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一個晴朗的天,距離平城十里之外的地方,一隊車馬緩緩駛來。
一輛輛板車上高高堆起的麻袋惹人眼球,那重量,車子走過,車轱轆印都陷下去老深。
領隊是三十多個官兵,最前方的人手里舉著面旗子。
旗子之上,寫著個大大的梁字。
王捕頭一手放在刀柄之上,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方。
他的身后跟著兩百多人,同樣站得筆直。齊齊瞇著眼,看遠處的人馬越走越近。
梁城和平城之間隔了兩座城池,這一隊車馬連走了七八天。舟車勞頓,個個灰頭土臉的沒精神。
尤其是出了麗城后,一路過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是越走越偏。
若不是再三確認,他們都以為自己走錯了。
到了近前,領隊的官兵手一抬,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看看周邊的荒野,以及不遠處“止步”的石碑,那官兵輕蔑的眼神一收,臉上一片困惑。
怎么停這兒了?不進城嗎?
他們趕了這么多天,總得好吃好喝招待他們一頓吧?
難道是城里沒地兒住,要去縣城客棧嗎?
怎么不早說?早說他們就不過來了,真晦氣。
“我們是梁城劉大人派來送糧食的,請問你們可是平城府衙的人?”
說起這個,那三十多個官兵眼中帶上了一抹輕嘲。
說來好笑,平城如今人住的地方都沒有,還有府衙嗎?
王捕頭心中冷哼,這幫狗眼看人低的,竟然還敢看不起他們?
蠢貨。
他抬手,指向不遠處的石碑,冷冷道。
“前方是平城地界,所有人需止步。”
那絲毫不以為然的語氣讓那官兵頭子一愣,再看王捕頭一臉高高在上的表情,差點都樂了。
恨不得脫了他磨腳的鞋,狠狠拍到那張臉上。
什么玩意兒啊這是?
要東西要的那么理直氣壯也就算了,這么大老遠東西送過來,還敢拿鼻孔對著他們?
這就是你們開口問人要東西的態度?
乞丐還要到了饅頭,還知道跪下給磕倆兒頭呢。
不過心里吐槽歸心里吐槽,來時大人交代過。
一定不能交惡,得客氣點。
思及此,那官兵上前一步。
沖著王捕頭一拱手,笑道。
“這位——”
王捕頭卻不給他套近乎的機會,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一揮手。
“來人,抗走!”
笑話,他可一直在注意對面人的表情。
憑他這么多年,接觸過各種人的經驗來看,這人剛剛一定是在心里罵他。
王捕頭表示,態度?我們其實還可以再惡劣點。
他一揮手,身后兩百多個壯勞力呼啦啦的就涌了過去。
齜著牙咧著嘴,上手去搬糧食,嘴也沒閑著。
“哎辛苦了辛苦了,送到這就行了,辛苦了啊!”
“你瞅瞅!這一袋袋大米白面的,真不愧是糧食高產地。”
“感謝你們大人,你們大人是好人吶!”
“對對對,是好人,好人!”
還有那識幾個字的,沖著懵逼的車夫搖頭晃腦一頓感慨。
“這叫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謝謝了!”
說完拍開車夫的手,扛起麻袋就跑,興奮吶。
今晚能吃上一頓白米粥了,說不得吳大人一高興,還能給他們加道水煮大白菜。
等到大伙兒將板車上的糧食都給扛完,王捕頭這才上前,這回是客氣了。
“劉大人慷慨,我家大人真是多謝了。”
說著,從懷里拿出一摞紙遞了過去。
“呵呵,前幾日安臨郡主和六皇子來了,人現在就在城里。咱家大人將你們劉大人支援平城的事情跟郡主一提。郡主老高興了,直夸你們大人仁義。
這不嗎!郡主體諒工人,說是哪怕吃不飽飯也不能缺鹽。不然時間長了會體弱多病,沒力氣。
可這鹽吶,貴。你們也知道城里困難,咱們是真沒辦法了,這次還是得請劉大人幫忙。
六皇子說了,這事他記下了,回京會在皇上那提一提。那什么,事就這么個事。就這樣了,你們回吧啊!”
王捕頭說完,不等人反應就將紙往那官兵懷里一揣。
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走,背影極其瀟灑。
留下那三十多的官兵和車夫們站在原地傻眼。
話說,郡主體諒下面的人,為什么要讓他們大人出東西?
還去皇上面前提一提?六皇子擱哪呢?
最關鍵的是,這是真連口水都不給喝啊?
將那摞紙從懷里掏出來,領頭的官兵臉皮抽了抽,都不忍心打開。
個臭不要臉的,這么厚的一摞,你確定里面只是要幾袋鹽?
那當然不止。
自從林初一知道,城里大半東西都是從別的城縣要來的之后,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十分贊同的鼓勵吳大人,要,為什么不要?
人家說了有事就張口,不要豈不是不給人家面子?
咱們省了錢,人家得了面子,這種兩全其美的好事上哪找去?
吳大人本來還有些放不開,有了林初一這話,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變著花樣的往送信。
更有馬老太在邊上做參謀,這事干的就更加順溜了。
來平城時,方家那邊給了老太太三百萬兩銀子,讓帶來為建造平城添磚加瓦。
那些銀子,可以說是將軍府三分之二的家底了。
馬老太本來死活不要,這么多銀子,咱能要啊?
直說初一那有錢,夠用了。
可方老夫人給她算了一下,平城雖然不及別的府城,但地方雖小那也不是輕易能建成的。
從頭開始,需要的花費太大。三百萬兩雖多,卻未必夠建一個縣的。
馬老太這才知道,原來建一座城需要耗費那么多錢財。
來平城后,她本來想用個幾年時間,把地給整好。好好種糧食,多少給林初一掙點銀子。
如今卻逮到了這么好的事,要是能放過,她就不是馬老太了。
吳大人身邊還有個吳夫人,兩人一拍即合,列了一頁又一頁的單子。
建筑材料就不用說了,大到糧食桌椅板凳和柜子。小到鍋碗瓢盆,油鹽醬醋,衣服布料針線球,就差不好意思直接開口跟人要銀子了。
總之一句話,你只要能運來的,屎都要。
周邊那么多荒地,正愁著沒東西糞肥呢。
現在吳大人都養成本能反應了,只要城里一缺東西,馬上就琢磨著哪位大人能給他送過來。
而收到信的那些官員們,基本上都得一天兩天的吃不下去飯,來回的直跺腳。
這臭不要臉的竟然能當官?皇上的眼睛是被屎糊了嗎?
糧倉不能動,他們掏的可都是自己的錢。
但這會兒氣到吐血也沒辦法,怪只能怪自己當時嘴賤。逞一時口舌之快,找優越感。
還眼瞎,看不起人。哪知道人家后臺那么硬,拐彎抹角告狀的折子都石沉了大海。
這說明什么?
說明皇上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根本不上心,默認了。
不得不說,真是臉都給他們打腫了,嘴角啦啦淌血的那種。
平城如今最引以為傲的事,就是使勁往家扒拉東西,啥都行。
我會告訴你們,咱們家的城門都是跟人家要嗎?
而另一邊,楚玉銜和南天羽也接到了各自皇室的消息。
東臨離得近,這邊信傳回來的早些。
有兩封,一封是皇上親筆寫下的,文縐縐的好幾頁。
先是問楚玉銜好不好,又交代了宮里一切尚好,讓他別擔心。
然后告訴下月初十,東臨要立太子了,立的依然是楚尹宸。
這是件大事,問他們幾個能不能趕回去。
接著問了平城建造的事,隱隱提了有人上折子參吳原勇和林初一壓榨官員,仗勢欺人。
不過讓林初一放心,他祖父都給參回去了,還參贏了。
最后才提起靈植的事,這個單獨寫了一頁。
亂七八糟的總結下來就是,盡心盡力的找了,但沒找到。
林初一一張一張地看完信,直接就無語了,瞥了一眼楚玉銜。
“你爹到底是怎么當上皇帝的?”
一個九五之尊,給人回信用掉了整整五頁紙,你敢信?
楚玉銜……怎么當上的……
據說是傳嫡不傳庶,傳長不傳次,然后就落他爹頭上了。
第二封信的署名是常三,就幾個字。
“下次出門記得帶上我。”
字跡很是潦草,從那一個又一個的窟窿,就能想象到它的怨氣,估計是跟人下棋又下崩了。
再次無語過后,眾人皆沉默了。
這個結果在意料之中,但真沒有消息還是讓人失望。
南炎影衛是在第二日下午到的,沒有信件,就直接送來了一個盒子。
盒子中是曬干紫玉龍皇參,林初一一眼就認出來了。
距離太遠,時間太急。那影衛把盒子交給南天羽后,就直接癱地上了。
林初一給他檢查了一下,有些意外。這是個修者,而且修為不算低。
沒有多說,她遞了一瓶地靈丹過去。
“多謝,幫上大忙了。”
地靈丹精純的靈氣讓那影衛精神一振,他卻是第一時間看向了南天羽。
人是皇上身邊的近身影衛,能千里迢迢送東西過來,可見南炎皇帝對南天羽的重視。
南天羽沖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收下。
“這位是安臨郡主,給你就收著吧,這是你該得的。”
至于其他的,他來償還就是。
“多謝九殿下,多謝安臨郡主。”
影衛這才小心翼翼地收下那瓶地靈丹,眼睛微亮。
林初一讓人帶他去休息,他們幾人卻是對著盒子里的紫玉龍皇參心焦起來。
三種靈植還有兩種沒有找到,接下來就是等鬼谷門那些的消息。
不過谷里的那片藥田林初一去過幾次,并沒有他們需要的靈植。
葉九又長年待在谷里,靠他們的幾率很渺茫。
那邊沒有辦法的話,那就只能著手準備,去禁地冒險了。
周易轉頭看了看床上熟睡的人,沉默了半晌。
只說再等等,鬼谷門那邊沒有辦法再說。
林初一和丁閆對視了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
而就在他們各懷心思,靜等待鬼谷門消息的期間,王捕頭突然來報。
咱們東臨的皇上又派人來了,是位太醫,聽說也姓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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