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在并州休息的一日,岳飛趕到朔州,足足用了三日。
在他們列陣于龐涓大營前時,晉軍正在攻城。
城頭之上,尸骨累累。
有些尸體,是昨日戰死,但是,大秦的將士們,卻連為袍澤入土為安的力氣都沒了。
只要戰爭結束,就趕緊閉上雙眼休息一會兒。
對此,曹仁也沒有說什么。
今日之戰,尤為慘烈。
樂進身中三箭,殞命城頭。
曹仁后背甲胄,也被利刃砍了一刀。
是戰爭,就會死人。
這沒什么好說的。
就當曹仁感到守城乏力之時,原本誓死攻城的那些晉軍將士們,卻突然撤軍了。
守城守卒不由得抬頭看向遠處,卻見一處山崗上,赫然飄著‘秦’字大纛。
旗幟嶄新無比。
一些眼力比較好的人,當即便大聲說道:“是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聞聲,曹仁也順著將士們指向的位置看去,忽地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他四肢無力,癱軟到了城頭地面。
見狀,不少將士急忙上前攙扶。
此時的曹仁,早就已經精疲力盡了。
他幾乎完成了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居然真的就將朔州城守到援軍到來的這一日了。
“武安君,末將沒有辜負您的期望!”
曹仁大聲說著。
最近這幾日,敵軍攻城的次數,不僅頻繁,而且極其激烈。
而且還是不計代價,不惜傷亡的那種,這讓他瞬間感覺,可能是己方援軍快到了。
畢竟,敵軍如此拼命,就只能說明,他們即將遇到一些麻煩,若是再不去攻下朔州,可能就真的攻不下了。
曹仁與樂進都是跟隨曹操廝殺出來的悍將。
身上早就被張貼著‘曹魏’標簽。
如今曹操已被封魏王,說是曹魏,倒是合情合理。
曹魏一系的將領,為了守城,如今已戰死一人。
倘若朔州真的沒有在白起限定的日期內守住,那么世人不會說白起什么。
而是會暗罵曹魏一系的將領無能。
國朝境內有好事者,將所有秦軍將領,都分成了幾大派系。
身為四征將軍之首的霍光算一系,這一系,被百姓稱之為‘霍系將領’。
主要包含在征討倭國時,有建立過功勛的一些將領。
比如白起、霍去病、鄭成功等人。
曹魏一系自是不用多說。
還有御前一系。
這一系的將士,主要是從近前侍衛中出身的。
比如潘鳳、趙云,包括如今的呂布也算是。
除了這三系之外,另有四王一黨。
國朝能征善戰的將軍,基本都出自于這四系。
由于好事者整理出了這四系后,甚至在民間,都傳出四大派系的將領,互相爭權奪利的傳聞。
更甚者,還有人說,除了御前侍衛一系,其余幾系,都不太對皇帝忠誠。
這純粹是民間傳聞,屬于無稽之談。
可怕就怕,他們這些當事人不覺得有什么,而后來者會刻意選擇某個陣營,這樣的話,這四大派系,可就真的存在了。
晉軍大營前。
岳飛橫槍立馬,身后是整整二十萬秦軍將士。
雖稱得上是遠征,可這一路走來,他一直讓將士們保持著體力。
所以,即使到了此處,眾人還有著一定的余力,可以發動一次戰役。
新軍士氣正旺,他們迫切需要一戰,來證明自己,并不比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卒要弱。
“岳帥,敵軍連日攻城,早已是人困馬乏,此時出擊,更合時宜。”荀彧坐在馬背上,站在岳飛身后,微微作揖道。
后者思慮再三,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感覺錯愕的決定,
“稍后,本帥會親自率領三萬人馬,于敵軍陣前叫罵。
其余大軍,皆原地安營扎寨,不得有誤!”
聞聲,荀彧緊緊皺起眉頭,“岳帥,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大老遠的過來,不去與敵軍拼死一戰,卻先安營扎寨?
只是讓一支小股部隊前去罵陣?
岳飛沉聲道:“先生,如今,我才是這三軍主帥。”
荀彧知道,若是此刻與他因為意見不和,而產生口角爭執,難免會有些影響士氣。
所以便就將心中疑惑壓在心底。
其實,從行軍以來的相處中,他也算是比較了解岳飛了。
知道這個人,是有本事,有能力的。
絕對不是那種只會紙上談兵或是胡亂指揮軍隊的庸人。
他這樣做,一定是有著他的理由。
如今,晉軍大營里。
龐涓一直在主帳中坐著,似乎在等著什么消息。
不時會有斥候前來匯報秦國援軍的蹤跡。
當最后一名來到主帳的斥候說,敵軍主帥率領一支幾萬人的小股部隊,在陣前叫罵的時候,龐涓突然陷入沉默。
過了半晌,他忍不住的前去大營前,想親眼看看,敵軍主帥究竟是誰。
待見到那支幾萬人軍隊后,龐涓深深皺起眉頭,竟是輕嘆一聲,緩緩開口道:“秦國,當真是能人輩出。”
暴鳶好奇道:“何以見得?”
龐涓道:“我軍早已在營中布下天羅地網,只待這支秦國援軍主動鉆進來,就可關門打狗。
屆時,縱然敵軍是有二十萬大軍,也是徒勞無用。
可是,這秦軍統帥,居然可主動放棄這個一鼓作氣的機會,寧肯給我軍恢復元氣的時間,也絕不貿然出擊。
從這個穩重上就不難看出,此人是一名帥才。”
暴鳶道:“萬一是這秦軍主將,膽小怕事,根本就不清楚我們晉軍的實力,所以才想著派出小股部隊來探探虛實?”
龐涓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暴鳶又說道:“是否迎敵?”
龐涓否決道:“不可。此時迎敵,除非數倍于敵,否則難以勝出。
可若出動數倍兵力,敵軍必然增兵,屆時,豈不給了秦軍殲滅我數萬大軍的機會?
傳令下去,堅守營寨,無論敵軍罵得有多么難聽,絕不允許有一人迎敵!違令者斬!”
岳飛確實是在等這樣一個機會。
既然敵軍做起了縮頭烏龜,那么今日,也就只能相安無事的渡過。
有一說一,三萬人陸續叫罵的聲音,簡直震耳欲聾,反正將晉軍的祖宗十八輩,都問候了一個遍。
甚至還說晉軍將士都是小娘子,只敢做縮頭烏龜,幾十萬人打一個幾萬人堅守的朔州城都打不下來。
總之,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敵軍將士人人心中,自然憋著一股怨氣無處發泄。
曾幾何時,他們都認為,秦國人是下等人。
而晉國乃是上等人。
最起碼對秦國來講是這樣。
如今,卻被下等人給罵了,誰的心中會好受?
可偏偏,他們的主帥,就愛做這種縮頭烏龜。
罵陣結束后。
荀彧來到岳飛營帳中,直言問道:“將軍今日,為何不全軍出擊?”
岳飛笑道:“軍師不去休息,卻來到本帥這里,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還請軍師先坐。”
荀彧擺手拒絕道:“岳帥,就事論事,請問,今日為何不一鼓作氣,滅掉敵軍?
若是岳帥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么在下,就只能將皇后所賜懿旨拿出來了。”
聞聲,岳飛只好語重心長的緩緩說道:“我軍行進朔州,對于晉軍來說,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今日我軍抵達此地,軍師覺得,敵軍斥候,會不知道?既然知道,為何晉軍還在攻城,而不是回防營寨,靜待我軍沖擊?”
荀彧何等聰明?自然是想到了關鍵點,不過,一時之間,他依舊還是這般開口道:
“沒準是因為敵軍想趁著僅剩的時間,看看能否拿下朔州?”
岳飛再次笑了笑,說道:“只怕這個理由,軍師自己都不信。敵軍在明知道我軍前來的情況下,依舊選擇攻城。
而且,待我軍真的到時,敵軍似乎早有預料,就連撤退,也是不慌不忙,頗有章法。
可見,他們的確早有預料,甚至,他們還想到,若是我軍見他們攻城軍隊撤兵之時,必然沖陣。
因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敵軍依舊絲毫不顯慌亂,可見,是早有防備。
若是我軍今日沖陣,只怕會喪失精銳,損失慘重。
本帥只是選擇罵陣,就是希望這支遠道而來的新軍,不會因為不向敵軍發起總攻這件事情,而喪失了士氣。”
他早已預料到,秦軍罵陣,晉軍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如此一來,就會大漲己方士氣,認為晉軍也不過如此。
會增強眾將士打勝仗的信念。
當然,如何將這種有些驕縱的士氣,變成殺敵時的勇武之氣,就要看岳飛的手段了。
總而言之,這次敵我雙方主帥之間的心理博弈,以岳飛略勝半籌而告終。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軍師,你以為,這場戰爭,是一日兩日就能結束?敵軍還有十余萬兵力,哪怕是十余萬頭豬,也要殺上幾日。
越是到這種關鍵時刻,就越要沉得住心,我們是新軍,不是一支身經百戰的軍隊,沒有太多的機會,對我們來說,只要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所以,必須要謹行之。”
聽到這里,荀彧算是明白了。
今日,如果他們率領的軍隊,乃是一支百戰之師,容錯率很高,那么,他們大可以選擇沖陣,遇到埋伏后,身經百戰的將士們,能夠在第一時間組織防御迎敵,傷亡不至于過重。
但是新軍呢?
勝一次,便會極其驕縱,目中無人。
敗一次,什么士氣都沒了。
在容錯率極低的情況下,岳飛只得求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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