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朝卿之女被帶回家中好生修養后總算是醒了,一醒來便被殿下召見,結果……你猜怎么著,她好像是瘋了!見到殿下就尖叫,嘴里嘀嘀咕咕說著什么。”
在宮中行走到半道,余夏聽見身邊的宮人藏在墻角竊竊私語。都說人類的本質是八卦,她不禁放輕了腳步,屏息凝神。
“殿下召見她本來是為了給護駕有功的賞賜,結果發生了這樣的事沖撞了殿下。可是殿下不僅沒有生氣,還留她在宮里養病……聽說賜了好多名貴藥材給她補身子呢。”
“我前兩天去給她送藥了,疑神疑鬼的,總是指著院子里那棵樹說那里有人,嚇死我了!她不會真的撞邪了吧!”
“別說了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走走走!”
宮人們一窩蜂全散了,留下藏在陰影中的余夏——樹下有人……她猜測,恐怕與澹臺雁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有關。
…
昭令長公主曾經有過一位駙馬,那人乃工部侍郎之子,眉目清秀,溫厚純良,可后來卻因突發惡疾英年早逝。宮里不免流傳出公主殺夫的傳聞,可沒有證據,很快便沒了后文。
可這位駙馬在生前曾與家父透露過一些消息,說是長公主殿下其實早已心有所屬,在夜晚陷入夢魘之時總是會念著那人的名字,哼著一段不知名的旋律。而他身為駙馬,想要與公主親近,卻被不留情面趕出房中,處處受辱,實在是無法忍耐。
長公主有意中人并且早已不是貞潔之身的傳聞在宮中不是奇事。早在公主還是金釵之年的那年,就有宮人聲稱自己在公主殿中看到一個陌生男人,但當時的皇帝并未加以重視,直到后來因某些要事對整個后宮進行搜查之時,侍衛在公主殿中搜出了好幾件男裝這才引起皇帝注意。
可幾件男裝說明不了什么,而且翻遍了整座皇宮也沒找到那個陌生男人的蹤跡,再加上還有更緊要的要事要調查,這事很快便不了了之……
“殿下,八音盒的音樂您想好要哪首了嗎?”
“音樂……”殿中幽香四溢,安神舒緩的香令人昏昏欲睡,澹臺雁躺在榻上,一柄絹絲扇蓋在臉上,娟紅繡金薄衫從肩頭上滑落,露出小片白皙胸膛。
青絲如瀑,于扶手后傾瀉而下,絲絲縷縷,繾綣纏綿。
他細細念著這兩個字后便再無后文,久到余夏都以為他睡著之時,才聽見一曲斷斷續續的哼鳴從他胸膛中瀉出。
旋律很耳熟,幾乎是每個現代人都會哼的曲調,從他口中哼出,卻帶著些脆弱、荒涼的味道。
“這是什么曲子?”
明明是他自己哼出來的,問的人也是他。嗓音慵懶,帶著沙啞飄忽的尾音,如煙霧般一吹就散。
“……是《致愛麗絲》”
沒有聽過的名字讓他沉默了一瞬:“……那是什么意思?”
“是一位偉大的樂師專門為一位女學生所作的曲子——獻給那位善良美麗的姑娘。”
“……”
他翻身,扇子便啪一聲落在地上。他背對著她,脊背看起來格外地單薄。
“是嗎。”
公主并未再說什么,像是真的睡著了那樣。
…
“長公主殿下以前住的地方?”侍衛王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問這個做什么?”
這侍衛是林武的人,年紀不大,也是從鄉野村夫一路走到現在的,看起來沒什么心機城府。
“這不是想多了解一點殿下嘛。”
其實余夏也就隨口那么一問,也沒覺得他會知道。
“哦……這樣啊。”王青撓了撓頭,仔細想了想,“屬下也是聽前輩說的,長公主殿下以前住在東部宮苑的清思殿,位置可偏僻了。現在那一塊被荒廢了,說是鬧鬼,宮人都不敢路過了。”
“屬下曾經因巡邏路過過一次,聽見從里面飄出奇怪的聲音,叮叮咚咚的,怪嚇人的,屬下立馬就跑了!”
“清思殿……”
“小、小姐,看您這幅表情,您不會想去吧?”
余夏笑盈盈地望向他,笑得無辜:“怎么會,我就是問問。”
夜黑風高,最適合殺人放火,行鬼鬼祟祟之事。
東部宮苑呈一片荒涼景象,雜草叢生,樹根盤繞,葉影婆娑,枝干生長得張牙舞爪,于黑夜當中似狂發的鬼影。藏于枝條樹葉之中的宮殿經過歲月的沖刷,墻體開裂褪色,滿墻的爬山虎和青苔瘋長,占據每一個能夠生長的縫隙。殘壁碎瓦,破窗空門,蕭條凄涼,風聲呼嘯而過,如同悲戚嗆鳴。
她小心翼翼走在其中,接著手中燈光緩慢前進。按著那副皇宮布局圖,清思殿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余夏晃了晃手電筒,在一座緊閉的紅木門前停下,那上面的門閂已經生銹,并未落鎖,但卻推不動。她抬頭望向門上的牌匾——已經殘破不堪的木牌上勉強能辨認出清思殿三字。
就是這里了。
門推不開,那就沿著圍墻走一走看看有沒有其他入口。她又走了一會兒,在一大片藤條枝葉后面,找到了一處缺口。
“……”
這一處沒有長著雜草,暴露出底下的泥土,結實干硬——看起來,經常有人從這里通過。
她從破洞里鉆進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棵長得極為繁茂的常青大樹。
在這處植物瘋長的小天地之中,這棵樹也是極為茂盛的一棵,枝葉茂密,郁郁蔥蔥,在黑夜中仿若一朵遮天蔽日的烏云,風一吹,便洋洋灑灑,聲勢浩大。
她站在樹下,抬頭望去,隱隱約約從樹葉間隙中見到一抹別的色彩——那是一根系在樹枝上的紅色布條,風吹日曬之下早已褪色,甚至結繩處有斷裂的征兆。
又是一陣風吹過,它飄飄蕩蕩,真的從樹上飄了下來,如同一只翩翩躚躚的蝶,落在土地上。
殘舊的紅布條上,依稀辨認出一句“愿小公主歲歲常歡愉,年年皆勝意。小公主,我要回家了,以后——”
巾帛斷裂,后面的內容看不清楚。
她踩在樹底下這塊松軟的土地上,心中突聲一股寒涼。
公主與她說的是李煜死了,可這塊巾帛卻說他要回家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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