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招待所要了兩個鋪位，雖然陳家二姑沒有介紹信，但是前臺姑娘認識陳喬玉。
再加上他們這家招待所去年就相對寬松，今年那就更寬松了，看了看陳家二姑的糧油本，確定她是本市人，并沒有多加為難，順利給他們辦了登記手續。
陳喬玉昨天陪著陳家二姑熬夜熬了好一會兒，這會兒也困了，進屋子就躺下睡覺了。
陳家二姑更是，她在虞家干活從來都是天亮干到天黑。
晚上全家最晚睡，早上全家最早起。
她都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兩人就這么在招待所里呼呼大睡，一直到下午三四點，大鋪房里的其他人都回來了，動靜有些大，她們才醒。
陳家二姑睡醒的時候心里還下意識抽了一下，生怕自己還有什么事兒沒做。
下一瞬反應過來，才想起來，愛誰誰吧！她不做了！
兩人收拾了一下，就去蓉蓉學校外面接蓉蓉。
五點過，學校放學，蓉蓉出來看到校門口的陳家二姑，很是激動。
大概小孩子都是喜歡父母來接自己的，蓉蓉歡喜地跟身旁的同學打了個招呼：“我媽來接我了！”
然后就朝陳家二姑跑過來。
蓉蓉拉著陳家二姑，還擔心呢：“爸爸他們有沒有罵你？”
陳家二姑笑著搖搖頭：“我都沒回去，他們罵我也聽不到。”
陳喬玉也笑著道：“先別管他們了，都是大人了，有手有腳有工作有錢的，這要是還能餓著自己，那也算他們是個人才。”
陳喬玉這話說的有趣，虞蓉蓉反應了一下，頓時笑得彎腰捂肚子：“沒錯沒錯，我爸我叔我小姑他們，都是人才！”
陳家二姑難得見蓉蓉這么開懷大笑的樣子，又是心酸又是高興。
她伸手理了理蓉蓉有點呲了的短發，柔聲道：“蓉蓉，咱們去剪個頭發，然后再去買鞋子，好不好？”
蓉蓉摸了摸自己的短發，有點猶豫：“剪頭發要一角錢，媽你給我剪的就挺好。”
陳家二姑聽見這話，哪能受得了啊，喉頭頓時就有些發堵。
還是陳喬玉，知道蓉蓉對她的觀感，爽快表示：“我請你剪頭發，怎么樣？”
蓉蓉揚著下巴看了看陳喬玉，欣然同意：“那可以。”
這兩年街上剪頭發的人多了，還有用火鉗燙頭發，用挖耳勺燙眉毛燙睫毛的。
陳喬玉她們沒走多遠就在看到前面梧桐樹下面有個老頭在給人理發修胡子。
陳喬玉她們等了一會兒，修胡子的客人走了，虞蓉蓉就接上去了。
剪頭發的老漢手藝不錯，蓉蓉這種短發也不用洗，噴點兒水就能直接剪。
很快就給蓉蓉剪了個到下巴尖兒的娃娃頭，還用火鉗給她燙了一下，發尾卷卷往里收。
別說，這么一弄，小姑娘頓時看著就洋氣起來了。
正好陳家二姑也是囿于家務，很少打理自己，頭發就是簡單往后一攏，扎個團髻。
陳喬玉也把陳家二姑推到了剪頭發的凳子上：“二姑，你也剪個頭發吧，精神一些。”
陳家二姑還有點羞澀，問陳喬玉和蓉蓉：“那你們說，我剪個什么樣的頭發好呢？”
蓉蓉幫著出主意：“媽你也卷一卷頭發吧。”
陳喬玉想了想，說：“馬上天氣熱，剪斷一點清爽一些。”
其實天氣熱不要緊，關鍵是陳家二姑早起晚睡操勞家務，發質并不好，枯黃枯黃的，看著并不健康。
陳家二姑似乎也想到了這點，她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滿手枯草。
“大爺，麻煩幫我剪短一些吧。”
大爺在旁邊一直聽著她們說話呢，聞言笑道：“行，剪短些舒服，我再給你把劉海燙一燙，留個偏分頭，好看！”
陳家二姑現在發頂中間有一條筆直的發縫，就是因為常年留同一個發型慢慢形成的。
倒也不是禿，但也很明顯，換成偏分才能遮掩起來，慢慢改過來。
陳家二姑坐到了凳子上，理發的老頭剪刀上下翻飛，很快就給她剪了個齊耳短發。
頭發這東西說起來挺奇怪的，天天在頭上也沒什么感覺。
要說剪也不過就是一二兩的重量，但就是剪完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陳家二姑感受著頭上一輕，心里的壓抑好像也一掃而空。
老漢燙了燙火鉗，給陳家二姑燙了下劉海，一邊的劉海微微曲在耳后，一邊的劉海蓬松一些，襯得有些瘦削的陳家二姑利落了幾分。
陳喬玉跟虞蓉蓉并排坐在路邊，看著煥然一新的陳家二姑，由衷夸贊：“真好看！”
都剪了兩個了，也不差陳喬玉一個。
陳家二姑跟虞蓉蓉攛掇著陳喬玉也剪一個，于是陳喬玉也跟著剪了下發尾。
她發質遺傳了余蘭香的，還算不錯，尤其是現在吃好了，更是烏黑油亮。
就是發尾有點分叉，讓剪頭的師傅給修掉了。
三個人剪頭發，虞蓉蓉的短發一毛錢，陳家二姑跟陳喬玉的都是一毛五，再加上燙頭的錢，一共六毛錢。
陳喬玉瀟灑付了錢。
見陳喬玉果真說話算話，虞蓉蓉小聲說了句：“謝謝。”
陳喬玉笑道：“這算什么，一會兒還請你吃飯呢！”
“真的？“
“千真萬確！”
不過三人沒有馬上去吃飯，而是趕著百貨大樓要關門之前去買鞋子。
虞蓉蓉的鞋子小了半個腳指頭，聽著問題不大，但真穿上鞋子，那就是每一分每一秒都難受。
按說買東西要貨比三家的，門市部、供銷社、百貨大樓，都要看看的。
但陳家二姑今天特別大方，直接拉著虞蓉蓉去了百貨大樓。
百貨大樓里，一雙嶄新的白色雙星球鞋，還縫著紅標，要六塊錢。
不便宜，想想現在吃碗面也就一毛五到三毛，這一雙球鞋夠吃一個月的面了，每天一頓不帶重樣的。
但陳家二姑眼都沒眨，試了合適，蓉蓉又喜歡，她當場就買了。
她覺得以前太愧對女兒了，光是想著把她留在城里，但卻是以自己和女兒在虞家低人一等換來的。
雖然現在錢不多，也還不知道未來到底怎么辦，但是大不了就跟喬玉說的一樣，給別人家當保姆去！
反正現在不能委屈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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