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
在某位熱心村民的通知下，韓家武戴上錄像設備，從屋內不慌不忙地走出。
在他家門口站了大概有三、四十個人，被圍在中間的那十個，很明顯是來找他的。
圍觀的村民以一名中年男人為首，他走過來拍了拍韓家武的肩膀。
“二叔公。”韓家武熱情地招呼了一聲，隨后看向姜曉龍等人，“聽說你們是過來找我的，有什么事情嗎？”
姜展華走上前，直勾勾地盯著他，說話聲音很大。
“韓家武，你把我父親給害死了，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釋？”
怎么解釋……他居然還想要解釋！
韓家武愣了一下，心里很是無語，口中沒好氣道：“喂，你不要血口噴人啊！”
“什么叫我害死了你父親，他自己跑的時候摔死的關我屁事啊。”
“不關你事？你不追他他怎么會摔死！”姜展華憤怒吼道。
聞言，韓家武嗤笑一聲：“搞笑，你怎么不說他不來偷西瓜他就不會死呢！”
“而且當時發生的視頻我都發出去了，我根本沒追出去，就是把他們從地里趕跑了，他來偷我家西瓜我還不能趕人了？”
“他自己跑路的時候被絆倒摔死了你來找我要解釋，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問得出口的，不覺得害臊嗎？”
這一頓輸出將姜展華嗆得是面紅耳赤，梗著粗紅的脖子喊道：“不就是拿你家幾個破西瓜嗎，大不了賠給你不就行了，你至于把他老人家嚇得拼命逃跑嗎？”
“如果你不嚇他他就不會慌不擇路，也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總之你要對這件事情負責！”
聽著他這番奇葩發言，韓家武深深地無語住了。
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啊，爺孫倆個偷西瓜，兒子還蠻不講理……
前面不是都已經說過了，他怎么不說他父親不來偷西瓜，他父親就不會發生意外呢。
對于不利于自己的，自動屏蔽是吧？
還想讓他負責，負什么責……總不能讓他賠錢吧？
韓家武奇怪地看向他：“負責？負什么責？又不是我推倒他的，再說警方調查完都說我沒責任，是他自己在逃跑中不小心摔死的，這只是一個意外。”
姜展華當即怒吼道：“你不追他怎么會跑，他不跑就不會摔死，你難道不應該對此負一點責任嗎？”
“你作為始作俑者，我父親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被你給害死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一點都不會覺得愧疚嗎？”
韓家武微微一笑道：“雖然對你父親的遭遇我表示同情，但是我一點都不會覺得愧疚，他自己摔死的跟我有什么關系啊。”
“不要說我沒追他，就算我追他了，那也是在抓小偷，我沒動他，那我就沒有一點責任！”
“他好像摔倒的時候是磕到了一顆石頭上，你總不能還叫那塊石頭負責吧？”
“或者說，你覺得那塊地就不應該出現那顆石頭，還想找地主人的麻煩？”
那帶著揶揄的語氣徹底激怒了姜展華，他剛要發作，便聽到周圍吃瓜群眾里傳出一句話。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摔死的那塊地是我家的，現在死過人總覺得瘆得慌，我還想找他麻煩呢。”
說這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話里的意思很明顯，覺得晦氣。
與此同時，姜展華那激動的反應被姜曉龍察覺到了苗頭。
將手搭在其肩膀上，稍稍用力，示意他不用沖動。
姜展華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意，沉著聲音道：“這么說，你對此是一點責任都不想負了？”
韓家武就奇了怪了，反問道：“我要負什么責？你想要我怎么負責啊？”
“賠禮道歉，去莪父親的尸體面前認錯！”姜展華一字一句說著，神色極其鄭重。
“呵。”韓家武啞然失笑，“我沒錯我道什么歉，我家種的西瓜被偷了，我還得給小偷賠禮道歉，你腦子沒壞掉吧？”
“不過你說起賠償，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事，你父親去年偷我家西瓜被抓住，警方調解讓你父親賠償我家五百塊錢私了，那錢到現在都沒給呢。”
姜展華氣得渾身發抖，用手指著韓家武，怒道：“好，你很好，有種！”
說著掏出錢包，抽出五百塊直接朝他扔過去，錢散落到地上。
“不就是五百塊嗎！賠你！”
姜展華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韓家武看著他那離去的背影，再看看那飄落到地上的五百塊錢，臉色有些難看。
把錢丟到地上，這是想侮辱誰啊！
不過他就這樣走了，屬實是有些奇怪。
發生這一切，不過就是幾分鐘的事情。
等來人消失在遠處，圍觀的村民才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我靠，這狗東西臉都不要了，就這還敢上門讓人賠禮道歉，腦子里裝的是屎吧？”
“誰說不是呢，來偷東西自己摔死了還有臉找上門來，丟人現眼。”
“剛才說的話聽得我拳頭都硬了，他沒動手算他好運，要是敢動手讓他——豎著進來，躺著出去。”
“……”
一場即將發生的沖突，就這么草草收場了。
姜展華黑著臉，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回到村里，跟眾人道了聲謝，說一句麻煩了，就往家里走。
姜曉龍看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急忙拉住他問道：“展華，你這個樣子，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么事，我還得將父親安葬好呢。”姜展華扯了扯嘴角，強顏歡笑。
“行，你注意身體，有事要幫忙就招呼一聲。”姜曉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姜展華悶悶應了一聲，獨自回家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風平浪靜。
姜展華忙前忙后，為其父親姜義春籌備了一場風光的葬禮。
幾天之后，姜先波從拘留所里出來，聽聞這個噩耗，哭得撕心裂肺。
在姜村，老人離世以后，尸體是要停放在家中靈堂上的。
子孫后代還得輪流守候在其身邊，日夜陪伴，直到老人下葬，入土為安。
又過了兩天，姜浩賢、姜興成和姜可新也從拘留所里走了出來。
回家休整過后，三人齊齊來到姜先波家。
他們跟著姜義春前去偷西瓜，出了這檔子事，心里要說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這事，他們也得給他們家一個交代，至少應該把前因后果給講清楚，免得反目成仇。
靈堂上，五人齊齊跪倒在姜義春的棺材前，磕了幾個頭。
完事，姜展華這才開口道：“說說吧，在老爺子面前把事情說清楚，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姜浩賢、姜興成和姜可新三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姜浩賢主動站出來，講述事情的經過。
“我來說吧，事情要從出事的前一天開始說起，出事的前天晚上，我們三人還有小波一起去西興村偷西瓜……”
“就這樣，老爺子得知小波因此進了拘留所，所以才說要讓我們一起去戴罪立功，組隊再去偷西瓜，為小波報仇。”
“我們想想，覺得偷個西瓜有什么不敢的，然后就商量著……沒想到卻出了這種事。”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在老爺子面前發誓，我絕對沒有說謊，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姜興成和姜可新在一旁瘋狂點頭，齊齊發起誓言。
“爺爺，是我害了你啊，嗚嗚嗚……”姜先波聽得嚎啕大哭起來。
原來姜義春大半夜去偷西瓜，是為替他出氣去的啊。
姜展華也沒能忍住，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他們父子二人，絲毫沒有怪罪這三位的意思。
這個事怎么說呢，雖然之前他們看到姜先波摔倒被抓，沒有選擇回去幫忙，對他們的埋怨是有一些的。
但是姜先波是因為自己貪心才會被抓，怪別人頭上有點說不過去。
后來三人跟姜義春去就更不用說，事先都說好到時候被發現，什么也不用管，丟了西瓜就跑，路邊集合。
只是姜義春跑得有些慢，畢竟年紀大了，落在了后邊。
三人發覺不對勁，回去報警叫救護車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奄奄一息了。
非要怪的話，就怪那個守瓜的韓家武！
要是他老老實實讓他們偷西瓜，不追不趕，怎么可能出這種事情！
姜展華越想，越覺得心中怒火中燒，仿佛快要爆炸開來。
他腦子轉了一圈，萌生諸多想法，過了半響，陰惻惻開口了。
“老爺子下葬那晚，我打算再去西瓜地一次，你們誰要一起去？”
聽到姜展華的話，三人心中皆是一震，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還去啊？
由不得他們多想，姜展華沉聲道：“這一次，我們不偷西瓜，只砍西瓜！”
“把他們家地里的西瓜全部砍爛，為老爺子狠狠地出這一口惡氣！”
“要不然，我想他老人家就算走了，死也不會瞑目的。”
“這一次我們砍完就走，如果被他發現，我會幫你們攔住他，你們不用擔心，出什么事有我頂著！”
聽到最后，三人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氣。
有什么事由姜展華頂著，這還怕個錘子啊！
他們也看出來了，姜展華就是想替老爺子出一口惡氣，就算被發現也在所不惜。
叫他們一起去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地里西瓜太多了，砍不過來，讓他們去幫忙砍一下。
再說，他們干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都去了好幾次了，大不了就再進一次拘留所，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此想著，姜浩賢鄭重點了點頭。
姜興成和姜可新也沒落下，答應跟著一起去。
或許是有姜展華的保證，或許是對姜義春的死，仍舊心懷歉意……
反正，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為了保證效率，姜展華還去買了幾把西瓜刀。
不過只買了小號的，因為大型的西瓜刀屬于管制刀具，不好買。
時間流逝，轉眼來到姜義春下葬這天。
曲一響，布一蓋，全村老小等上菜。
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著一片白。
棺一抬，土一埋，親朋好友哭起來……
入夜，凌晨兩點。
五個人開著電動三輪車，悄咪咪地出村，再一次來到西瓜地旁的公路上。
今晚的月亮被一層云霧籠罩，夜色顯得十分陰沉，視野不好，看不大清遠方。
瓜棚內，韓家武總感覺今晚格外地陰森，眼皮子一直跳個不停。
好像在瘋狂地預示著，即將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沒什么好怕的。
雖然今天是那個老頭下葬的日子，但是頭七還沒到呢。
就算姜義春要回來找他，那也不會是今晚啊！
在這陰森的氛圍中，韓家武好像隱隱約約聽到遠處，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是聽錯了嗎？
韓家武豎直耳朵，不自覺地產生了懷疑。
無他，自從西瓜地這邊出了這檔子事情過后，已經很久沒有人過來偷西瓜了，形勢一片大好。
而且今天還是姜義春下葬的日子，誰會那么想不開，會在今晚過來偷西瓜啊。
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魯莽了。
遠處不光有腳步聲，還有‘咔嚓’、‘咻’的聲音傳來。
聽這聲音，怎么那么像是切西瓜的聲音？
臥槽！
意識到這一點，韓家武一下子就坐起身來，打開了手電筒，朝遠處照去。
只是晃了幾下，他就找到了幾個在田間忙碌的身影。
“不要停，繼續砍，他過來我就幫你們攔住他，你們一會再跑！”
姜展華說話的聲音雖小，但在靜謐的夜晚中，這句話傳得很遠。
韓家武自然也聽見了，居然真的是砍西瓜！
他二話不說，拔腿就沖了過去。
偷西瓜和砍西瓜，這兩個的性質完全不同。
一個是完好無損帶走，一個是搞破壞。
要問哪個危害更大，那肯定是后者啊。
一個人能帶走多少啊，破壞的話，如果放著不管，一會就能嚯嚯一大片。
一定要把這群狗賊給抓住！
韓家武心想著，卻發現隨著他的逼近，這些人非但不跑，居然還在砍西瓜，好像完全不怕被抓似的。
很快，他就跑到他們附近，手電筒直接射向他們。
韓家武可沒忘記，他身上帶著錄像設備。
一下子抓那么多人有些不可能，但是要是能把他們的臉錄下來，那就好辦多了！
“你們這些狗賊給我停下，我告訴你們，故意破壞他人財物是犯罪行為，可是要被判刑的！”
韓家武大吼著，想要震懾住他們，讓他們不再實施破壞。
果然，其中三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有一人還在繼續。
“你們繼續，這邊交給我。”
姜展華打了一聲招呼，只身站到雙方的必經之路上。
他微笑看著迎面而來的韓家武，將手別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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