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夜火車,下車的時候陳喬玉的腿都在打晃晃。
幸虧二姑和青楊一左一右攙著她。
摸索著出了火車站,拿著介紹信直奔當地的派出所。
中間的手續流程陳喬玉有些不清楚,但好在陳家二姑在省城多年,家里又都是有這樣那樣關系的人,對這些場面的事還算是能擺平。
陳家二姑跟人家把事情一說,人家雖然也覺得希望渺茫,但還是表示會配合尋找。
“你們這個都賣了好幾年的,五六歲被賣的吧?估計不好找了。”
陳家二姑問道:“能查查戶籍嗎?我侄子要是五六歲被賣過來,要在這里生活下去,那肯定要上戶口的。”
五六歲才上戶口,多少還是有點顯眼的吧?
畢竟這是城里,要領糧食供應的。
誰家想要在沒有戶口的情況下,硬擠出來一個人的供應,那也是不容易的。
結果人家有些為難地說道:“這可就真不巧了,我們這兒前兩年開始查轄區的戶籍,發現好多違規情況,重新補錄更正了一大批人……”
這確實不巧了。
陳喬玉他們都有些失望。
人家讓他們坐一會兒,說先派一個人跟他們一起去看看那個買家的親戚。
派出來的是個小年輕,也比較好說話。
他安慰陳家二姑他們:“你們說的這個人一直在咱們轄區,前不久我還見過他的,他要真是買家的親戚,應該還是比較好找到的。”
陳喬玉點點頭,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小年輕收拾了一下,帶上相關的資料,帶他們出門。
出門后,小年輕說:“你們從外地來的吧?那我就不騎自行車了,咱們走著去吧。”
反正一個轄區的,遠倒是不遠。
陳喬玉趕緊道:“沒事沒事,您騎車就行,我們包個三輪車。”
昨天的經歷讓陳喬玉覺得,強龍不壓地頭蛇,有本地人在還是好辦事兒的。
小年輕也不置可否,就是對陳喬玉這做派表示有點意外:“包車?那可要不少錢了。”
陳家二姑說:“我們不差錢,關鍵是要找到孩子。”
小年輕點點頭:“也是,那你們跟我來吧,我給你們找個人。”
小年輕騎車去路口“撈人”的時候,路口那些被稱為“盲流”的年輕人連忙騎著車子一哄而散。
小年輕追上了一個沒跑得及的:“章強!站住!找你有事兒!”
那個叫章強的年輕人被點了名,滿臉愁苦地轉過身來:“林警官,我們這就是討口飯吃,不用管得這么嚴吧?你要是把我抓了,我媽在家怎么辦?她一個瞎眼老太太,吃飯都難。”
小林抓住他:“廢什么話,要是真抓還能讓你在這里拉活?”
風氣松動了,小林他們也早就對這些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章強這才松了口氣,但還是不明白:“那您找我什么事兒啊?”
小林指了指后面小跑著跟上來的陳喬玉他們:“這幾個人是外地來找孩子的,他們家孩子被賣到了咱們轄區,現在要下去看看。”
小林說:“走路不方便,包你車用用,怎么樣?”
章強很是意外:“包車?當然可以……那他們給多少錢?”
陳喬玉說:“您要多少?”
“當不起當不起,你們叫我章強就行了”,章強當著小林的面也不敢喊什么高價,就比劃了一下,“包半天的話,兩塊錢,包一天就三塊錢。”
陳家二姑說:“那我們先包半天吧,要是有啥情況,再加成不成?”
他們到地方的時候都臨近中午了,半天也就是包到下午六點左右。
但是還不知道情況怎么樣,要是真有事兒,晚上估計也得跑。
章強倒是很樂呵:“行,半天就半天。”
他今天上午在路口蹲了一上午了,搶不過別人,一共才拉了兩趟活兒,掙了五毛錢。
都不夠吃飯的。
現在接了兩塊錢的大單,章強還是很高興的。
陳喬玉看著,心里也有些觸動——即便是城里,大家的日子也未必多好過,這么一塊兩塊的,就能叫人高興成這樣。
可見現在的經濟真是壓抑太久了,難怪小說里說后面經濟會突然爆發,突飛猛進呢。
這都是被壓抑的呀。
陳喬玉他們上了車,往譚玉靜給的那個“買家親戚”的地址找過去。
他們現在就擔心這個買家親戚是個二道販子,再給青楠賣去別的地方了。
但沒想到,他們跟著小林一起穿過幾條街道,然后曲里拐彎地進去一片居民區,沒費什么勁兒就找到了那個叫宋興路的男人。
宋興路對他們的到來甚至一點兒都不驚訝。
也絲毫沒意識到這有啥問題。
面對小林的詢問,宋興路十分坦然地說道:“噢噢,你們說那個孩子啊,是啊,我親戚家抱養了,咋啦?”
咋了?
青楊的拳頭都捏起來了。
拐了別人家的孩子,還問找上門來的人咋了?
小林也是無語,他嚴肅道:“宋興路,你可要想清楚了,拐賣人口是大罪!”
宋興路比他還意外:“啥拐賣人口啊!我們是正規收養啊!手續都是齊全的啊。”
說實話,這年頭買賣孩子的人真不少。
大家痛恨的都是人販子、拐子那種。
但其實私下里家境不好,把孩子送出去的,或者各種原因要不了孩子只能領養的,在這會兒實屬常見。
買賣的范圍也很難界定。
諸如譚玉靜那種團伙,就是拐賣孩子的,但人家也說了,是陳良親自找上門的,而且他們也給了錢,算不上拐賣。
至于再賣出去,一般也是沒有孩子的人家想要抱養個孩子。
人家也不說是買孩子,就說是抱養,給個辛苦錢和感恩錢什么的。
這群人就是想盡辦法鉆空子,為自己的傷天害理行為找合理理由。
甚至還有買賣孩子的人覺得他們是好人。
也是因為這樣,宋興路才這么坦然,面對找上門來的陳喬玉他們,也絲毫不避諱。
“那孩子叫青楠嗎?這我倒是不知道,我抱過來的時候,那孩子還不會說話,要不是我堂伯他們人好,都不樂意收養這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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