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即將結束,喬玉在農大的插班生學習也進入到了尾聲。
近兩個月的時間里,喬玉跟著朱教授的團隊見證了許許多多糧食科研實驗路上的經歷。
有些實驗結果振奮人心,遠超過當代人們的認知。
能長到五十斤以上的西瓜。
一棵盆栽就能結果兩百個以上的辣椒。
還有像寶石一樣色彩絢爛的玉米……
每一種說出去都像是不打草稿的吹牛。
但只有喬玉知道,這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她第一次不是去了現代,才感受到科學的發展。
她第一次站在自己家鄉的土地上,在自己家鄉所屬的年代,感受到了科學的力量。
糧食的畝產從三四百斤變成七八百斤,再到一千多斤……
一畝地的糧食從養不活一個成年人,要可以夠一家子人一年的嚼用。
那些改變和進步,都是因為有鄧老和朱教授他們這樣的人,日復一日在浩瀚而無邊無際的知識海洋里,孤獨地朝著不知道是否正確的方向嘗試。
而他們的每一次嘗試,都是未來的希望。
所有的失敗,他們默然獨享。
而唯一的成功,就會成為點亮萬千百姓的燈火。
離別前,喬玉已經無法言說自己心中的敬佩和感動。
思前想后,喬玉還是提筆寫下了一封信。
她將她每次去現代所了解到的農業知識,盡可能地以當代人能夠接受的程度表述出來。
她不是專家,但她見過現代許許多多的東西。
好幾個晚上,喬玉一邊寫,一邊在心里默念。
原諒她吧。
原諒她在看到這么多科研人員日以繼夜,沒有假期,也不知道前行的方向是否正確,卻依然以血肉之軀,跟時間賽跑,為百姓賽跑時……做不到無動于衷。
喬玉第一次對時間“作弊”了。
她把自己能夠了解到的信息,都寫了下來。
在跟朱教授和張曉茉他們告別之后,喬玉回到了楓橋鎮,但一夜之后,她又悄悄重返省城。
那一夜里,她去現代,找了一家打印店,請店老板用店里最普通的紙張,將她所寫的內容都輸入電腦,打印出來。
而后,悄悄變成了一封只有信封,卻沒有寄件地址和寄件人的無名信。
信上唯一的字樣,是喬玉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農大的地址。
這封信被喬玉放在了沒有攝像頭監控的門衛室。
這是她做的最大膽的事了。
她也不知道她的信會不會到朱教授他們手里,也不知道這封信里的內容,會不會對朱教授他們的研究有所幫助。
她只知道,如果不這么做,她問心有愧。
……
再次離開省城之后,喬玉又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青楊已經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
復讀一年的青楊穩穩妥妥地進了心儀的大學,喬玉悄悄問他:“那天跟你合照的那個女生,考去哪里了啊?”
她問得小心翼翼。
有點關心,又怕戳破了少年人美好的曖昧。
但青楊卻回答得大大方方:“她也考到滬市了,她去了外國語大學,距離我學校不遠。”
喬玉樂呵呵的:“那挺好啊,在外地還能有個熟悉的同學。”
青楊嘿嘿傻笑。
唯有余小姨,又陷入了焦慮。
之前青楊去縣城上學,余小姨就提前好久開始準備了。
送青楊去上學后還不放心,隔三差五就要去縣里看看。
現在好了,直接出省了,去到那么遠的地方。
余小姨都要擔心壞了。
“青楊還沒出過那么遠的遠門呢!這可怎么辦?滬市那么遠,天氣怎么樣啊?吃的口味跟咱們一樣不一樣啊?青楊愛吃的炸醬面那邊有沒有啊?”
余小姨腳上跟生了陀螺一樣,滴溜溜的,來回轉個不停。
原先給青楊收拾出了三個箱子。
后來又增加了兩個大行李袋。
再后來,又把五件行李全都拆出來,翻了個底兒朝天,重新整理出兩個箱子一個行李袋和一個大背包。
看得喬玉都跟著焦慮了。
她勸余小姨:“小姨,滬市比咱們這小地方發達多了,要什么都能買到,他們那邊小汽車都滿地跑呢,還有好多電視明星。”
喬玉比劃道:“像縣里百貨大樓那樣的大樓,人家那邊數都數不清,你知道滬市最高的樓有多高嗎?好幾十層!比我們后山還高!”
喬玉還搬出殺手锏:“再說了,準備什么,都不如準備錢,有錢,什么都能買到。”
結果余小姨壓根不聽,直接瞪喬玉。
“買東西要票的年頭才過去多久啊?這會兒就飄了?”
“錢是不少,可大把的時候有錢都沒用!你就說金二嬸送來的這罐子腌菜吧,青楊在那邊能買到嗎?”
余小姨說著說著,到底又拉了一口箱子過來,往里頭裝東西:“有這么一罐子腌菜,回頭想家里了,買兩個饅頭,夾著腌菜吃,多少是個念想。”
又說喬玉:“青楊是不叫人操心,但你也不能太不操心了,咱們鄉下人去城里,會不會被人瞧不起,說話口音都不同,穿的衣裳人家嫌不嫌?那都不知道。”
余小姨說著就要掉眼淚:“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青楊先前在一中的時候我有一次過去,他就說班上的同學家里都訂鮮奶,天天都有牛奶喝,把我給心疼的哦……”
喬玉聽著余小姨的哭訴,有些發懵:“不是,青楊跟你說他沒牛奶喝嗎?”
“不可能吧……”喬玉不相信,“從……從他上初中開始,我就沒斷過他的奶粉啊!”
各種學生奶,高鈣奶,反正只要現代有的,她都買過,給青楊。
青楊怎么可能缺牛奶喝?
余小姨抹眼淚:“青楊懂事,就說過那么一回,但我就記住了,他肯定說過。”
話說到這里了,喬玉尋思著青楊不是上學的時候受了什么欺負吧?
趕緊把青楊薅過來問話。
結果青楊滿臉懵:“啊?我們班同學是挺多都訂牛奶的……但我跟小姨說那個,是因為覺得還是奶粉方便。”
青楊解釋道:“他們的牛奶都是早上送來,有時候送得晚十幾分鐘,他們就出門上學了,也喝不成。”
“有時候送得早一點,大冬天的,等他們拿到手就涼了。”
“我喝的是奶粉,每天起床往玻璃罐子里舀兩勺就行,課間的時候去小賣鋪打一分錢的熱水,又能暖手又有熱牛奶喝。”
青楊撓頭:“我同學是問我奶粉哪里買的,聞起來怪香的,他們也想買奶粉沖著喝。”
喬玉無辜地看向余小姨。
余小姨默默轉過身去,又給青楊收拾了兩條大棉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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