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風羿通過氣味信息辨認的那三個人，在規定時間內并沒有等到有人過來，只能先上山。這是提前就計劃好的。
三人不快不慢往山上走。
落在最后那人，一臉橫肉，滿臉絡腮胡子，身形高大跟熊似的，此時甕聲甕氣，滿是困惑和可惜：
“怎么能沒到呢？你說他們是失手了，還是沒來得及過來？綁個人而已，那么難？”
另一人說：“不知道。剛收到消息，那邊突然出現沙塵暴。也許他們是沒堵到人，也許是抓了人沒及時過來，也有可能堵到人了，但綁架失敗。”
“或許真被沙塵暴耽擱了時間，要不咱再等一會兒？”
“時間到了，別拖延，趕緊上山。最近風聲緊，咱還是按老大的話來辦！老五快點，天都快全黑了！”
“好吧。”
沒接到“貨物”，老五情緒不佳，而且依照他們老大定下的計劃，等他們明天翻過山，就坐那邊的一輛車離開。
他們老大有消息渠道，知道最近風聲緊，以免被波及，先蟄伏。
這次一蟄伏，不知道要蟄伏多久。
想到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活兒干，沒收入，憋得難受，眼神又忍不住往旁邊那人手中的包上瞟。
這是原本要給綁匪的錢，但既然綁匪沒把貨帶過來，這錢也就給不出去。
他們只是一個小型盜獵團伙。以前團伙里十來個人，被官方減員到現在的六個，再減下去都不能算團伙了。謹慎點是對的。
最近官方盯得緊，只不過官方盯的是另一個大型團伙，他們這邊暫時沒被緊盯，還能趁亂撈幾手。
本想著在撤之前獵幾只好貨，老大突然接到個大訂單，要綁個人，但是他們幾人又不方便出現在鎮上，老大說這次要做個中間商，借別人之手撈貨。
“怎么能沒成功呢，綁個人都不會，呸！”
老五罵罵咧咧。
另外兩人只讓他小聲點，并沒有讓他閉嘴。合作這么久了，他們對老五的某些毛病也有點了解——
一到晚上話就特別多，脾氣也容易暴躁，他們這個小團伙，也只有老大能治住他。
否則還把老五惹毛了，他真的會發瘋！
以前就瘋過，人畜不分六親不認，力氣還大，難纏得很。
話多就多吧，這種時候別整事就行。
繼續往山上走，地面漸漸變成白色，越往上，雪更多，更難走。
終于到了今晚的休息地點，那里扎著帳篷，還有個同伴等在那里。
“回來啦。”
“老大？！怎么是你在這兒？”
“我不放心，還是親自過來看看。”
坐在帳篷前邊的人，身形并不高大，長相也很平凡，更看不出什么彪悍之氣。
跟其他幾人相比，單從外表上看，這位就像一個生活在本地的，普普通通的良民。但能讓一個小團伙聽他的話，定是有過人的心計和手段。
被叫做“老大”的人，往他們身后看。
“人呢？”
“沒等到，估計失敗。聽說那邊突然起沙塵暴，我們一直等到你說的時間，還是沒看到人影就上山了。大哥你說那邊到底抓沒抓到人？”老五問。
老大閉了閉眼，沉默。
另外三人這時候都不敢吭聲。看到老大這樣子就知道心情肯定不太妙。
片刻后。
老大笑了笑，緩聲道：“別站著，先坐下休息。”
等三人坐下，老大又說：“最近這段時間風頭不對，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減員，咱必須把自己藏好，這是最重要的。”
少言寡語的老三點頭認真道：“說的是呢。”
而老五坐下后，嘴上還是沒忍住，問：“那個人，真的值一百萬？”
另外三人看上他，很無語的表情。
老五：“咋？我哪里說錯話了？”
老二嘲笑道：“誰跟你說的一百萬？”
老五比了個“一”，道：“當時你們是打的這個手勢。”
老二笑罵：“呸！一百萬誰干這事兒，不如去搞‘棉花’或者捉隼呢！”
他口中的“棉花”，指的是藏羚羊絨。暗市里沙圖什的買家不少，最近幾年價又提了。
而隼，必須得捉活的，賣給某些國家極有身份的人士，現在的大環境，一般人可不敢玩。而且買家出錢多，他們愿意冒險。
老五被呸了也不生氣，反而面帶喜色：“一千萬？！”
站起身包一提：“大哥，現在還有時間，咱不如回去再看一看，如果貨因為沙塵暴遲到了呢？或者，咱自己也可以找到機會？一千萬呢！”
老大只點了點地面，示意他老實坐下。
老五面帶糾結蹲著，嘴上繼續小聲嗶嗶。
老大笑了笑，沒管他。
其他人并不清楚內情，他也不會多解釋。
他為的不是風羿這個人，他野心更大！最終為的是背后的藥！
他想抓到風羿的人之后，讓始祖工廠那邊用藥來換！
黑市里有人出價極高，干完這一票他后半生都不愁了！
黑市的出價，經常活躍在這片山系以及高原部分區域的團伙，至少有七個團伙看中了。
只不過有的團伙在境外，有的團伙被官方盯著，他們這邊只能試探。
可惜了，這么好的機會，這個錢沒能賺。
“不急，咱們先觀望一段時間，如果官方沒有清掃行動，咱們再找機會回來。”老大不知道是在安慰別人，還是在勸說他自己。
老二很贊同：“上一輪搞大清掃，官方還出動過無人機，麻煩得很！咱們手里現存的貨物能換到不少錢呢，先出去躲一段時間。”
他們說話間，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山里的風更勐了，雪片飛揚。
“靠！暴風雪！”老五嘴上罵罵咧咧。
老大面上看不出一點惱意：“暴風雪不好嗎？這種天氣沒有執勤人員上山。上山的道被雪一封，咱們更安全。”
老五：“我就是擔心咱被關門打狗。”
其他人：“……”
老二呼他一巴掌：“會不會說話呢！誰是狗？！”
老五呲牙：“我沒讀書，就記得這個詞，還有一個什么……王八？”
老二坐起來要揍人。
老大：“你想說甕中捉鱉？”
老五：“對對對，還是老大懂我！”
老大嘆了口氣，側頭對旁邊的人說：“老二，你對這一片比我熟，再想想明天走哪條路線。”
“好的大哥。”老二應道。
之前計劃的路線是沒有暴風雪的情況，但現在不同了，有些地方，一旦覆蓋上雪，變得極不安全，容易摔下去。
老二盯著手上的刀出神。倒不是在思考路線，而是在想其他。
往常官方也會時不時來幾波清掃，每到那個時候，如果清掃力度不大，老二并不會離開，而是挑個鎮子潛入。
他不是個能安分下來的，就算獵不了皮子，他也會找點其他的事干，白的黑的無所謂，能來錢就行，還得是大錢。小錢他看不上。
他們都敢在管制如此之嚴的環境下獵殺保護區那些一、二級的保護動物，手上野生動物的命，人的命，早就數不清了。
他本來就是個為了錢，啥事兒都做的。
這次大哥一說要去綁風羿，他就同意了。而且，就算沒有消息渠道，不知道更多信息，但他了解老大！以老大的野心，盯著的肯定不是風羿這個人，而是風羿能換到多少好貨，換到多少錢！
去抓風羿的那綁匪，就是他以前認識的，只不過這次并不是他去聯系，而是由更謹慎的大哥去聯系，讓那邊去把風羿綁來。
那可是個大明星啊，就算他們不追星，網上的新聞也會刷到，尤其，這位還是聯保局的專家，這么敏感的身份，他們當然會更小心。
這次沒綁到人無所謂，下次回來，他可以單干！
風雪漸大，幾人在附近做了一些簡易預警裝置，雪里還埋了兩只獸夾，然后躲進帳篷里。
老五在帳篷里依舊沒住嘴，還在可惜沒能把風羿綁過來。
黑夜里，彷若痛徹心扉的嚎叫：
“一千萬呢！”
不遠處，剛找到這兒聽到點內容的風羿：
“我特么竟然只值一千萬？！”
就他知道的，在某些市場，沙圖什披肩十至上百萬，鷹隼那類也是上百萬
也就是說，在這幾個盜獵者眼中，他只值十條沙圖什，或者十只隼？
以一人之力帶動始祖工廠轉動的，全球唯一供貨商，這價太寒酸了！
必須讓他們長長眼力！
風羿原本還想繼續聽他們嗶嗶一會兒，看能不能聽到什么信息量大的內容。
不過進入帳篷的幾個盜獵者大概是今天太累，以也為了明天趕路，很快就休息了。
行吧，先把他們撂了。
風羿正要動手，帳篷里出來個人。
老三之前水喝多了，這時候被尿憋醒，拿著手電筒出來放水。
一出來就被風雪湖了一臉，他的想就在近處解決了，只不過想到老大的規定，還是往前走幾步。
走到地方，正準備放水呢，一個身影閃過，老三根本沒來得及反應，一聲悶哼倒下。
不過風羿暗道一聲糟糕，剛才那人倒下的時候，手電筒的光往帳篷那邊晃了一下，帳篷那邊的動靜就不對了。
還是沒經驗，下次注意。
這么想著，風羿側身，躲過從帳篷里面射來的箭。
很快又從里面沖出來兩道身影。
一個瘦些，一個更壯。
前者手中提著個應急燈。
風羿躲過應急燈照來的光，繞了一個曲線，但速度極快，先解決提燈的那人！
對方手里的刀鋒閃過暗芒。
風羿躲都沒躲，連人帶刀，一起打飛。
對方手里的應急燈掉落，風羿一腳踢開。
身后，高壯的身影如勐虎撲食，殺氣在風雪之中更顯狠厲，掄過來的鋼鏟發出破空的森寒之聲。
嘣！
結實的合金手柄發出脆弱的哀嚎，桿身彎折。
拿著鋼鏟的老五只覺指骨都要震碎！
又是一道巨力，鋼鏟被打飛，被不遠處的巖石攔下，發出“鏘”的一聲，摔落到不遠處的雪地上。
老三掉落在雪地的手電筒，光芒被雪遮擋，但蒙蒙的光讓周圍并不算完全黑暗。
夜視力還算不錯的老五，一個照面被打飛鋼鏟，還有點懵。
往常他是團伙里的力量擔當，眼下這個情形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原本的攻勢一頓。
他看向這個未知的來者。
極微弱的光線下，不太清但隱約的色塊和線條，詭異又邪性，不似人樣！
風從對方身后刮過來，似乎又帶了幾分寒冷。
對方面上，隨著呼吸吐動的，像是電影里蛇或蜥蜴那類妖怪的舌頭！
老五呼吸一滯。
他以為是巡山隊的人找來了，所以攻勢剛勐狂暴不帶一點猶豫，但現在突然發現……
這個，好像，不是人啊啊啊啊啊！
！
瞬間心態就崩了！
那張兇惡的臉，失去所有表情。
布滿強有力肌肉的雙腿，此時就像軟面條一樣，使不上力。
老五這個人，不信神不信佛，但信妖鬼！
所有的“善”他都不怕，他怕的是更“惡”！
所以，每到晚上他話就特別多，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話嘮和狂暴都是為了壯膽，以及遮掩自己的弱點。
這些年來確實掩飾得很好，唯一知道真相的老大，也會幫著他遮掩，指點他如何表現。
因此，這些年合作下來，小團體里其他人并不知道他這個弱點。就算以前晚上去盜獵，他也沒表現出過膽怯，反而那種狂暴狀態，讓團里其他人對他很是忌憚。
然而此時，這個盜獵團伙里的力量擔當，熊一樣的身軀卻透著風一吹就倒的脆弱之感！
粗嗓門愣是憋不出半點聲音！
然而這個陌生的，不知種族的來訪者，卻看著他，湊近。
老五：……
風羿剛剛發現跑了一個，就是在帳篷里朝他射箭的那個。只不過這種天氣一般人短時間內也跑不遠，他不著急去追。
風羿看著面前這名盜獵者。
已經打暈了兩個，這里就眼前這個還能說話，而且風羿記得，之前在帳篷里話特別多的就是這人，所以打算問幾句。
低溫環境，還是對風羿有點影響，比如，說話比平時聽著感覺更僵硬。
再加上風羿刻意變聲，于是說出來的僵硬的聲線微抖，在風雪之下，詭異非常，不似活人。
風羿：“我~問~你……”
老五臉一歪，倒地，昏過去了。
風羿：“……”
你特么讓我問完再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