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繁華漸褪。

車子駛離市中心,直奔帝郊。

溫暖知道他要去哪兒了。

果然,邁巴赫再停下,是在殯儀館。

溫暖在靈堂里看到了媽媽的骨灰壇,以及供桌上的遺像。

在殯儀館火化的骨灰,要么家屬購置墓地安放,要么交費后存放在殯儀館的骨灰堂里。

可靈堂還是當初她來時的模樣。

時令的水果。

青翠的綠植。

“陸之躍說……”

溫暖剛一開口就反應過來了。

暈倒在靈堂外,醒來在醫院,溫暖急著回殯儀館,是陸之躍說,他已經安排好了。

溫暖以為陸之躍的安排是骨灰堂。

沒想到,靈堂都沒撤,專屬于媽媽一個人。

“你交代的?”

溫暖回頭看向謝聿川。

謝聿川點頭,“只要你想,這兒會一直保留,你隨時都可以來看媽媽。”

說著,謝聿川摸了摸溫暖的臉,“當初說好,等我回來,你帶我來見媽媽的。暖暖,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

溫暖搖頭,眼圈泛紅,“謝聿川,不是你的錯!”

明明是她的錯!

如果她早點兒帶謝聿川見媽媽就好了。

“媽……”

溫暖抽出三支香,點燃插進香爐,“我帶他來見你了!”

媽,對不起!

媽,我好想你!

進門前做足了心理建設,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把謝聿川帶給媽媽看。

不能哭。

可看到遺像里溫柔含笑的面孔,溫暖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謝聿川點燃三支香,“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暖暖!以后,不會再有人欺負她了!”

溫暖一怔,忘了哭。

就見謝聿川恭敬鞠躬,把香插進香爐。

繼而轉身退后,和她并排跪在了遺像前。

“謝聿川,你見媽媽那次,有告訴她你是誰嗎?”

“嗯,說了,我說我是你見不得人的未婚夫,未來會是你老公。”

“……媽媽看著呢,你別亂說話!”

“暖暖我沒亂說,我當時就是這么說的。”

“……”

“生氣了?”

“沒有。……謝聿川,謝謝你!”

“謝我什么?自作主張嗎?”

“謝謝你,彌補了我對媽媽的心懷愧疚和遺憾。”

“不用謝。……暖暖,我們要不要把媽媽帶回家?”

溫暖搖頭。

事發突然,溫素心根本沒來得及交代后事。

可溫暖知道媽媽想去哪兒。

之前在養老院的時候,一群老人們聊起后事。

有說要落葉歸根,已經交代了兒孫將來要回鄉土葬的。

還有說一把火了事,留一抔骨灰,每年清明給他燒點兒紙了事的。

當時當刻,媽媽扭頭跟她說悄悄話,“囡囡,等將來媽媽走了,你找個有風的地方,把媽媽的骨灰灑了。”

不想回臨城。

更不愿意葬在黑漆漆的墓地里。

媽媽想去個有風的地方,被風帶去五湖四海。

“我們去西山吧……”

溫暖拿毛巾擦拭干凈溫素心的遺像,抱著骨灰壇出了殯儀館。

夕陽西下,邁巴赫駛向西山,順著盤山公路一路開到了山頂。

天邊泛著橙紅。

頭頂霧霾藍的天空卻陰沉下來。

陰沉沉的天色中,風起云涌。

溫暖踢掉高跟鞋,抱著骨灰壇走向遠處。

謝聿川始終靜靜地跟在溫暖身后。

遠處是魚鱗般明暗交接的晚霞,一路漫到天盡頭。

耳邊是清風,吹起她的裙裾,吹亂她的發絲。

溫暖像是無所察覺,坐在山崖邊,打開了骨灰壇。

“媽,我會好好兒的,我們……都要好好兒的!”

“媽,我反悔了!下輩子,我不做你的女兒了,我做媽媽,你來做我的女兒,好不好?”

“媽,我真的好想你……”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被風吹起,連同散落的骨灰一起飄向遠方。

天邊最后一抹橙紅消失的時候,溫暖站起身。

肩上一重,謝聿川把外套搭在溫暖身上。

打橫抱起她,“回家?”

溫暖點頭,“好。”

夜幕降臨的山頂,坑坑洼洼的路面。

謝聿川走的深一腳淺一腳。

可偎在他懷里,聽著他沉穩的呼吸和心跳,溫暖前所未有的安心。

雨滴落下的時候,溫暖剛坐進車里。

“謝聿川你快點……”

車門關上,謝聿川繞過車頭坐進車里。

即便如此,頭上身上都沾了雨。

這場大雨說來就來。

可溫暖覺得,這雨下在了她心坎上。

噼噼啪啪的雨點子打在車窗上,從前聽來心煩意亂,可今天,像是帶著厚重的安心感,讓她連日來虛浮飄在半空中的心,穩穩的落在了肚子里。

“謝聿川,因為我,你丟了謝氏,連謝家家主都不打算做了,你不后悔嗎?”

“不后悔。”

“那萬一……你將來后悔了呢?”

“暖暖,沒有萬一!……即便真有那個萬一,我要怪也只會怪我自己。做決定的是我,與你何干?只有渣男才會把責任推給女人,還是說,你覺得我是渣男?”

“謝聿川我沒有。”

“那,還有問題嗎?”

“……謝聿川,我……還沒做好結婚的心理準備。”

當初答應過他,等他從暮南回來兩人就結婚。

可媽媽去世。

謝老夫人態度鮮明。

謝家的態度不難揣測。

這個節骨眼上,溫暖心底對結婚毫無期待不說,甚至還有點兒抵觸。

“好,不結!”

謝聿川握住溫暖的手,“我說過,我什么都不想要,自始至終想要的只有一個你。如果是你,結婚還是戀愛,都無所謂。”

反正不會有別人。

那么,結不結。

以及,什么時候結。

全都不是問題。

只要是她,這輩子,于他而言已經圓滿了。

溫暖怔怔的看著謝聿川。

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孤枕難眠的夜晚,她以為,她和他已經結束了。

結婚兩個字,成了她不敢想起的痛楚。

可一轉眼,失而復得。

邁巴赫駛進車庫,被謝聿川打橫抱起抱進電梯又抱進家里。

溫暖抱著謝聿川的脖子,感動宣之于口,“謝聿川,你怎么那么好啊?”

“現在知道我好了?”

“一直都知道!”

“那……約法一章,要聽嗎?”

???

眼前是男人認真的眉眼。

耳邊是他剛剛說的約法一章。

明明連空氣都是浮動著的。

溫暖怔怔的看著謝聿川,有種時間停止,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感覺。

“不是約法三章嗎?”

“就一章,要不要遵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