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捷驚了一下，“沐沐？！”
顧南霆也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凝眸注視沐瑾歡，觀察她的狀態。
沐瑾歡跟離開會場時沒什么兩樣，連妝發都沒有散亂，依舊是精致美麗的模樣。
但那雙眼中的寂然，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透著點說不出的死氣沉沉。
顧南捷心疼不已，亦步亦趨的跟上前。
“瑾歡，你，還好嗎？”
沐瑾歡看向兩個哥哥。
許久，殷紅的唇角扯出一個笑意，僵硬又疲憊。
“沒事，大哥二哥，辛苦你們等我，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你們自便。”
語罷，沐瑾歡徑直上了樓梯。
顧南霆無聲的嘆了口氣。
顧南捷的心瞬間揪緊，趕緊跟上了妹妹的步伐。
“沐沐，這會兒還早呢，要不跟大哥和二哥聊會兒天再睡唄？”
顧南捷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抬手攬住了沐瑾歡的肩頭，“咱們好久沒聚了，不然我給南爵也叫回來，咱們兄妹好好聚一聚？”
沐瑾歡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卻不愿讓顧南捷擔心自己，只能牽了牽唇瓣，低聲道：“都好，聽你的。”
顧南捷帶著沐瑾歡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他對沐瑾歡冷淡的態度置若罔聞，興致勃勃的聊起了以前。
“我剛剛還跟大哥聊起來小時候的事兒呢。”
“你記得我小時候爬柿子樹嗎？我沒站穩，掉下來摔個四腳朝天，還壓壞了程叔才安得灑水器，弄了一褲子水。你和南爵笑話我是尿褲子了，記得嗎？”
這件事是顧南捷最大的黑歷史，那時候顧南爵和沐瑾歡還拍了照片留念，拿來威脅顧南捷，給他倆當跑腿。
顧南捷氣的不輕，趁著顧南爵和沐瑾歡睡午覺，給倆人的床上一人倒了一杯水。
倆人醒來之后以為自己尿褲子，羞得不好意思讓家里傭人和父母知道，靈機一動，把床單藏去了顧南捷的房間。
這么一來一回，惡作劇來了好幾輪，鬧了一個月都沒完。
這件事后來不管誰提起，哪怕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顧南霆，想起來都會忍不住笑出聲。
沐瑾歡看向顧南捷，想起小時候的那段時光，眼底的寂然褪去些許。
但也只是一瞬，她又忍不住的心痛起來。
難言的悵惘涌上心頭。
要是，一直都跟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要是從沒有遇見過墨淮南就好了。
看到沐瑾歡眼底的情緒變來變去，顧南捷乘勝追擊，語氣帶著點誘哄。
“吃飯了沒？今天忙了一天，我讓程叔做紅燒肉吃怎么樣？或者你有什么別的想吃的，我和大哥帶你出去吃——”
“哥。”
沐瑾歡驀地開口，聲音有點喑啞。
她眼角彎了彎，努力忍著鼻腔中的酸澀，低低地道：“我沒事，放心。我現在就想，上樓休息一下。”
顧南捷還想再說什么，只聽樓下顧南霆輕咳了一聲。
他下意識回頭，就見顧南霆沖他蹙著眉，微微搖了搖頭。
顧南捷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沐瑾歡已經起身離開，單薄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盡頭。
“哥，”顧南捷莫名有些失落的下樓，來到顧南霆身旁，“就這么讓瑾歡，自己消化嗎？萬一——”
顧南捷的后半句話隱入沉默中。
許久，顧南霆低沉開口，“我去，跟她聊聊。”
他并沒有急著上樓，而是去廚房，親手下了碗面，端上了樓。
來到沐瑾歡的房門前，顧南霆敲門，聲音溫和低沉，“沐沐，給大哥開門。”
半晌，沐瑾歡的聲音響起，大約是隔著門，聽起來有點悶悶的，“大哥，我現在想睡了。”
顧南霆放緩語調，“我親手給你做了面，給大哥一點面子？”
幾秒后，房門開了。
沐瑾歡帶著些許無奈的眼神對上顧南霆淺淺含笑的眸，最后看著他手上端著的碗。
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讓開位置，讓顧南霆進來。
沐瑾歡的房間有個小吧臺，顧南霆將面放到吧臺上，看向磨磨蹭蹭走過來的沐瑾歡，輕笑，“愣那兒干什么？”
聽到聲音，沐瑾歡才加快了腳步，在吧臺前坐下。
她看著那碗陽春面，蒸騰而上的熱氣熏紅了她的眼眶。
顧南霆揉了揉沐瑾歡的頭，低聲催促，“快吃吧。”
沐瑾歡其實沒有一點胃口。
一切的事情堵在心口，像是咽了塊沉甸甸的石頭。
但這碗面……
這是以前，她母親最常給她做的面。
沐瑾歡的母親出身不俗，在家就是養尊處優，公主一般，嫁給她父親后更是被捧在手心上，十指不沾陽春水。
但她愿意為了家人洗手作羹湯。
雖然母親在做飯上天分不高，但經過不懈努力，學會了如何下陽春面。
縱使如此，那面也是勉強能入口，十分不盡人意。
從前沐瑾歡只是因為給母親面子，不愿讓她傷心，才每次都說她下的面好吃。
可后來，她再也吃不了任何一碗陽春面。
也沒有任何一碗陽春面，比她母親做的好吃。
沐瑾歡忍著淚，吃了兩口，抬起眸子看向顧南霆。
喉嚨中的酸痛讓她連吞咽都困難，眼前已經一片模糊。
她含著眼淚扯了扯唇角，聲音發顫，“好咸啊哥……但你做的，跟媽媽是一個味道。”
顧南霆唇邊勾起淺淺的弧度，眼底劃過寵溺，“哥哥的水平不好。不過等姑姑醒了，她說不定水平大不如前，做的會更難吃。”
沐瑾歡破涕為笑，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來，掉進了碗里。
她幾乎哽咽，頭一次哭的像個孩子一樣，話幾乎都說不清楚，“媽媽她，還醒得來嗎？”
她很想很想，抱著媽媽，在媽媽懷里哭一場，也很想告訴媽媽，她曾經有過差點做母親的機會，只是她的寶寶沒了。
她不能再沒有母親了。
顧南霆看著妹妹，心里也跟著揪痛。
他替沐瑾歡擦去眼淚，不經意間看向一旁，沐瑾歡的床頭。
床頭柜上，放著沐瑾歡一家的合照。
顧南霆的眸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無法回答沐瑾歡，姑母是否還會醒來這個問題。
顧南霆一貫的理智告訴他，這是個概率很小的事情。
但他也不會看著沐瑾歡沉溺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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