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暄都藏著心事,不過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任何的情緒。
他靠坐在車窗邊,臉轉向窗外的風景。
車內很安靜。
許是因為副駕駛上的楚衍上車后不久就睡著的緣故。
車上的兩個人為了不吵到楚衍,默契地誰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路口處轉彎,車子穩穩停在住宅區一期。
裴淮硯轉過頭,“沈先生,到了。”
沈暄淡淡點頭,“謝謝裴醫生。”
說完,沈暄打開車門。
下車后,他繞到駕駛座的一邊,抬起手敲了敲緊閉的車窗。
裴淮硯聞聲看去。
沈暄站在昏黃路燈的光影下,堅毅的臉龐投下淡淡的陰翳。
車內的裴淮硯按下車窗操縱鍵,車窗下移,他抬眸看向站在車外的沈暄。
沈暄的視線瞥向副駕駛位置上熟睡的楚衍。
視線收回時,他對裴淮硯說:“裴醫生,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嗯。”
簡短的一聲音節,從鼻腔發出。
裴淮硯性子清冷,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輕輕合上門。
裴淮硯看向沈暄,等著他開口。
沈暄的喉頭上下滑動,唇角也有些繃緊,“裴醫生......我的問題或許有些冒昧,但我今天必須想要從你這得到一個答案。”
裴淮硯從他的表情和行為中已經覺察出了些端倪。
他問:“你,是想問我和楚衍?”
沈暄輕抿唇笑笑,雖然沒有回答裴淮硯的問題,可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裴醫生對阿衍的感情是認真的嗎?還是繁忙工作后閑暇寂寞的消遣?”
裴淮硯反問:“沈先生你認為呢?”
沈暄的視線移到裴淮硯冷漠的臉上,“我希望你是前者,但我更想知道裴醫生您的答案。”
裴淮硯稍稍沉默,淡然地開口:“沈先生,我想這應該是我的私事,我不需要向你說明任何事情。”
沈暄并不藏著掖著,直說道:“裴醫生,我和他相識了七年,這七年里面確實摻雜著其他的感情。但是,我會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可以過的好。”
裴淮硯卻問:“你可以喜歡一個人七年,又為什么不主動追求?”
沈暄心里回應他,因為陪伴要比轟轟烈烈的追求更適合我。
可他是這么回答的——“誰讓我是個膽小鬼呢?”
聞言,裴淮硯雙眸間的冷淡之色散去了幾分。
他說:“沈先生,以往的七年,謝謝你陪在阿衍身邊。以后的每一年,他身邊都會有我。”
“我的回答,可還讓你滿意?”
沈暄見他眼里的堅定之色漸漸濃郁,說道:“裴醫生,因為私人原因,我將會被調任。辦案時阿衍難免行事沖動,我想我可能無法為他做些什么了......”
說著,他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折疊起的紙張,遞給了裴淮硯,
“裴醫生,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裴淮硯的眼眸里帶著審視的目光,疑惑地看了眼沈暄。
從沈暄的五官移到他的手上,以及他手里被折疊的紙。
見裴淮硯沒有動作,沈暄動了動手腕,示意他接過。
裴淮硯接過手,打開這張紙,他的視線掃過去。
將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后,眉頭稍皺起。
他帶著審視的目光,再次看向沈暄,“沈先生,你,調查我?”
沈暄淡淡嗯了一聲,“如果不是調查了裴醫生,還不知道您竟是這樣優秀的人才。”
裴淮硯并未正面回答他這句話,反問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能有什么目的呢?”沈暄說,“平日里阿衍辦案鉆牛角尖時,有我拉著他。現在有裴醫生在,豈不是事半功倍。”
裴淮硯看向沈暄的目光帶著幾分敬意,和先前的淡漠不一樣了。
他收起手里的這張紙,看向沈暄,“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沈暄點頭,“那我回去了,裴醫生,開車注意安全。”
沈暄說完便要轉身。
“沈暄,”裴淮硯喊了他,“謝謝你為阿衍做的一切。”
他又道,“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沈暄身形一頓,嘴角僵硬著,轉過頭來,眼神有幾分復雜。
“抱歉,我明天就走了,想來應該沒什么時間吃飯了。”沈暄說,“下次,下次一定赴約。”
裴淮硯點頭,同沈暄說,“我代阿衍,祝你一路平安。”
“你們也是。”
這四個字,大概是沈暄未知生死前,同楚衍和裴淮硯說的最后一句話。
沈暄離開后,裴淮硯站在那昏黃的燈光下目送著他遠去。
直到看不見那道身影,他才回到了車上。
車內的香薰味道清清幽幽,聞著很是清爽。
副駕駛上的楚衍還在熟睡中,臉上留著淡淡的暈紅。
這一幕,見著歲月靜好之感。
裴淮硯系好安全帶之后,靠坐在椅背上,再次拿起沈暄給他的那張紙瞧著。
這是一封推介信。
沈暄怕楚衍行事沖動沒人及時拉他一把,才費盡心思弄到了這一封介紹信。
沈暄私下里調查了他曾獲得過雙學位,其中就有心理學。
而上頭的內容寫的是——推薦裴淮硯去刑警隊重案組做心理犯罪專家顧問。
這封信的末尾簽名都是權威人士。
比如,第一人民醫院的院長簽名。
比如,心理學最高學府的教授認證簽名。
等等。
因此,這一張紙的含金量極高。
裴淮硯剛要將這封信收起來時,楚衍恰好醒了過來。
楚衍懵懵道:“阿硯,我們到了嗎?”
裴淮硯轉頭看向他,“還沒,才剛送走了沈暄。”
“嗯?沈暄已經走了嗎?”楚衍揉著眼睛,向后看去。
后座已經沒有人了。
他問,“沈暄走的時候有留下什么話嗎?”
裴淮硯點頭。
“他說讓我們好好的,然后讓我開車注意安全。”
楚衍哦一聲,點了點頭。
裴淮硯接著說,“除了這個,他還留給我了一張紙。”
“嗯?”楚衍好奇問,“紙?什么紙。”
裴淮硯將介紹信遞給楚衍。
楚衍打開后,快速瀏覽了一番,眼中的驚訝越來越甚。
“沈暄這是......要把你介紹到我們隊里?”說著,他皺眉又道,“等等等,你,你居然還是心理學博士?”
裴淮硯:“嗯。”
“嘖,你還有什么驚喜是我不知道的,裴醫生?”楚衍說。
裴淮硯親昵捏了捏他的臉頰,“你不知道的....還挺多的,以后你慢慢摸索著就知道了。”
楚衍咳一聲,推搡了靠近過來的裴淮硯。
突然想道,“不對啊,我都不知道這些的,沈暄怎么知道?所以,這是你讓——”
話沒說完。
“不是,”裴淮硯打斷道,“沈暄說,這是送給我的禮物。”
“他說,你辦案太倔,總喜歡鉆牛角尖,遇事太沖動時,有我在會好些。”
“他....唉,欠他的人情大概是這輩子都還不完了....”
楚衍喃喃自語。
裴淮硯疑惑看向楚衍:“什么?”
楚衍搖頭,“沒什么,我是說,沈暄有心了,改天我們一定要請他吃飯。”
裴淮硯說,“這事我提了,他說明天就要離開了,下一次一定。”
楚衍沉默了會兒,“好吧,那我們先回去吧。”
裴淮硯:“嗯。”
楚衍看向窗外,無聲說——
“阿暄,說好了,下一次一定。”
“你千萬要諸事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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