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關于池景的一切,都在消失。
他們曾經的家,幽暗的山洞里散落下的龍鱗,都化作點點金色的星光,消散在空氣里。
幼妤抬頭看了眼升起的太陽,走出酒店。
聞司堯隱約見到女孩離開的背影。
他顫抖著取下胸前的別針扎入手心。
“幼妤,你要去哪?”
男人虛弱急促的聲音,讓幼妤止住了離開的腳步。
幼妤轉過頭,好看的眼眸輕輕瞇起,
沒有睡著嗎?
聞司堯一手扶著酒店大門的石柱,一手撐起膝蓋。掌中緊緊握著那根能讓他清醒些的別針。
鮮紅的血溢出指縫。
“能不能,帶我走?”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幼妤看著聞司堯這么執著的模樣有些悶。
腦海中回蕩著男主系統的那句話。
“他就真的錯得那么離譜嗎?他就真的,那么不可原諒嗎?”
半晌,幼妤嘆了口氣,朝著聞司堯緩緩走近。
踮起腳,唇瓣相貼,
唇上柔軟的觸感讓聞司堯睜大了雙眼,臉上爬滿紅暈,濕漉漉的眼睛像是要滴出水。
他緊緊抓住女孩的手腕,
幼妤抬起手,細致撫摸過男人的眉眼,指尖一株小小的蓮花沒入眉心。
“忘。”
聞司堯察覺到自己腦海中關于幼妤的記憶逐漸模糊。
握住女孩的手,死死的收緊,心被攪碎一樣抽痛。
他努力的想要記住,印象里暖光下小口小口吃蘋果的少女。
“不要這樣,求你。”
廚房忙碌的纖細背影,漸漸模糊,桌上擺著一盤糖醋排骨,看上去很好吃。
“幼妤。”
記憶越發渙散,他晃了晃頭。
那個在陽臺看星星的女孩,已經開始看不清樣子,隱約只能記得她當時那雙悲傷的眼眸。
耳邊還能回想起那時候的對話。
“你愛他的什么?錢嗎?對你好嗎?”這些我都有。
如果是其他的,我也還能,再努力看看。
聞司堯越來越迷茫,他開始想不起自己現在在干什么。
我要,努力什么?
他呆呆的歪了歪頭。
清澈的眼眸里,干凈得想一塊不染塵埃的水晶,握住女孩的手漸漸松開。
困意襲來,他靠著身邊的石柱緩緩睡去。
再醒來時,手中只剩一枚小小的戒指,伴著點點血漬。
細細的塑料質感,在陽光下折射著柔和的光。
他將戒指拿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一條小小的魚,輕聲呢喃
“小魚?”是誰?
......
精神病院慘白的外墻透著些年代久遠的灰白感。
踏入其中,院子里許多年邁的小孩,懵懂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開心的,哭泣的都有。
世人可憐他們,他們可憐世人。
幽暗的病房里蜷縮著一個面容慘白的美麗女人,散亂著頭發,眼神驚恐,誰能想到她曾是耿家夫人呢。
“龍,有龍。”
幼妤怔了怔,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記得他。
范緁失神的看著手中的抱枕,臉上是林幼妤做夢都想要看見的溫柔。
“幼妤乖別害怕,媽媽會保護你。你看,媽媽有好多糖,都給幼妤吃。”
女人拿著身邊冷硬的小饅頭輕輕放在枕頭上,
“呀,幼妤怎么哭了,別哭,別哭。"
范縫有些慌神,她無助的看著周圍,喃喃著“誰能幫幫我,我的幼妤生病了,她生病了。”
眼睛掃過身邊白衣的女孩,她抬起頭“我的幼妤生病了,你幫我救救她,好不好”
范緁亮晶晶的眼睛里帶著期盼,像個孩子,她的手指輕輕扯住幼妤的衣角搖了搖。
“幼妤生病了,她們都不幫我,她們都瞧不起我。”
女人陷入魔怔,她將懷里的抱枕抱緊了些,輕輕將臉貼在枕面上。嘴里喃喃著“幼妤乖,不要怕,媽媽在。媽媽以后有錢了,誰都不能瞧不起我們。以后幼妤生病了,媽媽就能給你請醫生了。”
幼妤有些遺憾,忘記了虛榮和執念,終于想起曾經的愛了嗎。
是真的疼愛過的吧,只可惜范緁的這份疼愛被物欲影響,染黑。
被她親手關入盒子里,塵封在心底最深處,上邊埋著厚重的灰。
幼妤摸了摸心的位置,
只可惜,能感受到的人,不在了,想要這份愛的人,也不在了。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的遺憾,什么都會變,什么都不真切。
人總在不斷地錯過,在想要的時候失去,在不想要的時候得到。
怎樣都有遺憾。
幼妤對著范緁伸出手,輕聲說“跟我走。”
女孩輕柔的聲音,讓范緁怔愣了一瞬,
她呆呆的將自己的手,乖巧的搭在女孩的手中。
幼妤將范緁帶回了小鎮,離開了奢靡的京都城,范緁單純得像個孩子。
她終于將媽媽還給了爸爸,
幼妤安靜的轉身離開。
林父朝看著離開的背影大聲喊
“幼妤,以前,是爸爸錯了,回家好嗎?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幼妤回過頭,安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沒有說話。
林父看著女兒那雙清澈的眼睛,一時間再說不出挽留的話。
往日的回憶頃刻間占滿腦海,他的女兒從那么小一點就開始學會懂事,學會獨立,承受了那么多本不該由她來承受的東西。
他還有什么資格讓她回來呢。
林父老淚縱橫。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現在也不忍心用這樣破敗的,亂七八糟的家庭,再去困住她一生。
林父低垂著頭,聲音里帶著幾分隱忍的哽咽聲
“以后,在外面難過了累了,就回來吧。爸爸媽媽會一直等你,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
范緁還在哭喊“我要幼妤,你放開我,我要幼妤。”
她努力的想要掙脫男人寬大的手掌,用手抓,用腳蹬。
林父細心的為自己的妻子披上一件柔軟的薄毯,神色溫和。
“幼妤說要去給你買世界上最甜的糖,我們回去等她好嗎?你每天乖乖睡覺,乖乖起床,幼妤就能早些回來,好嗎?”
“嗯。好。”
林父回過頭看著幼妤,固執的將眼淚隱忍在眼眶里,他努力擠出一抹笑,抬起手,
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手背朝著幼妤擺了擺“別擔心,去吧。”
說完轉過身,他牽著自己的妻子往回走。
......
“聞司堯,你在看什么?”
肩上多出一只手,聞司堯向后望了眼,一個清瘦的少年,是他的新同桌。
同桌順著聞司堯剛剛的目光看過去。前方有很多穿著制服的安保。
“那個啊,是耿淵家的安保,他的妹妹失蹤了,現在瘋了一樣,到處找呢。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話音剛落,同桌懊惱的捂住嘴,神色古怪的盯著聞司堯,直到確認他真的沒有反應,才慢慢放下心來。
聞司堯當初和耿家大小姐的婚禮,整個京都城誰不知道啊,
那場詭異婚禮的最后是新郎失憶,新娘失蹤。
聞家和耿家私下里達成了協議,這場婚禮暫時取消。
先是孟青青,后來又是林幼妤。一個死了,一個失蹤。
聞家父母覺得自家那個倒霉兒子就是個克妻的,
他們覺得自己真相了。至此再也沒有想過讓他成家的打算。
好賴在家里養一輩子,也好過出去禍害別人家的閨女啊。
他們常常被自己的偉大感動到流淚。
聞司堯也無所謂,他原本就是個淡漠的性子,結不結婚都一樣,一個人更自在。
反正他對第二段婚約確實也沒什么映像了。
只是他經常會做些他自己都不太理解的事情。
就比如,買一堆的紅蘋果,咬一口便嫌棄的扔在一邊。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就比如,常常看見可愛的毛絨絨的衣服圍巾什么的,就想買下來,
買下之后又會感到無奈,這要送給誰呢?
收拾好雜亂的思緒,
一張尋人啟事飄落在腳邊,
聞司堯蹲下身子撿起看了看。
畫面里的女孩,眼睛大大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柔軟的發絲隨意搭在臉上。
她真好看。
視線慢慢下移,這個女孩的名字叫“幼妤。”
這個名字,好熟悉。
哦,是他那個有過婚約的未婚妻。
聞司堯瞇著眼緊緊的盯著畫面上的女孩。
陌生的心動感,讓他有些不習慣。
他站直身子去了他的秘密基地。
這里有人來過。
他的目光緩緩滑過粉紅色的保溫杯,毛絨絨的小毯子,這里曾經來過一個女孩嗎?
聞司堯回頭看了眼完好無損得門,是他自己帶進來的?
男人淡定走到屏幕前,修長的指節在鍵盤上輕輕敲擊幾下,
隨即,所有的屏幕同時放映起當時的情景。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毫無廉恥的偷偷撫摸一個睡著女孩的臉,最后竟然,竟然偷偷親她。
聞司堯覺得臉有些熱,像只煮熟了的蝦子。
他有些害羞,心跳的有些快。
畫面里的女孩是他失蹤了的未婚妻,她真好看。
聞司堯從懷里拿出一枚細小的戒指,輕聲喃喃“小魚,幼妤。”
你在哪呢?為什么我們沒有結成婚?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么?
聞司堯坐在電腦前,反復查看全市記錄,
他能找到一些他們曾經在街上的畫面,卻始終查不到幼妤現在的蹤影,
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聞司堯執拗的想要找回失去的記憶,失去的人。
他將余生投入到研究里,想要發明些有用的東西來找人。
比如天眼,能看到世界上每一個角落。
他的研究帶動了國家科技的發展,
天眼的存在,也讓世界上再也沒有失蹤的小孩和婦女。
他拯救了無數人,除了他自己。
他始終沒能回自己缺失的記憶和那個牽掛了一生的人。
最終在晚年時,他研究出一個圓形的機器,他為它取了一個名字,叫零。
只可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沒能讓零有意識,
看著這個冰冷的死物,聞司堯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的閉上了眼。
旁人為了紀念他,將他與他最后的發明埋葬在一起。
雖然,大家都看不懂他此生最后一個發明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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