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亂糟糟的。
健身的老人們不遛彎兒了,曬太陽的老人也坐不住了。
站著的坐著的,還有推著輪椅緩慢前行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什么“造孽啊”“孩子啊”的,聽的人一頭霧水。
進了走廊就更熱鬧了。
一眼看去,溫素心所在的那個小房間被擠得水泄不通。
溫暖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上急的直抹眼淚的溫素心,和兩個正在做筆錄的警察。
溫素心懷里還抱著個粉色襁褓。
本該白白凈凈的小嬰兒扯著嗓子哭的臉通紅。
“媽……”
看一眼警察。
再看一眼溫素心。
溫暖盯著那嬰兒,“出什么事了?”
“玲玲來過了……”
看到溫暖像看到了主心骨,溫素心幾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胡月玲早產生下了小女兒。
其實早在溫素心還在醫院的時候,謝明瑞和胡月玲就打過無數電話了,連哄帶求帶威脅的,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溫素心過去伺候月子。
先不說她還在住院,就是不住院,只沖謝明瑞那個畜生之前干過的惡心事,溫素心就絕不會幫這個忙。
本以為事情到此就算是結束了。
沒想到,胡月玲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她在遠東療養院,今天直接抱著孩子過來了。
剛開始還連哭帶下跪的,求溫素心看在她叫了她幾年媽的份兒上幫幫忙。
眼見溫素心鐵了心不管,胡月玲氣急了。
“這是你謝家的種!!!”
媽也不叫了,胡月玲恨恨的說道:“你嫁進謝家,哪怕公公死了,你這輩子生是謝家的人,死是謝家的鬼,憑什么我得耗在謝明瑞身上,耗在謝家,你就能躲清閑?門兒都沒有!”
也不管溫素心白了臉,胡月玲丟下襁褓就走了。
溫素心抱著孩子拔腿追出去,只看到胡月玲打車離開的背影。
這才報了警。
一路趕得及,呼吸到這會兒都沒喘勻,每喘一口氣嗓子都火辣辣的疼。
連帶著肚子也疼起來。
溫暖回頭看向兩個警察,“警察同志,那現在……怎么說?”
“清官難斷家務事。”
一開口就給事情定了性,警察面色溫和的看著溫暖勸說道:“雖說是繼母和繼子繼兒媳之間的紛爭,可說到底,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建議你們還是坐下來好好把事情解決清楚。”
“我們已經聯系過胡月玲了……”
另一個警察嘆氣,“對方關機了,找不到人。”
“所以呢?”
溫暖面色鐵青,“找不到人,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賴給我們是嗎?”
“現在只是不管孩子了,那將來她要是做了什么性質更惡劣后果更嚴重的事,也一句關機了找不到人就可以了對嗎?”
溫暖一句話,兩個警察對視一眼,臉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只當沒看見,溫暖徑直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也不知道她是打給誰的,兩個警察連同走廊里看熱鬧的人俱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您好,這里是民生百態熱線頻道……”
電話那頭的聲音剛一響起,四周就一靜。
“溫暖!”
穿著白大褂的趙院長疾步而來,沖溫暖搖頭。
溫暖只當沒看到,“您好,我想問下有價值的社會新聞最快什么時候可以上電視!”
民生百態是帝都人民群眾最愛看的電視,沒有之一。
很多次溫暖打車都能聽到出租車司機在聽。
而上了民生百態的新聞都是狗血十足的家長里短,事情不大,卻能引起廣泛的討論。
胡月玲遺棄剛滿月的孩子,夠狗血。
把孩子遺棄到了在療養院工作的婆婆那兒,夠狗血。
更別說溫素心只是胡月玲的繼婆婆,之前謝建國的葬禮上,兩家已經算是撕破臉分家了。
狗血buff都疊滿了。
溫暖有信心,只要記者來采訪,這條新聞上電視上定了。
就聽那頭道:“最快今晚八點就可以。小姐,介意先說一下事情的大致經過嗎?”
溫暖看看警察,再看看趙院長。
雙方都沒出聲,可臉上的表情,眼睛里的不贊同是寫滿了的。
“好,如果有需要我一會兒聯系您!謝謝!”
溫暖禮貌道謝掛斷了電話。
“趙院長,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話語里滿是不好意思,溫暖神色卻坦然,“順便我想問一下,咱們療養院是不設訪客登記的對嗎?”
趙院長臉色輕變。
溫暖轉身看向那兩個警察,“胡月玲這算是遺棄吧?我和我媽媽,跟這孩子沒有血緣關系,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帶著出警記錄把她送去兒童福利院?”
先是社會新聞,再是兒童福利院。
真要是這么做了,出名的不止有溫暖一家,還有接警的派出所。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伸出了手,“交給我們吧。”
小嬰兒哭聲微弱,小貓一樣。
溫素心猶豫了一下。
溫暖已經眼疾手快的接過襁褓,徑直塞到了警察懷里。
等溫素心在筆錄里簽了字,警察離去,門口的人也跟著散了。
趙院長回頭看向溫暖和溫素心,“本意是給你們解決麻煩,沒想到,你們卻給我們招來了這么多的麻煩。如果再有下次……”
“不會!”
溫素心連連保證,“趙院長,我保證,下不為例!”
深深的看了溫暖一眼,趙院長轉身走了。
房間里安靜下來。
溫暖呼了口氣,急促的心跳一點點平緩下來。
再轉身,溫暖抱了抱溫素心,“媽,沒事,有我呢。”
“囡囡……”
溫素心聲音哽咽,“對不起,媽媽又給你添麻煩了。”
“您說的這什么話啊!”
溫暖笑,“你是我媽,我是你的貼心小棉襖。前20年,我給您添麻煩,現在,輪到您給我添麻煩了!”
溫素心點著頭,眼淚卻止不住的下滑。
再回過神來,看著溫暖那一身的騎裝,一臉驚疑,“囡囡,你這……”
“這不是快過年了嘛,我們公司來俱樂部團建……”
還沒跟媽媽說她在千騎馬場做馬術師的事,溫暖撒了個謊道:“幸好俱樂部離這兒近,要不然我哪能來這么快啊?媽,你看,連天上的神仙都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一句話,溫素心破涕而笑。
胡月玲來鬧了一通,還報了警。
一下午耽誤了近兩個小時。
事情解決,溫素心忙不迭的催溫暖回去玩,她也去忙她的了。
溫暖出大門時,保安室里的胖大叔氣呼呼的喊她過去補個訪客記錄,沒好氣的說下次不登記不許進去。
一想到無論是胡月玲還是謝媛媛,抑或者其他什么人,以后再也不能像今天一樣橫沖直撞的進去找媽媽的麻煩了。
溫暖覺得,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喜滋滋的簽了字,溫暖上前坐進車里。
越野車顛簸了十多分鐘,溫暖下車時,遙遠的天邊,橙紅色的殘陽寂寥的掛在地平線處。
又暖又冷。
把鑰匙還給陸之躍,鄭而重之的道了謝。
溫暖再回到宿舍,走進洗手間,正看到垃圾桶里的驗孕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