揣測運劍要領。然而數日下來,始終難得寸進,招式形似六七分,可是其中風流神氣,卻是半分都無。

  所幸運氣一事相比往日通暢太多,云仲如今可輕松行氣一輪有余,大竅經脈暢通無阻。往日阻塞,似乎從那日借簪之后,經絡便由混沌鴻蒙,變為溪水分支,雖未成大器,但亦可通達流轉。

  運劍不多時,便有人在遠處叫好,只是這叫好之聲,喊得頗為古怪。

  “好,好,好好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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