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時候我去找過沈醫生了……”
溫素心輕聲說道：“沈醫生看了我最新的檢查單，說手術恢復的不錯，可以出院了，而且以后也不影響我正常的工作生活。”
正常的。
工作生活。
溫暖猝然抬眼，像是一下子就聽明白媽媽話里的意思了。
溫素心笑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張藍色的宣傳冊。
遠東高端療養院。
“這家療養院前幾天來醫院發傳單了，你看看他們的介紹……”
溫素心翻到其中一頁，指給溫暖看，“是帝都大公司旗下的高端療養院呢，配備的醫生也都是很好的，而且還有針對各種癌癥的術后恢復和定期化療的設備。”
“但你不是去住療養院的，對嗎？”
粗略翻了一遍，溫暖問道。
溫素心點頭，小心翼翼的打量溫暖的神色，“我去他們官網看過，他們還在招聘。有好多工種呢，護工媽媽能做，但是你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媽媽想都沒想。除了那些醫療專業和護理相關的崗位，他們還招園藝師。”
“囡囡，媽媽想去！而且……”
溫素心心一橫，“我昨天去面試過了，遠東那位趙院長已經錄用我了。我還問了她化療費用的事，她說，員工可以打折。我算了一下，比在醫院還能便宜點兒。”
化療費比醫院便宜。
她還有了工作，能賺一點錢。
雖然不多，但是，有總比沒有的好。
哪怕只能節省一點點，她的囡囡也不用像現在這么辛苦了。
溫素心眼巴巴的看著溫暖。
繞了那么大一個彎子，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溫暖心里又酸又澀。
小時候日子苦，可溫暖記憶里，偶爾媽媽從外面回來，手里還會抓著一把路邊采的野花。
易拉罐，塑料水瓶……偶爾什么都沒有，插在碗里也很好看。
后來到了謝家，謝家別墅的苗圃，永遠是小區最漂亮的。
媽媽說，房子不是她的，但日子是她的。
所以，每天都要好好過。
曾經的她，夢想是賺多多的錢，買大大的房子，讓家里擺滿鮮花，讓媽媽笑口常開。
可現在的她，連個安定的住處都沒有，還要辛苦媽媽重新出發找工作。
溫暖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溫素心一眼就看出來了，摸摸溫暖的臉，拍拍她的手，笑的神采飛揚。
“囡囡，媽媽才46，你不是總說媽媽還年輕嗎？你會同意的，對不對？”
“我……我得好好想想！”
“那你得快點想，過了元旦再不給趙院長準話兒，她可就另找人了。囡囡，媽媽真的想去！”
“……好，我盡快想！”
聊到很晚才睡。
溫素心發出均勻的呼吸，溫暖拿著遠東的宣傳單去了走廊。
遠東高端療養院是帝都陸氏集團旗下的高端養老機構，創建已經有些年頭了，口碑很不錯。
無論是遠東官網還是各招聘網站，信息都是一致的。
看起來不像是騙人的。
心安了大半，第二天睡醒，溫暖去找了沈醫生。
再回到病房，便沖溫素心點頭，“好！我同意了！”
眼睛亮起，溫素心拉著溫暖絮絮叨叨的聊了起來。
園藝師的工資不高，每個月只有3000，可是包吃包住。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儲物間一樣的房間，可于溫素心而言，是她喜歡且擅長的工作，還不給她的囡囡添麻煩，就再好不過了。
更何況，那里還可以做化療，省的囡囡每個月都要為了她請假了。
“媽，可是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一點都不辛苦！一想到未來每天都是好日子，媽媽覺得連空氣都是甜的！”
“……媽你當園藝師屈才了，你應該當個詩人！”
母女二人坐在走廊里說笑，冬日的陽光順著明亮的玻璃灑落在兩人身上，曬得人昏昏欲睡。
看著趴在她膝上睡著了的溫暖，溫素心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她的囡囡，每天都來看她，偶爾還帶著好吃的菜。
她說她在翔集做翻譯，包吃包住。
可她身上那淡淡的飯菜香氣，香水都壓不住。
有時候飯都沒吃完，手機響，那頭一聲“溫經理”，她就急匆匆的走了。
如果不是她，如果她沒有生這個病，她的囡囡，根本不必這么辛苦。
還有囡囡的那個男朋友……
雖然過往沒聽她提過，可當初公寓里的那雙男士拖鞋，和家里男人生活過的痕跡是無處不在的。
可從她離開謝家搬去跟囡囡同住以后，那個男人就消失在了囡囡的生活里。
從臨城到帝都，她已經見識過了太多的人心涼薄。
更何況，現在的年輕人本就現實。
設身處地，如果她好好兒的，而囡囡的男朋友有個患重病的媽媽，為了女兒的幸福，她也會讓囡囡慎重考慮。
一切都是因為她！
好在，她就要一點點退出囡囡的生活了。
只希望，她離開以后，囡囡的生活能一點點回歸正軌。
工作、生活、戀愛……都能回到從前。
這么想著，溫素心的神情一下子輕松起來。
溫暖睡醒的時候，就見自己趴在媽媽膝上，而媽媽靠在沙發里，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前路未卜的焦灼都在這一刻得到安撫。
傍晚時分，辦完住院手續，溫暖挽著溫素心出了醫院。
出租車直奔林夏家而去，路上，溫暖還接到了薄司寒的電話。
毫不意外他會知道媽媽出院的消息，溫暖謝過他的關心。
耳聽他約她明天一起吃晚飯跨年，溫暖拒絕的毫不留情，“學長，這幾天我打算好好陪陪媽媽，謝謝你啦！”
“好吧。”
薄司寒不再勉強。
走出電梯的時候，溫素心看著正對面的樓梯間，腳步頓了一下。
知道她想起了那晚的事，溫暖安撫的挽住她的胳膊，一路上前敲響了林夏家的門。
林夏雖然宅，但性格活潑開朗。
又是端茶又是扒拉零食，及至溫素心挽起袖子進廚房做飯，廚房菜鳥的林夏左一句“溫媽媽你好厲害呀”，右一句“溫媽媽你看我像不像你失散多年的女兒”，房子里頓時笑聲一片。
手機響起時，溫暖剛偷吃完一口紅燒肉。
電話是周如樺打來的。
“溫暖，在忙嗎？群里大家伙兒都在艾特你呢，你可一定要來啊！”
“我可是包票都打出去了，你一定得給我這個面子！”
掛斷電話，溫暖點進微信。
正看到同學群里的上百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